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的味道很好,清淡中完美凸显了海产品的鲜甜,令刚烧退的人也有了食欲。景函从萧远手上接过碗的时候没有错过那只手指节处的擦伤。昨天还不曾出现的伤痕只代表萧远竟然真的做了用手砸墙这种像个毛头小子的事。
“你的手,待会让护士给你上点药。”他垂下眼睛看似很随意的来了一句。
萧远倒没有拒绝,应了声好。
“我替你请了假。”
“你打给陈羽了?”景函推开碗,他病还没好全,再美味也吃不了多少。“他说了什么?”
“就要你好好休息。”萧远想了想,“还让我好好对你。”
景函听罢,小声嘟囔了句要你多管闲事。萧远听到了似的冲他露出一点点笑意。
“你还有事要去忙,那我就不送了。”
“找个人来陪你。陈正荣虽说不杀你,但还是要小心提防。”
萧远看着他按医嘱于饭后吃下药片打了个哈欠重新躺回床上,俯下身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很快就被景函嫌烦推到一边去。
“我喊阿飞来陪我。”
萧远看他像没事人一样闭着眼睛装睡,孩子气得要命,却又很难不让他觉得心酸。
“这一次换我来了。”
他轻声说。看见景函眼睫毛快速的颤动了一下,但别的反应一概没有。他叹声气,推门看见那个叫阿飞的副手站在门外。两个本来就没有交集,不过是被病床上那个人联系起来的人互相视而不见。
等到萧远彻底走不见影了,景函才缓缓睁开眼睛。
“说吧,三爷又让你转告我什么?”
“你得自己和他联系。”
景函认命的从昨天的外套口袋里找出电话。
“你找我?”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疲惫非常。
“当然。”
本来祁三在道上就是个神秘人物,近来愈发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与此同时,就算很少看报纸和新闻,景函都能听说,一场八年前的车祸再度被翻开了调查,搅得刚平定下来的白道黑道多少有点人心惶惶。
“这件事是我大意了。”
“你说陈正荣?”
“听起来萧远跟你说了。我就知道那群人关系乱,谁想到乱得可以直接写成本子给娱乐公司拍了。”
“萧远说陈正荣和陈老想和我谈谈。我和他都觉得没这个必要。”
“看来萧远没把最关键的一点说给你听。”
“什么?”
“陈老大正房就生了陈花梨一个女儿,外面的情人生出来的要么有病,要么就是被正房暗地里害了。陈老二抱着个骨灰坛子过日子,你说陈家还有没有人?”祁三不屑地冷哼一声。“他们哪里是想要跟你谈,打的就是靠血缘把你强带回陈家给他们传宗接代的主意。”
“我可是纯GAY,对女人硬不起来的那种。”
“你在夜场待了这么久能不知道?管他硬不硬的起来,灌点药就差不多了。”
“我不可能回去的。”
“萧远把你和陈正荣血缘关系捅出去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个。现在他为了保住你可真是焦头烂额。姓陈的拼了命给萧远找麻烦,说他不怀好意勾引弟弟上床,B城那边闹得沸沸扬扬。”
“我……知道了。”
“你也别想着什么答应陈家给萧远减轻负担。你走了萧远才会恨不得去死。”
“我不会的。”景函挂掉电话,像是失望,又像是明白过来什么,摇摇头,对阿飞轻声说了点什么。
“你那么艰难,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
☆、52
52
风暴来临之前周遭总是非同寻常的低压。
就像现在。
天颐被收购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对于给陆家打工的人来说,不过是换了个老板,只要薪水待遇变化不大,就没什么值得他们烦心的。真正被格局变化所撼动的是与陆正华一脉相连的陆新子弟家族姻亲:他们大多身居高位,也有新决策者必定容不下他们的自觉。
比如王海。曾经风光不可一世的王总监此刻依然沦落到不断打着一个永远不会有人接通的电话的地步。
华庭刚解体那会儿,陆正华才勉强搜集齐了股份,签下那个谢姓律师递过来的转让协议书。王海看他最近落魄得不成人样,又念着姐姐被气回了娘家,若是这个关口和陆正华闹翻,公司里便没人会给他撑腰了。
“姐夫,高利贷是违法行为,我们可以试着……”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正华咆哮着打断了。
“你以为祁家的人是吃素长大的!?你个猪脑子,报警报警,跟你那没用的姐姐一样蠢!他上次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了嘉嘉,这次想做什么你们拦得住?!”
“祁家……”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果然家小业小,养出来的人都这么浅薄。”看他一脸茫然不想装出来的,陆正华从鼻子里发出声轻蔑的冷哼。“在A城祁家要是说一,就没人敢说二。”
从陆正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王海看见那个叫何丽的秘书领口处还残留着一块块嫣红的痕迹。不过是多看了几眼,那个一向用下巴瞧他的女人嘴角绽开一抹炫耀的微笑。
刚才他和陆正华说的话这女人估计一字不漏的听了。
许久之前这女人就挑唆着陆正华和他姐姐离婚,现在只怕快要大功告成。
下班之后他和他姐姐通电话,刚支支吾吾把办公室里的风声讲了一点,王妍就带着哭腔喊“离婚就离婚”挂了电话。正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陌生号码就打了过来。他挂断几次,对方就打来几次。
无奈之下气冲冲的接起来。对方就开出了一个让人心里所有隐秘恶毒心思瞬间膨胀的条件。对方自称和景函有点过节,想从他这里打听点东西。
“你们打算做什么?出了人命会不会不太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听不出多少情绪。但王海还是确定,那人笑了下。
“这些都不是你需要关心的。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是他运气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他无法战胜心底某些卑劣的欲望,一五一十将他知道的,为数不多的东西说给了电话那头的人听。说完之后,他检查账户发现凭空多出了五百万。在金钱的抚慰下,前几天他过得非常快活,不用担心各方压力的感觉是实在太好。但后来,他仅存的一点良心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每天在街上看到警车,警察都不自觉的心慌发冷。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他就已成了犯罪嫌疑人,对方看过来的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审讯。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一直持续到前几天。那个背地里一点点鲸吞蚕食了天颐的黑手终于肯浮出水面。
当他们看到在背后捣鬼的人究竟是谁的时候,王海愣了一下。难以置信?相反,他连一点质疑都没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当他回想起景函,能想起的仅仅只有电梯里匆匆一瞥的带着点戏弄的笑容和那天陈羽工作室楼底下冷得像冰刀子的眼神。
制住他的力量霸道又不容反抗。
强权总是驱使人们服从。
整场权力更迭的过程连一点硝烟都没有。景函所在一方优势巨大到完全是单方面压制。
新的名字,新的管理团队,新的制度,新的规模。过去的天颐彻底被瓦解,抛弃。陈羽和他的团队迅速的取代了王海他们,原地整装静待重新远航。出人意料的是,景函并没有自己去坐陆正华过去的位置,而是花重金从别处聘了个人过来。
今天,是王海离开旧天颐,或者该说新梦都的日子。
没想到刚出大门就被人拦在了门口。车玻璃降下来,景函面无表情的命令他上车。
“你找我干什么?这是违……”
违法还没说完,景函就冷笑出声。
“你跟人出卖我的帐还没算,就先贼喊抓贼的讲起法了?”
“我……没……”
驾驶席上男人脸上三道刀疤连同带着无言威胁的眼神透过后视镜看得清清楚楚的,警告王海最好不要说谎。
“他靠什么联系你的?”
王海哆哆嗦嗦的回答是电话,景函当即让他打过去。电话响了十几遍都没人接,王海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被人放弃了。
“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从第四个人的嘴里听到。”放他下车之前,景函加了一句。
看王海吓得两腿发抖下了车。阿飞嗤笑一声。
“你怎么不说他马上要大祸临头,剽窃被告可是大事。”
景函自己打通了刚刚那个没人接的号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阿飞不要吵不要闹。这一次电话很快被人接通,阿飞自觉地看向别处装作两耳不闻,哪怕景函开口的第一句话是父亲,他都看起来不动如山。
“这不可能。”
景函说完就挂了电话,回答方才阿飞的那句话。
萧远为他做的那些事,既然不想让他知道,他便自愿配合他,装作一无所知。
“有人要做好事不留名,我就成全他。”
晚上,庆功宴过后的娱乐节目还是在Ultramarine三楼的包间进行。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所有人不再像是开了新世界大门般对什么都好奇。熟门熟路的点歌玩游戏,顺便女生还要小声讨论刚刚进来送东西的服务生长得多么好看、
心情不好不坏的景函又一次被女孩子们拉着去唱了首歌。唱到一半感觉电话响了,拿出来看来电提醒上的名字,连接下来的词都忘了怎么开口,匆匆说了声抱歉就不顾满室暧昧的呼声转身去了别的房间。
是萧远。
“你还好吗?”
“我很好。”景函觉得有什么话堵在喉咙里。“我在Ultramarine三楼的包间,你要不要过来?”
“是有什么活动吗?”萧远的声音难得听起来有点迟疑。“我来会不会打扰了什么。”
“不会,就是个普通的聚会。我……想你过来。”
既然答应了跟他在一起,那么景函自觉也该把他带给身边的人认识。更何况,面对B城那边的狂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