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的口微微向下一撇,但没张开。
这种情况的确是尴尬,赵世辉不得不再次道:“在下赵世辉,江湖朋友送了个号叫‘儒剑’,请教……”
还是没有反应,但看样子他不会是聋子,也不像是哑巴,除了面目冷漠之外,可说是个美男子。
这可作怪,天底下再高傲的人,也不会有这种神情,赵世辉下不了台,软的不成,只有来硬的了,抖了抖手中剑,道:“在下向阁下挑战!”
白衣书生终于开了口,但声音冷得像冰珠:“什么理由?”
赵世辉怔了一怔,才说道:“这位朱姑娘在找终身伴侣,胜的人便可做入幕之宾。”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一个大闺女竟然在江湖上公开找丈夫。
白衣书生毫未动容地道:“请便,在下没兴趣!”
红衣少女“噗嗤!”笑出声来。
谁也不知道她是在笑什么。
赵世辉真正地下不了台了,人家没兴趣,他该怎样?当下把心一横,道:“不管阁下有没有兴趣,在下向阁下挑战!”
白衣书生口角一拉,不屑地道:“你是饭吃得太饱怕撑着了,我设这份闲工夫。”
赵世辉有心激他出手,大声道:“你是懦夫!”
白衣书生而无表情地道:“你是英雄!”
说完,举步便走。
赵世辉已经横定了心,弹身横里一截,道:“要走可以,你的口头上认输。”
白衣书生摇摇头,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这一句,连红衣少女也骂在内了。
红衣少女还是淡淡地笑着,似乎不以为意。
赵世辉面色一变,道:“朋友,别出口侮人,拔剑!”
白衣书生道:“凭你还不配我拔剑!”
这句话可说狂妄到了极点。
赵世辉在北方武林中并非无名之辈,只是色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等幼稚的举动,他从没听说过北方武林中有这么个白衣剑手,何况他是安了心的,这一来可有了出手的借口,当下怒哼了一声道:“你就试试看本人配是不配!”
最后一个字出口,剑已挥了出去。
这一剑,倒也有几分火候。
白衣书生双足在原地不动,上身向后一仰,又直了起来,很平常的一个动作。
但,却妙到极点,只那么一点点,剑尖够不上部位,口里冷冰冰地道:“你太不识相!”
赵世辉脸上一变,比输了一剑还难过,怒哼声中,攻出了第二剑,功力用足,比上一剑更见凌厉。
白衣书生轻描淡写地连销向前一点,这一点,相当惊人,像是赵世辉的招式中故意留了空隙,让对方透入。
闷哼声中,赵世辉弹退八尺。持剑的手,嗒然下垂,举不起来。面皮连连抽动,目光中骤现怨毒。
红衣少女笑着道:“赵少侠,你输了!”
她说的很轻松,很脆,但听在赵世辉耳里,可不是滋味,像是被人用针重重的扎了一下。
赵世辉不敢再看她,恨瞪着白衣书生道:“是汉子的话留个名?”
赵世辉把牙齿咬了又咬,他倒是识时务,知道绝对不是白衣书生的对手,把一口恶气硬吞了回去,点了点头,狠狠地瞪了白衣书生一眼,转身走了。
红衣少女上前一步,道:“你赢了!”
白衣书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从喉头里“唔”了一声。
红衣少女又道:“我叫朱媛媛,你叫什么?”
白衣书生抬起头,挪动脚步……
红衣少女一闪身拦在头里,撅起小嘴道:“喂,你这个人讲不讲理?”
白衣书生眉头微微一皱,道:“我什么地方不讲理了?”
红衣少女偏着头道:“我报了名,你呢?”
白衣书生道:“我并没请教芳名,是你自己说的!”
红衣少女鼓了鼓腮帮子,抽了下肩膀,娇叹道:“算我请教怎样?”
白衣书生道:“对不起,我要走了!”说完,又举步走。
红衣少女道:“你就打算如此一走了之?”
白衣书生喘了口气,道:“朱姑娘,天下男人多的是,你可以随便去找,在下没兴趣。”
红衣少女粉腮变了变,但瞬又恢复了笑容道:“但我只看得上你一个!”
她的脸皮子够厚,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白衣书生眉头又皱了皱,似乎这是他唯一的表请,冷漠地道:“可是,我看不上你!”
红衣少女调皮一笑道:“如果我偏偏要嫁给你呢?”
内衣书生道:“那是你自己的事!”
红衣少女一披嘴,道:“你以为你很了不起,是么?”
白衣书生道:“我没说!”
红衣少女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真的是出来找男人?告诉你,姑娘我还没那么贱,只是讨厌那批逐臭的苍蝇,所以想办法治治他们。”
白衣书生道:“那是你自己的事,如果你的话已经说完,我可要走了。
红衣少女咬了咬下唇,道:“你为什么这样冷?”
白衣书生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冷?”
红衣少女嘴皮翘起老高,跺脚道:“怪人,天下少有。你如果不说出姓名,便休想离开。”
白衣书生道:“你恐怕留不住我!”
红衣少女秀眉一扬,道:“你无妨走走看?”
就在此刻,一个声音:“丫头,你再这样胡闹,我告诉你爹打你屁股!”
红衣少女格格一声娇笑道:“我若不看你是长辈,就先打您屁股。”
“不像话!”一个长衫飘飘的老人,施施然走了过来。
白衣书生一看,又是日间所见的黄衣老人,心里不由打了个结,这老人像是阴魂不散,下午离开了,此刻又回头。
红衣少女手指白衣书生道:“二叔,他欺负我!”
黄衣老人哈哈一笑,道:“没这样的事,你不作弄人便是很好的了。
红衣少女嘟起小嘴道:“二叔,您怎么向着外人?”
黄衣老者道:“我这是讲实话,不帮谁。”
红衣少女道:“您也不帮我?”
黄衣老者道:“帮你什么,捣蛋?丫头,记得你信二叔平时告诉你的话了么,天下男子并不能一概而论,你自恃貌美,但也有人不欣赏,是么?”
红衣少女撒娇似的道:“我就是不信!”
黄衣老者道;“但你已经碰上了!”
红衣少女嚷着嘴,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望着白衣书生。
白衣书生却望着远方,一付孤傲冷漠之态,像是什么人都不放在他的眼下,使人看了不自在之外,还有一种莫测高深之感。
红衣少女小鼻子一咻,道:“你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白衣书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又开始挪动脚步。红衣少女再次拦阻道:“你不说出姓名来历,就别想离开。
白衣书生表面冷漠,但内心业已发了火,口角一弯,道:“你到底要什么?”
“红衣少女”朱媛媛道:“要你说出姓名!”
白衣书生道:“我没有姓名,有也不会告诉你,你这样歪缠毫无意义;我说过了,对你没有兴趣,总可以了吧?”
这几句话够份量,对一般少女来说,是承受不了的。
但朱媛媛不但是任性,脸皮也的确厚,竟然满无所谓的道:“管你,只要我对你有兴趣就成了,你不说,就不让你走。”
黄衣老者苦笑着道:“丫头,你太过份了吧?”
朱媛媛只当作没听到,连头都不转一下。
白衣书生把头扬得高高地,口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换了个方向走。
意外地,她没再拦阻,只是粉腮已泛出了青色,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黄衣老者上前道:“媛媛,大姑娘家,你真不怕丢人?这白衣人来路不明,人又十分邪门,你犯得着么?依我看,他一点都不可爱……”
朱媛媛跺脚道:“我偏要”
偏要什么。她没说出来。
黄衣老者喘了口大气,道:“淘气,不像话!”
朱媛媛白了他一眼道:“唐伯虎的名画!”,黄衣老者正色道:“你再这么任性,二叔我可真的要揍你了?”
朱媛媛拉了个兔子脸道:“二叔,您老人家是说着玩的,是么?”
黄衣老者气得直摇头。
口口口口口口
白衣书生踏着溶溶的月色,向前走去,高的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红衣少女朱媛媛的举动,他只感到无耻与可笑,懒得去想她。
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拉住他,他止步回身,遥遥地望着那株老神树,这是童年记忆里,仅仅剩下的东西了,它代表着童年的甜蜜与无邪,如果说梦是实在的,能看也能触摸,这株古树便是了。
姨父、姨母,未过门的媳妇小秀子,还有她的家中人等,都已不存在了,他像从恶梦中醒转,但这个梦并没有完。
谁是凶手?谁杀了她的全家,又火焚庄院?杀人放火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没发生这意外,小秀子仍活着,该已有红衣少女那么大了,彼此见了面还认识么?当然,她不会在受了委屈之后,把自己当出气筒,也不会伴着自己到处野游,摘豆花,捉昨蜢,她会陪自己谈心,谈过去,说未来,互倾衷曲……
然而,这个梦已经跌碎了,幻灭了,留下的是无止境的恨与悲哀。
“我要替她报仇!”
他向空挥了挥剑,眼帘又模糊了。
第二章
初秋的阳光,大大收敛了气焰,照在身上,已没有炎热之感。
开封城外,直通洛阳的宽阔官道上,一个白衣书生,垂着头,踽踽而行,他左手横掌拿着一柄连鞘长剑,胁下斜挎着一个织锦袋囊,人长得很英俊,只是面目太冷……
走着,走着,一骑骏马从身后驰来,擦身而过,洒了他一头一脸的黄沙,他抬起了头,那匹马已要入右方的岔道。
岔道尽头,是一座巨堡,高大的堡楼上,悬了一个“风”字,虽然隔了半里远,仍然十分清晰。
这个“风”字,少说也有两三丈大小。
他不由心中一动,暗想,这大概便是江湖中传说的威震北方武林的风,火,雷,云四大堡之一的“风堡”了。
身后又传来了马蹄声,他本能地朝路边闪让。
惊“咦!”声中,来骑竟然在身边刹住了。
他抬头一看,登时面色大变,他那没有任何表情的冷面,这时忽然有了表情,不但有,而且是复杂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