田宏武与余鼎新要了烧卤熟切,一壶酒,两碗羊肉泡馍,便吃喝起来。
接近开封,田宏武心里不期然地又想到老神树,小秀子,儿时的记忆邑然鲜明,但现实是残酷的,人,没有了,物,变成了野草凄迷的废墟,唯一留下来的,是无限的恨,与锥心刺骨的痛苦。
想着,想着,他忘了吃喝,望着店门外的野地发愣。
天色昏黑下来,景物逐渐模糊。
小二燃上了灯,视线被分隔了。
余鼎新抬起头来,发现田宏武的神情,道:“老弟,你怎么了?”
田宏武猛地惊觉,讪讪一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自己的不幸遭遇罢了。
余鼎新举杯道:“身为武林人,遭遇自然与普通人不一样,别多想了,放开些,来,喝酒,还有不算短的路要赶呢!”
田宏武猛地喝干了一杯,他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
赶车的在另一个座上自斟自饮,将头朝这边道:“两位爷,马儿十分乏了,得多歇会儿,不碍事吧?
余鼎新道:“不要紧,我们就多歇会儿,天亮前赶到就成。”
田宏武忽地想起件事来,道:“总管,小弟有件事请教?”
余鼎新道;“老弟,别说请教二字,我们随便谈。
田宏武道:“照您的描述,胡教习在被害之后,人没倒,血也没流,所以凶手得以从容而遁,按理说,应该拔刃见血……”
余鼎新“哦!”了一声,道:“这个……便是对方最厉害的一看,他先制住被害者的经穴,使被害的人不能出声喊叫,也不会马上见红。”
田宏武道:“这是什么手法,怎从没听说过?”
余鼎新道:“我只是依情况推测,我曾经听说过武林中有一种失传的点穴法,能控制血行,叫做‘天罗指’,是与不是,便无法断定了。”
田宏武点点头,喃喃地念了一声:“天罗指!”停了停,又道:“能从这指法判断对方的来路么?”
余鼎新连想都不想地脱口便道:“不能,这是一门失传的武功,无法追出它的源流。”
田宏武道:“小弟想,总有人知道的”
余鼎新打断了他的话道:“当然,武林中多的是奇人异土,有的可以说是武林万事通,如果全然失传了,‘复仇者’便不会用,既然他会用,证明所谓失传,是变成了不传的秘技,老弟以为我这样说对么?”
田宏武道:“有理,高明之论!”
就在此刻,远远传来了一阵暴喝与刀剑碰击的声音,其中有个声音尖而细,像是女人的声音。
余鼎新抬头望着店门外的夜空,道:“此时此地,会有人交手?”
田宏武心里不舒坦,巴不能有点事消磨,站起身来道:“小弟去瞧瞧……”不等余鼎新开口,抓起剑便往店门外走。
口口口口口口
由于夜静,又兼地点空旷,所以声音传得远,交手的距这小店差不多半里。
此时月亮尚未升起,入目一片茫茫夜色。
数骑马栓在路树上,在草地上,四名披着黑色风氅的武士,围着一名白衣人走马灯般转动。
看装束,四名武士是“风堡”的“旋风武士”。
白衣人独战四名武士,打得十分激烈。
临到切近,田宏武看出那白衣人的装束与自己一模一样,也是件雪白的儒衫,只是身材比自己瘦小。
江湖上,穿白衣服的人极少,因为目标太显著,夜晚行动不便,如果穿白,此人必有过人的能耐。
人,都是一种共通的心理,凡是碰上了与自己某些方面相近似的人时,潜意识中,便会产生一种亲近感,而对他加以特别注意。
田宏武隐身路树之后,目光随着白衣人打转,夜暗,距离远,面貌看不真切,但从依稀的轮廓看来,长的很俊。
看着,看着,不由激动起来,白衣人出手,完全是师门剑路,他是谁?自已怎么不认识?
同门中,根本没有这么个人……
这可是怪事,邑说天下武术同源,大同而小异,但识别一个门派,就在于那小异,尤其师门剑路,有些是别出辟径的,别人摹仿不来,而且一个差不多的高手,大都不屑于剽窃别人的武功。
越看,越觉得判断不讹,激动慢慢变成了不安。
白衣人大声道:“你们再不知进退,本人要下杀手了!”
声音尖细,带着浓厚的童音,又像是女人腔。
四名“旋风武士”哈哈一笑。
其中之一道:“小哥儿,你的声音可真悦耳,你是只雏鸡吧?”
说着,四支剑攻得更紧了,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的确像一阵旋窝风,这些武士都是精选的年轻剑手,经过特别调教,最能发挥威力的群攻,进退疾徐,呼应配合,形成一种特殊的剑阵。
一声清叱,白衣人使出了杀手,闷哼声中,一名武士退出圈子,像是受了伤,其余三名,分毫不乱,三支剑又改变了打法,比刚才更凌厉。
田宏武忍不住要现身了,刚刚白衣人这一记杀手,正是师门绝招之一的“排云逐月”,这谜底非揭开不可,自己离门亡命只两个多月,难道师父又收了弟子,但这么短的时间,说什么也调教不出来,除非是带艺投师,但也不可能,因为剑法中,毫无掺杂,纯粹是师门路数,最可能是师门同源的弟子,可是从没听说过师门还有支流。
月亮升起了,清辉乍吐,大地现出了光明。
白衣人的面孔,似曾相识,但还是想不起是谁来。
突地,平空起了一声娇叱,一条纤纤人影,似飞鸟出林般投入场中是一个黄衣宫妆少女,不必细看,单从窈窕的身材,与鹅蛋般的脸型,便可知道她是个美人。
黄衣少女脆生生地道:“文哥哥,我来帮你收拾他们!”
白衣人大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文哥哥,他是谁?田宏武又困惑了。
既然这黄衣少女现身了,他只好隐忍不动。
黄衣少女空着双手,若无其事地迫近圈子,双袖交挥,惊呼与惨叫齐传,两名武士弹了开去。
这份身手,使田宏武为之骇然。
白衣人气乎乎地道:“叫你别管,你偏要出手,表示你的身手了不起么?”
黄衣少女银铃般的一阵娇笑道:“文哥哥,我是怕……”
白衣人道:“你怕我打不过人家?”
黄衣少女道:“不是,我怕你累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把肉麻当有趣的味道。
黄衣少女道:“文哥哥,我忍不住不管……”
白衣人道:“为什么?”
黄衣少女道:“干嘛对我这么凶,因为……我喜欢你呀!”
白衣人跺脚道:“司徒姑娘,我说了好几遍了,叫你别老阴魂不散地缠着我,天下男人多得很,你可以另外去找一个。”
这话说的够刺耳,一般女子是受不了的。
黄衣少女满无所谓地道:“但我只看上你上官文一个。”
田宏武暗中又是一震,上官文,他也姓上官,与师父同姓。
白衣人冷酷无情地道:“你看上我,我可没看上你,死了这条心吧!”
黄衣少女“唔!”了一声道:“我长得丑么?”
白衣人道:“其丑无比!”
黄衣少女反而格格一笑道:“我最喜欢听这句话,从来没有人说我丑,那些奉承的话,我听腻了,那些谄媚的脸孔,想起来便作呕,想不到竟也有人对我板起面孔说话,还公然说我其丑无比,足见我的眼光不错。”
当然,她不是真正的丑,如果是真丑,情况便不同了。
任何一个丑女,明知自己丑,却偏偏喜欢别人称赞她美,即便有自知之明的女子,至少也不愿意听人家说她丑,这是人性的弱点。
白衣人无可奈何地道:“我真拿你没办法!”
黄衣少女笑着道:“我也拿你没办法!”
两人言来语去,变成了打情骂俏,却把四名“旋风武士”气苦了,但打不过人家,只好干瞪眼,肚皮气得像蛤馍。
一名武士忍不住大声道:“既有本领伤人,留个名号?”
黄衣少女偏起头道:“别大呼小叫的,我知道你们是‘风堡’武士,今晚姑娘不杀人,便是给了面子了,不知道姑娘的名号,是你不长眼。”
另一个武士突然脱口惊呼道:“姑娘莫非是‘辣手仙姑’!”
黄衣少女娇笑道:“算你说对了!”
两名武士立即神色大变,再不敢吭声,赶紧扶着两名伤者,狼狈的离开现场,上马走了。
田宏武倒是有些心惊,这“辣手仙姑”到底是何许人物,堂堂“旋风武士”,竟然闻名丧胆?
这样的人物,却对白衣人如此低声下气,令人难信!
可见“情”之一字,力量大于一切!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叫上官文的白衣少年,实在长得英俊,任何少女都会着迷的,便焉怪其然了。
田宏武苦苦思索,陡地猛省过来,白衣书生不正是小师妹上官文风么,去了个凤字,变成上官文,谜底一揭穿,本来觉得怪异的便不怪了。
难怪她对黄衣少女“辣手仙姑”司徒美如此无情,她也是女人呀!
他感到无比的激动,想不到小师妹也来到了北方。
算时间,大师兄与三师兄尚在途中,想来她是在两位师兄动身北上之后出发的。
她北上做什么?找自己?
二师兄是她的亲哥哥,死的不明不白,邑然她相信自己决不会做这样的事,而在师父处置自己前偷偷放了自己,但手足毕竟是手足,在事实真相未明之前,自己仍然是凶手,她不能因一己的儿女之私改变事
而况自己心中只有小秀子,不可能接受她的情,这事实也是不能改变的。
要不要见她。
这是个相当困扰的问题。
投师时,自己不过十岁,两人也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双方相处得像亲兄妹,从来不避嫌,似乎同门师兄们,都默认两人是一对了。
她迢迢路遥,来到北方,不见她一面么?可是,见了面又怎样?如果她迫自己回南,又怎么办?
他急得六神无主,汗珠滚滚而下。
司徒美很关切地道:“文哥哥,你怎么跟他们打起来的?”
上官文凤似乎极不情愿地道:“为什么?什么也不为,为了我穿白衣服!”
司徒美道:“穿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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