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死!”
他的意思是,跟这种人说话是一个耻辱。
潘雪楼没有机会再问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夏斜的骷髅突然“活”了起来。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杀方式,夏斜将苦脸骷髅放在自己的身前,用双臂控制着杀人。
人和骷髅之间配合是如此的完美。
恍然一看,真会以为是夏斜的一身骨骼跑了出来似的。
潘雪楼的眼中有一份惊叹。
惊叹于两百年前唐遥的巧思,以及随着制造出这副骷髅所创出大相违反一般武学理论的
搏技。
刀出,每一个缺洞拍着空气都发出不同的旋律。
每一寸前进时,空气的阻力滑过刀身的缺洞也都产生了极为微妙的变化。
这种分毫之间的差距,肉眼或许看不出来。
但是生死一线往往也决定在这分毫的变化上。
潘雪楼的刀一动,夏斜立刻感受到无比的压力。
骷髅的双臂平伸,刹那却是左臂一缩右臂暴长一倍。
潘雪楼刀迎,方架住,忽的右臂缩,弹指变成左臂自顶上百会穴罩来。
“好!好古怪的兵器!”潘雪楼笑着,以刀再架格,同时往前一大步迈进。
一丝冷笑,自夏斜唇间而出。
潘雪楼觉得不对时已经来不及。
苦脸骷髅不是人,而是一具机关。所以它也可以做到人类不可能做到的两件事。
那只“手臂”可以倒拗“关节”扣下。
五根骷髅指可以脱出“手腕”如飞爪。
潘大公子唯一可以做的,似乎唯有“闪”。
因为这具骷髅又做出一件人类绝对做不到的事。
头飞,飞头。
机括的弹力让那颗森森刃牙大张的骷头闪电咬来。
好快!
所有的变化都还来不及收入眼。
唐大姑娘惊叫的声音也还来不及发出来。
血已经由潘雪楼的肩头喷出,是五指飞爪入。
血有由着潘雪楼的颈胸喷出,是刃牙飞头咬。
但是他仍旧站着,而夏斜却已经倒了下去。
为什么?
夏斜不信,他实在不愿相信。
但是事实告诉他,凌峰断云刀,潘雪楼的凌峰断云刀的确可以让他倒下去。
唐羽铃的口张得老大,楞在小雨中。
是惊喜盖过了所有的知觉?
还是一种情愫已经系住了自己的心,甚至越逾过对生命。
潘雪楼“收”回了刀,在雨中,在渗出的血滴中。
“凌峰断云刀不愧是十年来最奇特的兵器!”夏斜的眼中就如同他的话一般充满了钦
佩,道:“因为它让人们看到刀身都是‘缺洞’,却不会去想到‘刀’其实是由许多碎钢片
所‘组合’……”
每一片钢片都有它固定的位置。
所以刀还是刀的样子。
但是当钢片索系在刀柄的机括弹开时,这把刀已经变成了有二十四片暗器,有二十四种
不同的气机有二十四路不同的回二十四个不同的方向扑向敌人。
“如果苦脸骷髅有毒……”夏斜要走以前忍不住问了一句,道:“你这样做是不是太冒
险?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躲过。”
潘雪楼笑了,脸色相当的诚恳。
“除了小时候被我爹追着打以外……”他很认真的说着他的话:“我一生从来没有逃
过,也没有躲避过任何人。”
夏斜转身时,又听到的一句话是:“而且我相信你并不是那种在武器上淬毒的人。”
夏斜离去时嘴角一直在微笑。
他败了,可是败得他妈的爽快舒服极了。
***
“雨停了!”
唐羽铃用力吸一口气,好像要把屋檐碎洞倾流一柱柱进来的阳光吸入心胸,脸庞洋溢着
疲惫后的闲适。
的确方才她做有生以来第一回包扎伤口,而且是流了很多的血的伤口这件事,相当艰钜。
现在她的心里可有一丝骄傲。
虽然伤布那样儿绝对称不上美观。
甚至连“平整”两个字都开不了口称说。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也可以为潘雪楼做一点事。
骄傲由她发光发亮的翦水眸子里肆意的倾。
潘雪楼有些痴了。
痴了,伊人的身影映在瞳孔里,蕴染她身后一片迷迷蒙蒙的阳光。
波动的水气,虚虚渺渺有些像云雾里的飘浮。
鹅黄滚镶紫沿的衣裙在微风小动中做尽轻模样,梅英淡疏几束方才湿了犹未乾的垂发翩
翩舞袂,伊人小挽袖!
真惊鸿入心。
唐羽铃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头的风吹动一滴屋檐上挣扎不肯走的雨珠落下了面
颊,一凉。
一凉,一惊。
一惊,一醒!
她才俄然发觉和潘雪楼互凝柔眸多久了?
***
“那个年轻人会是个不错的朋友。”布孤征淡笑着道:“所以你和他比刀的目的是交朋
友而不是杀人!”
柳晴风从布孤征书房出来的时候,心里一直记得这句话。
交朋友而不是杀人。
他笑了,真想快点见见这个叫潘雪楼的英雄。
雨早已经停了。
踏在湿软软的园径上,让他觉得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这种感觉也是一种心情。
总觉得今天一切都美好极了,连空气中的青草味都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萧遗欢走到他面前时也是在笑着,一边递过手上的包子,一边笑得很够朋友道:“两个
包子,一人吃一个!”
柳晴风有一丝感动。
萧遗欢是布大先生最倚重的助手。
天下八骑的他们都知道,布大先生的“天运会”日后必然由萧遗欢来继任。
没有人怀疑,也没有人有异议。
握住包子的掌心有种温热的感觉,直传到心里变成感动。
他非常喜欢交朋友。
尤其是那种本身已经是英雄而对待别人又像兄弟的那种朋友,他恨不得全世界都交上!
“两个包子,一人吃一个!”
这句话一直让他吃下这个包子在肚子里消化了,还不断的在脑中一次又一次的响着。
“萧遗欢真是够朋友!”
柳晴风拍了拍刀匣,大步的迈在阳光里。
真好,今天什么事都好像特别的令人愉快。
心情一愉快,脚步也迈得特别大。
这股情绪一直持续到不小心碰到一名卜者为止。
卜者是一名六旬近七的驼背老人。
横布在脸上的每一丝皱纹都藏有人世间的智慧似的,又深邃又安详。
卜者扛在肩上“铁口直断”的旗杆摔落弹了两下在地上,背囊也倾斜的掉挂在肘曲上,
抖落出一支签来。
柳晴风有些歉疚,而且很快的表达他的歉疚。
旗杆抬起来了,竹签已捡递交手。
甚至还有一锭五两重的银子。
卜者接过竹签时的脸却变了。
“天雷妄”!
易经第二十五爻,上乾下震的“天雷妄”!
卜者惊惶中用力拍掉了人家手中的银子,一双眯成不见眼珠子的眼瞳直楞楞看着对方的
右掌食指根。
脸色由方才的喘红而变得惨白。
柳晴风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除了布大先生之外,没有人敢拍掉他手上的东西。
因为他握刀的右手非常的有力,也非常的坚定。
卜者突然的举动是因为自己的歉疚和疏忽,否则,这种老人就算一百个一起来,现在也
全都躺下了。
柳晴风碰到撞倒了人和卜者异常的举动,立即引着一圈又一圈的人围观。
看热闹原本就是人类最大的毛病之一。
“天雷妄!这位公子大犯小人,危险异常。”卜者颤着声音向眼前这个穿土黄色大氅,
头戴四方逍遥巾的年轻人,每个字都说得很辛苦,道:“右掌食指根处飞煞倒钩和天命线飞
冲相缠,怕是血光杀身之祸……”
柳晴风的好心情全没了。
“老先生留点口德!”他冷冷哼道:“在下不过是撞了你一下,又何必咒诅人死?”
“公子不信?”卜者急了起来,看看自己一身白袍,再看看对方一身土黄大氅,颤声
道:“公子由那个方向来?”
柳晴风看了一眼四下近百围观的人头,终于捺下性子一指来路道:“从那端来!”
卜者掏指,脸色更变道:“现在五月十六,方方是夏至过往冬至,阴遁计算………”
柳晴风勉强听着。
“今日阴六局,现下已巳时,死门在洛书巽位。”卜者的声音越来越凝重,道:“就是
公子方才的‘来路’!”
柳晴风咬住一肚子的怒火,问道:“又怎样?”
“八门已开,三奇乙丙丁又不在死门护‘主’,庚必杀甲!”卜者大大一叹道:“三奇
不护‘甲’主,八门又走死路,奇门遁甲最大忌讳莫过于此……”
柳晴风猛可怒喝道:“说完了没”卜者看着他,悲哀的摇头道:“巽位属土,而且是阴
土。和今日此刻阴局是‘底旺’之格,本来已是土来生金有刀斧剑钺加身重祸,而公子又着
土黄氅袍,一而再,再而三,岂能躲得过天运!”
柳晴风真想出手杀了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老头子。
他忍住是因为不对在先。
更重要的是,对方是个不会武功的老人。
无论如何,他下不了手。
唯有折身调转不理而去。
但是背后那卜者还有话说,嘶哑悲嚎如将死之兽,道:“公子,你千万换一件别种颜色
的衣袍……”
柳晴风当然理也不理的继续走着。
卜者竟是不顾老迈,跨一双瘦腿在回上气不接下气追着,叫着道:“公子,老夫穿白袍
属水,公子黄袍是土,土来克水,公子若不赶紧换袍,只怕老夫连受血光之灾,活不过今
日……”
柳晴风大笑,笑声有着愚弄和怒气道:“老头,你自个儿换一件不就成了!”
“我……”卜者已气喘嘘嘘楞立看着柳晴风大步离去。
人潮在没戏看的时候又各自归回了原先的运作。
没有人听到卜者在喃喃自语道:“是你来犯我,我换一件衣袍有什么用!”
没有人听到,没有。
除了萧遗欢。
“老先生,算个命吧!”
萧遗欢的这句话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注意到。
反正那名卜者就是这样从人们的眼中消失。
而且很快的大伙儿都忘了方才有一件什么事发生过。
洛阳城里的每个人都很忙哪!
孜孜营营着三餐犹且不及,还挂念啥?
一直到第二天,洛阳城南的洛河畔浮出了卜者满脸无奈的体,人们才又记起了前一天的
事。
“那个卜者真是准!”酒楼茶坊很容易就听到人们在讨论道:“他算定柳公子有血光大
祸,必死,果然……”
柳晴风的体已经在小西梵寺外被发现。
“据说布大先生从昨晚就一直傻楞楞的看着体到现在。”有人小声说着,像是露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