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感到匕首的寒气破开了脖颈的皮肤,匕首的寒光晃得眼睛酸痛,便紧皱眉头等待着那一刹那的疼痛,却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耳畔朦朦胧胧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救他!”
迷蒙中,他看到阮征清俊的脸,满面的焦急心痛,然后心里便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切的恐慌害怕都刹那远去,便安心的落在他的怀里,沉入了那黑甜的世界。
成王醒来时,浑身依旧很疼,隐约间听见哗哗的水声,周遭奴婢的轻声细语,有人劝道:“殿下,这些粗重的活还是让奴婢来做吧?”
“殿下,您千金之躯,这样劳累,奴婢们惶恐……”
“殿下……”
成王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阮征那憔悴的面容,少年清俊的面孔,却是眉峰轻蹙,满眼焦虑。
他此刻正躺在永和宫宽大的浴池里,池水换成了苦涩的药汤,他满身伤痕,受了烙刑,胸口后背大片大片溃烂的肌肤,伤口里沾了铁砂,需要一颗颗取出来方能愈合。
阮征抱着他坐在池子里,小心翼翼的清洗伤口的血渍泥水,旁侧七八个丫鬟忙着伺候热水、毛巾。
铁砂细小,又不能深入伤口,阮征眉峰轻蹙,额头上密布了豆大的汗珠,小心翼翼神色紧绷。却此时,腕上一凉,抬眼便见成王白皙的手搭在他的胳膊,目光迷离静静凝视,阮征霎时心里一痛,便丢下了绢帕将成王紧紧抱在怀里。
成王只觉得背脊上落了一滴热泪,便听闻阮征在他耳边哽咽道:“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成王用尽了力气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脊,张口,声音干涩沙哑的吓人,半晌说出一句话,道:“你……别担心,我没事了。”
阮征抱着他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确认了眼前的不是幻觉,终究压不住眼眶里的热泪,便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只道是:
“你醒了就好,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
成王的心里也忍不住酸涩感动,阮征勒得他喘不上气来,却也是满心幸福的任他紧紧抱住,哭得痛快。
成王浑身伤口纵横密布,又多是烙铁烫伤,稍有差池便有性命之忧,御医给他配了去腐生肌的药浴,每日浸泡半个时辰,便涂抹生肌的药膏。
这一系列工作,阮征都坚持不肯让奴才去做,定要自己亲力亲为。
阮征抱着成王哭够了,药浴的时间也到了,他便把成王抱回床上。
成王赤/裸着身子,由着一个体格清俊的少年打横抱起,周围尚还有七八个伺候的奴婢,顿时满面羞红,便轻附在阮征耳边,道:“放我下去,让我自己走吧……”
阮征默默抱他,也不答话。
浴池离卧室只隔了两道门,几步走到床边,便把成王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床上铺了干净的浴巾,成王此刻□裸的落在阮征面前,虽然从前两人亲密时也坦诚相见,只是这样被他当古玩珍宝一样观赏,却还是羞涩难忍,便低声喃喃:“我……自己来……”
阮征也不理他,便专心致志的给他擦干身子。成王扭动闪躲,他便轻手轻脚的躲开伤口,按住他不动,沉声道:“你这便扭捏了,待会儿我怎么给你擦药。”
“我、你、叫奴婢来……”成王支支吾吾辩解。
阮征一瞪眼睛:“叫奴婢?我比不上那些年轻女子让你喜欢么?你开始嫌弃我,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么?”
“没有!”成王眼睛一瞪,却又立刻脸红的不发一语了。
一瞬间,屋子里出奇的安静,阮征呆了一呆,便闷声打开琉璃瓶,取出透明的药膏在成王的伤口上小心翼翼的揉匀,他的手法很轻,小心翼翼的,甚至连一丝疼痛都感觉不到。
成王趴在床上,只觉得背脊上一阵舒适的清凉,屋子里便是满室浓郁的药香。
阮征擦好了他背上的伤口,便小心翼翼的抱他翻身,擦拭前身的伤处。
阮征不说话,成王也只红着脸相陪。
许久,成王喃喃:“你……生气了?”
阮征闷声擦药,也不理他。
成王面色忧郁,便道:“其实我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离开你,一千个一万个想跟你长相厮守,只是……”
成王的声音越来越小,喃喃自语般,道:“只是,你我都生在帝王之家,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
阮征的手一抖,力气一大,成王疼的‘咝’了一声,慌忙挪开手,紧张兮兮的瞪着他,只道是:“我弄疼你了?”
成王摇摇头,也不顾满身药膏,便伸臂搂住阮征的脖子紧紧抱住,声音哽咽,在他耳边道:“在你身边,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阮征被他抱住,却又不敢贴近弄疼了他的伤口,只僵直着脖子,心头一酸,半晌,由着他抱够了,吻够了,方才慢慢拉开他的胳膊,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啄,道:
“我辛辛苦苦擦的药膏,都被你浪费了。”
成王被他逗得扑哧一笑,叹了口气,张开胳膊,乖乖任他擦药。
“我……偷偷逃跑,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半晌,成王忽然问。
阮征擦药的手一顿,抬头便见他眼里的伤感。
阮征没答话,成王又道:“你待我百般温柔,可我也看得出你有心事,你恨我便说出来,何必假装不在意呢?”
成王便拉住他的手迫他停下动作,便盯着他的眼睛,半晌,阮征却是温润一笑,轻抚他额角的发丝,柔声道:“昔日我曾经对你发誓要保护你周全的,却把你伤成这副样子,我只是很愧疚……你别要胡思乱想,安心养伤才能好的快。”
“你真的不气我了?”
阮征浅浅一笑,微凉的指腹划过他的脸颊,在他额头落下一吻,道:“你能重新回到我身边,我已经感激上苍了,又怎么会气你。”
他说:“我的门客一心想让我登上王位,竟然背着我逼你写禅位诏书,把你伤得如此重,真是罪大恶极,我把他们都绑了,任你处置,以消你心头之恨,可好?”
成王还在呆愣,阮征不知何时已擦完了药。
他拿了被子给成王盖好,沉声吩咐了侍卫,没一会儿,侍卫就拖进屋三个捆成麻花的男子,两个侍卫,另一个成王也认得,正是他屡次招揽未成的古书烨。
侍卫把三个人按到跪在成王面前,阮征握着成王的手,俯首在他耳边柔声道:
“就是这几个人用刑害你,真是罪大恶极,我把他们都杀了替你出气。”
说完,便吩咐侍卫在三人面前各扔了一把匕首,冷声道:
“你们背着本王谋害成王,罪无可恕,便自行了断吧。”
两个侍卫连连磕头求饶,古书烨跪在一侧,看了阮征一眼,却默默拿起匕首,拔刀出鞘,明晃晃的刀锋对准了心口,刀尖向后,刀柄朝前,紧闭了眼睛,便要一刀刺下去,却猛然成王一声大喝:“住手!住、住手!”
成王一出声,旁侧的侍卫立刻冲上去夺下古书烨手里的匕首,成王也惊出一身冷汗,瞪着眼睛看着阮征,道:“他们对你忠心赤胆,绝非出自恶意,你……放过他们吧?”
阮征脸色阴沉,转头看着成王,满面心疼,柔声道:“这些人把你害成这样,你怎么还这样心软?!”
成王低垂着眼睑侧身朝床里,叹了口气,道:“我、我就是见不得人受伤流血,你若存心让我难过,便一意孤行吧。”
阮征心里一软,便拉住他那蹭进锦被的胳膊,只道是:“罢了罢了,都听你的,你别这样了,蹭到了伤处又要遭罪。”
阮征把成王的被子盖好,便起身走到三人面前,沉声道:“成王仁厚,你们日后要感恩戴德,这次便便宜了你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各打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两个侍卫哀嚎着被拖下去,古书烨静静地等待侍卫拖他下去,阮征踱步到他面前,便是‘啪啪啪’三个耳光,直打得他唇角溢血。
打完了巴掌,阮征瞅着门口的侍卫,冷冷道:“拖下去吧,我不想再见此人。”
古书烨被拖出门外,阮征坐回成王的床头,轻抚他的发丝,柔声道:“好了,害你的人我都赶走了,日后便再也不让你离开我半步了……”
成王浅浅一笑,埋首在他的怀里。
房门咔哒关闭,古书烨最后一眼,便见阮征抱着成王时,唇角温柔的笑容。
真爱
俗话说失去的方知美好,成王此次死里逃生,与阮征劫后重逢,对阮征原本隐隐约约的爱恋也愈加强烈清晰起来,只觉得两人同床共枕,重回那熟悉温暖的怀抱里,心中的爱恋直如浇了油的烈火,炽烈澎湃不可自拔,竟有种想要两人生生世世粘在一起,一刻也不想与他分开。
成王经历了兵荒马乱的逃亡,在府里饿了两天,加之一宿的酷刑毒打,此次着实是伤的不轻,涂好了药膏,又陪阮征说了会儿话,真个是困倦得不行了,又不舍阮征的亲密相伴,呢喃梦呓般的低语,一双手却紧紧揽在阮征腰间不肯放开。
阮征久坐,腰身麻了,却心疼成王伤重体虚,见他睡得香甜,便小心翼翼的给他盖严了被子。
夜色深沉,屋内一片寂静。烛光晃动,成王浓密的长睫、挺拔的鼻梁在面颊上投射出淡淡的影子,自古烛影出美人,如此寂静昏暗的灯光下,衬显得成王的五官更是俊美。
阮征眉峰轻锁,呆呆的看着怀中呼吸均匀的美人,许久,却不知何时,终究困倦了迷糊睡去。
第二日天色大亮,却是被唇上甜蜜柔软的触感唤醒,张眼见了成王眼中温柔的光芒,微微一愣,昨日的事情方才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却是猛一翻身便把他压在身下,深吻如暴风骤雨般落下,真个是要将身下的美人拆吃入腹般。
成王被他吻的快要窒息,气喘吁吁的分开,却见了阮征眼中的戏谑却又灼热的光芒,不由脸色一赧。
呆愣间,阮征的手已经伸到他里衣里游走,成王欲躲,却哪里挣得开阮征的力气,支支吾吾道:“你不是还有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