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蛊毒已解,盼今后的日子,勿念。
百里芜弦绝笔”
疯了一般的驾着马,沿着车轱辘的印子,马儿一路疾驰,踏起尘土纷纷飞扬。
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不知道这条路究竟有多远,景彻甚至不知道这个方向是否正确。可是,脑海中的意识已然模糊,他要回去,他执拗到了极点,百里芜弦越是将他送得远远的,他越是要回去。
百里芜弦这人,太自负了,总是会默默去做他认为是对的事情,去苗疆是如此,为自己解蛊是如此,如今,仍是如此。
这一回,怎能让他再一次抛下自己。
行了一夜的路,终于在黎明时分,重新又回到了逸嵋渊。
虽只离开了一天一夜,回来的时候,却恍如隔世。
冷杉依旧红得摄人心魄,远处薄云像是从未移开过,只是推开十里斋的大门,斋内却没有一名弟子。风露细碎,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飘下小雨,空气里,全是潮湿的味道,梅雨,真真实实的来了。
经过凉亭,看见中间的石桌上,横躺着一根碧绿的竹笛,仿佛不久之前,百里芜弦曾在这张石桌旁坐过,只不过走的时候,忘记将它拿走罢了。
景彻走了过去,拿起竹笛,轻轻抚摸,想起百里芜弦曾经教他吹笛的场景。他总是在身后环过自己,右手轻轻覆上自己的手,一个音一个音地吹出来。
无奈,百里弦音只余梁。
走过大半个十里斋,没有看见一个人,包括豹螭与良弓,只剩下罗衣的坟,在雨中,萧然地立着。
景彻蹲在罗衣的墓碑旁边,轻声呢喃:“罗衣,他没有死,对么?”
他还没有死,他不会死,你一定,还没有见到他。
“没想到你回来了。”
景彻心猛地一跳,回头,却看见,是良弓。
“公子遣散了斋内的所有人,今日为姐姐上完坟之后,我也会走,十里斋从此,在江湖上不复存在。”他说。
景彻耳中没有听进他说的一个字,只痴痴问道:“他呢?”
良弓皱了下眉,然后说:“你起来,我带你去见他。”
暗沉的房间,他躺在那里,乌黑的头发散开。雨悄然打在油纸窗上,窗外,婆娑的树影投射进来。景彻缓步走过去,垂下头,看着他的容颜,失去了顽劣笑容,难得的安静,难得的容和。
他好像,睡着了一般。
只是,胸口失去了起伏,他再也无法扬起嘴角,笑着喊他:
小景。
小景……
那样熟悉的声音和眼神,景彻,穷其一生,再无法看到。
景彻摸到他的手,握住,一片冰凉,他眼神凄迷,却是莞尔一笑。
芜弦,我们一起去看大漠的夜景,可好?
七天之后,景彻踏上了一片无垠的沙漠,他将百里芜弦的骨灰洒在了大漠之中,只一扬手,风就将他的骨灰掠去,不留下一分一毫。月色清明,墨黑的天穹缀满了星星,纷繁如浩瀚的波澜。
景彻也明白了,原来这就是爱,这就是死亡。
他的手摸到了腰间的竹笛。
芜弦,你说的不错,大漠的夜景,的确是世间最美。
我与你,共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