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微微一笑,道:“因为一个掩藏本来面目的人,目的就是使人认不出他是谁,你戴着人皮面具,当然必有什么难言之隐,我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甚或随便捏造一个名字,所以……我不得不先问问,如果有困难便算了。”
田宏武不由心头剧震,“卖命老人”赠送的这副面具,制作之精巧,可以说天下无双,一般的面具,会给人以木然之感。但这一副色泽如生,根本没有这种缺点,她是如何看被的呢?
尤其是在月光之下,更加难以识破,而她竟然看出来了,这女子并非如表面上看的这样简单。
他当下惊声道:“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月娘神秘地一笑,道:“很奇怪,是么?其实,这副人皮面具,巧夺天工,除了那保有的人和我之外,恐怕再设第三者能看破,即使是大白天睹面交谈,也认不出来,不过,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
田宏武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道:“为什么只姑娘一人能看得出来?”
月娘轻轻一咬下唇,道:“当然是有道理的,我们不谈这个把,我无意知道你的秘密,言归正传,我想拜托你的事,就是三日之后,请你再去我家一趟,如果发现我不在,就请告诉家祖父,说我寻亲去了。”
田宏武茫然地道:“寻亲……什么意思?”
月娘低了低头,道:“你愿意帮我这个忙,我将永远感激,如果不愿意,只当我没说好了。”
田宏武呆了一呆,道:“好,在下照姑娘的话去做就是,不过,在下还要问一句……”
月娘道:“你还要问什么?”
田宏武道:“姑娘在等什么人?”
月娘略一犹豫,道:“一个很可怕,而且我恨之入骨的人!”
田宏武紧迫着追问道:“他是谁?”
月娘不假思索地道;“我不能告诉你,也不会告诉你,现在请你离开,不要再为了好奇而回来,只请记住你答应替我办的事。
说完,微一耸娇躯,又坐回原来的大石头上。
看样子,无论再问什么,她也不会回答的了。
田宏武心念一转,也不说话,弹身便朝洛阳方向疾掠而去,奔到中途,折身转了一个大半弧,绕了回来,远远地隐起身形。
月到中天,大地变成了一个琉璃世界。
月娘,这名字取得好她的确像是从广寒宫里偷下凡间的仙子。
她在等谁?
她为什么说三日不回家便是去寻亲。
她怎会识破这副制作精巧无比的人皮面具?
她为什么一再催促离开她?
田宏武心里想:“从种种迹象判断,她可能是在等一个仇家,而且是个极可怕的仇家,如果任其遭仇家摧残,实在是件扼腕的事,不管原因是什么,像她这样超尘脱俗的美人,诀不会是坏人,基于此理,她的仇家就不会是好人。
这是他管这档闲事自我解释的想法么?
如果换了个夜叉罗刹,或是其貌不扬的女子,他会如此兴头地伸手么?
人的行为,往往是基于下意识,或自觉上的反应,他不会去想这些,所谓对与不对,原没有绝对的界限。
他出奇地想,能娶到这样的女子做终身伴侣,当是最最幸福的人,世问的一切名利,都可以不必追求了,这朵好花,将落在谁家?
当然,想归想,他并没有非份之念,因为他的心已随着小秀子一起埋葬了。
一条人影,从官道尽头,极目外出现,缓缓朝这方向移来。
田宏武开始紧张了,他想,这也许就是月娘在等待的人。
慢慢地,近了,人影的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再近些,距离到了十大之内,田宏武几乎惊叫出声,来的赫然是失去了右臂的“闪电手”芮丙吾。
月娘等的是他么?一个残废了的人,有什么可怕?
田宏武感觉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流得很快。
谜底将要揭晓了。
“闪电手”在大石头前面两丈处停住了,她等的人真的是他。
田宏武不禁想起了“芙蓉女”求爱被拒的那一幕,如果他不残废,他的确是个标准的美男子。
双方之间,是什么仇?什么怨?
“闪电手”站着,月娘坐着,谁也没开口,连移动一下都不曾。
空气似乎凝结了,人的呼吸也似乎停止了。
这种沉默,的确使人难耐。
不知过了多久时问,还是“闪电手”先开了口:“你约我来,要说什么?”声音冷而沉,似乎不带丝毫成倍。
月娘也开了口:“把事情做一彻底了断!”
她声音冷漠但不失清脆,像这样的美人,不管她说的是什么,都是悦耳的,即使是骂人,也一样地好听。
“闪电子”道:“了断,了断什么?”
月娘声音微显激动地道;“我祖孙为了你,放弃了关外的家,流落到关里来,你还是不放过,我受够了,不再想逃避了,今晚把事情做一结束。”
田宏武心中一动,这种仇,算是哪一门子的仇?
“闪电手”道:“谈不上了断二字!”
月娘道:“为什么?”
“闪电手”道:“因为我爱你!”
他说的很决断,也很自然。
月娘寒声道:“可是我不爱你!”
“闪电手”还是很平静地道:“只要我爱你就成了,我会等!”
月娘道:“等什么?”
“闪电手”道:“等你回心转意!”
月娘放大了声音道:“我永远不会回心转意!”
“闪电手”似乎没有个性,像是什么事都不会使他激动,还是冷沉地道:“我会永远等下去!”
在暗中隐伏着的田宏武反而激动了,他在想,天下的事竟然有这么怪,“闪电手”对“芙蓉女”的痴心苦缠,丝毫无动于衷,却对月娘如此钟情,而月娘偏偏就不爱他,嫌他残废么?不是,照“闪电手”与“芙蓉女”的谈话,他是新近才成残的,那是为了什么?别说他是个美男子,凭这一份用情,也该能感动她啊!
她说他可怕,什么地方可怕?
月娘冷酷地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嫁人!”
“闪电手”道:“不会,永远也不会。”这种说法,便令人莫测了。
月娘的声音走了样,似乎在咬牙:“你继续杀人,凡是与我接近的男人你都杀,是不是这样?”
田宏武打了一个冷颤,明白可怕两个字的意义了。
“闪电手”道:“不错,你说对了,我继续杀人,直到你回心转意!”
月没愤愤地道:“你没有人性!”
“闪电手”道:“随你怎么说,我不会改变做法。”
月娘道:“这几年来,你杀了多少无辜?”
“闪电手”道:“不必问我,你心里有数的!”
月娘大叫道:“你右手残废了,改用左手么?”
月娘这一问,也正是田宏武心里的问题,在路边小店避雨时,“闪电手”被一个地痞揍了两掌,毫无还手之力,后来,在道旁林子里,又几乎被“芙蓉女”所杀,他还狠些什么呢?
“闪电手”出乎意外地应道:“你别管我用哪只手,反正能杀人就是。”
月娘跃下大石,冷厉地道:“很好,芮丙吾,你在关外已经先后毁了六个年轻武士,我不能忍受你为我而继续杀人,今晚我们做个彻底了断,结束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我现在向你挑战,我们两人,只能有一个活在世上。”
说完,“呛!”地一声拔剑在手……
“闪电手”冷冷地道:“你知道我不会应战的,更不会杀你。”
月娘大叫道:“这不能由你!”
“闪电手”道:“我的行动,当然由我做主。”
月娘厉喝了一声,欺身上步,抖手攻出一剑,气势相当不凡。剑出人杳,“闪电手”不知使的是什么步法,人已换了一个位置。
田宏武在暗中大吃一惊,这性芮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具备这高的身手,为什么在此之前宁愿挨打而不闪让或还手?
月娘一剑落空,毫不迟疑,移形换位,又攻出一剑,比前一剑更加凌厉,看来她是下决心拼命了。
这一剑又落了空,“闪电手”又闪开了,轻描淡写,毫不费力。
田宏武心中跃跃欲试,他实在气不过“闪电手”这种卑鄙而恶毒的行径,男女爱悦,出乎自然,感情是不能丝毫勉强的,就算达到了目的,又有什么乐趣呢。
月娘咬牙道:“为什么不还手?”
“闪电手”淡淡地道:“你知道我是不会还手的。”
月娘气得娇躯直颤,又待出手……
就在此刻,一骑马骤驰而至,惊“噫!”声中,勒住坐骑,是个劲装疾服青年武士,目光一扫,脱口道:“好一个大美人!”
随说随跃下了马背,双目直勾勾地望着月娘,呆了。
月娘手中剑一挥,道,“走你的路,别多管闲事!”
青年武士伸伸脖子,吞了口唾沫,目光移向了“闪电手”,做出一副见义勇为的神态,大剌剌地道:“你想对这位姑娘怎样?”
“闪电手”冷冰冰地道:“你没长耳朵,要你别多管闲事,快上马滚!”
青年武士放了马缰,向前迫近两步,偏着头道:“哟!你满凶的嘛?告诉你,独手的,这闲事管定了!”
说完,侧顾了月娘一眼,派头倒是十足的。
月娘放大了声音道:“朋友,你如果还不想死就快走!”
青年武士不由傻了眼,他本存心要打抱不平,想不到这女的会说出这种话来?
“闪电手”也向前挪了两步,阴阴地道:“你真的不识相?”
青年武士瞪眼道:“你这种人该受点教训!”
年轻人最能表现豪勇的时候,莫过于有女人在场的时候,青年武士可是言行一致,最后一个训字出口,双掌已划了出去。
“闪电手”往前一迎……
青年武士的招式设使完,只一伸手便定住了,“嗯……”一声长长的闷哼,“闪电手”退了回去。
青年武士“砰!”然栽倒,再也不动了。
田宏武头皮发了炸,他没看出“闪电手”是如何致对方于死命的,独臂,并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动辄便杀人,难道他的血是冷的。
这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他可以挨打,也可以杀人,月娘不爱他是有道理的。
月娘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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