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自己养了很久的一只兔子生了病奄奄一息,他采来草药去喂,又找村里的郎中,还是没能留住小兔子的命,哀哀痛哭的时候,爹爹劝他时无意中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有另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也掌握不了生死。
当时就是因为这一句,自己才义无反顾地走上修真的道路,他就要让他喜欢的人或动物有着长久的生命。他做到了,可是,他们离开了。
轻轻叹一口气,还是爹爹说的对,没有拥有,也就没有失去。当初没有自己的收养,或许现在他就不会这么孤寂失落难过。
白茫茫的雪地上,残留着一串杂乱的足迹,还有不知是哪个小妖掉下的一个亮晶晶的小玩意。
可能是花间。
这只狐狸最喜欢一切闪着光的东西,小时候便经常钻进古墓里,在身上沾上鬼火满地乱跑,还喜欢抓萤火虫儿,吞到肚子里妄想自己也会发光。
脸上慢慢浮出一丝笑意──如果回到过去,自己还会收养他们,虽然现在他们一个个离自己而去,可那些快乐的回忆还留在心里,给自己的快乐是什么也代替不了的。
风声里传来别的声响,抬起冻得僵硬的头向声音传的方向看去,看到那只鲁莽的老虎怀里鼓鼓的,在树枝间横冲直撞,撞落满树的积雪。
“云,你的脸都青了,冻了多久?来,给你一样好东西,听陈沐说,这个东西能够御寒,我刚刚从凡人的地方买来,还热着呢──”
御风买来的是壶烧酒,还是温的。
洛云被御风强灌下一大口,呛得直咳嗽,一道火辣辣的热线从喉头直冲入腹,整个腹部都火烧火燎起来,很难受,但是身上的寒冷奇异地消褪不少。
又被强灌下一口,洛云觉得身上开始发烧,眼前的东西似乎开始打晃。
御风举起葫芦,喝了两大口,然后五官挤在一起,用力把葫芦扔得老远,愤怒地说:“这是什么东西,陈沐居然敢骗我!等我把花间藏起来不让他见到!”
洛云想着陈沐不见了花间的情景,心里一阵地痛快,大声说:“对,把花间藏起来,不让陈沐看到!让无痕和花间在一起,省得小兔子天天哭!”
御风奇怪地看他一眼,大吃一惊,只见洛云的脸红了起来,红得像能滴出血来,清朗明亮的眼睛也迷蒙湿润,有点像……有点像……
心里动了一下,发觉洛云这时的情景有点像二十年前被自己吞吃入腹时的样子,当下心里便蠢蠢欲动。
洛云也正在看他,眉头一拧,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便要站起来。
他坐的时间太长,冻得太久,身体不听指挥,人是站起来了,可是又向下栽去,被御风一把捞住站稳。
御风从来直接,向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次却没有硬来。看着近在咫尺醉意朦胧的脸,心里痒痒的,真想一把撕了那碍事的衣服就此扑上去,可是陈沐说越这样越得不到他,只能把他越推越远,
陈沐还说了好多话,听得老虎头都晕了──什么在洛云软弱时当他的依靠啊,什么别一味地强求,要做到细心和温存啊,什么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到安排好,让他好好休息啊,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对了,还有临来前陈沐千嘱咐万嘱咐地让他买好酒,让洛云一醉解千愁。
酒倒是买来了,可惜难喝得要死,扔掉了才发现喝了酒后的洛云和往常有点不一样,显得……嗯……怎么说呢……反正是比以往更招他喜欢吧。
御风心里很想把他按在雪地上怎么怎么样,偏偏强行克制,加上刚才喝了酒,肚子里还烧得慌,头上的汗就冒出来,经风一吹,立刻变成冰珠子一粒一粒粘在头上。
洛云眯了眼,看着御风头上的汗,低低地笑起来:“珠儿流珠泪……淡若流水晶泪……你流冰汗……呵呵……呵呵……”
笑了笑,眼泪也流出来,低声说:“你们一个个都想离开我……走吧……都走吧……让我一个人呆着吧……爹……娘……我终于知道你们看着我离开时的心情了……”
眼泪也变成了冰珠,映衬着雪光,晶莹透明。
生平第一次,洛云在御风面前露出脆弱无助的一面。
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抹过眼睑上结的冰珠,若有所思地看着,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生平第一次,御风心里体验了痛惜和温柔。
“云,你在哭……”御风又拈起一粒冰珠。
洛云觉得有点疼,推开他,怔怔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御风说:“我去教训教训那帮小子,叫他们别闯祸,又封了他们的法术,免得变身让人看到再引来大祸。”
洛云看着他,眼睛闪动着不知名的神情,淡淡地说:“哦,我忘了。”
“我想你就忘了,所以我替你做。陈沐家里是挺暖和,我还和他家的一个人学了怎么生火,要不早就回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和平时不一样的洛云飞身下房,跑到花间和陈沐的屋子里,让他放在床上,从怀里摸出火石火镰,抓抓脑袋想了想,又从屋角找出一块焦布扔进暖炉。
洛云昏沉沉地坐靠在床头,看着那个莽撞凶狠强势的虎妖忙来忙去,想点火又不敢点,敲敲打打了半天,火也没引着,脑后的短发倒吓得先竖起来。
心里有点想笑,眼泪却一滴滴地向下掉──不知为什么,眼泪止也止不住,一阵阵悲从心来,压抑了数百年的对父母的思念此刻汹涌澎湃……
从他辛苦养大的小妖离他而去的无情想到了他十四岁无情地离开父母,从当初他道行不够没护住的被天雷劈死的小妖想到父母在轮回中受苦,从师傅的懒散贪滑想到几个师弟顽劣任性胡闹,从师傅的不负责任想到自己代师傅之责,从御风对自己的独占想到淡若的黯然神伤……
八百年间所有的事情此刻一并涌上心头,让他突然感到累到极点,疲到极点,倦到极点也悲到极点。
以前他只流过三次泪,第一次是二十年前被淡若暗算被御侵犯,第二次是为了劝淡若不要再与师兄弟们为敌,第三次是为了御风差点杀死淡若。
这是第四次,被御风强灌了酒,酒入愁肠,相化伤心泪……
洛云眼泪流啊流啊,御风看了真是心疼,终于丢掉手里的火石,过去一把揽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哭。
没有了那些小妖精的纠缠引发醋意,御风其实也是蛮温柔的,大手轻轻地拍着洛石的后背,慷慨地把衣服奉献出来以供洛云的眼泪有地方可去。
一边用轻轻拍打以示安慰,一边用冒火的金睛怒视暖炉,为什么?明明在陈沐家已经学会了怎么生火,为什么到了这里又变得怕火?恨不得分身有术,一半留这抱着洛云,另一半过去把这该死的吓人的火升起来。
……
……
洛云感觉头很疼,不由抱着脑袋呻吟一声。
几乎是同时,呼地一声,一阵风袭来,睁眼一看,是御风,大大的手里端着个小小的杯子,杯子里还腾腾冒着热气。
“云,喝点水。”一把捞起洛云,大手一张,便把他揽在杯里,手里的小杯子也端在洛云嘴边。
洛云诧异地喝下水,由于太惊讶,水烫都没感觉到,睁大眼睛扭头抬眼看着御风──这家伙什么时候转性了?
御风看着还是过去的样子,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方方的下巴,硬朗的脸部线条,高挺的鼻梁,琥珀色的眼睛,却没了以前时不时的凶相毕露和冷酪。
“你……”话一出口,洛云就发现不对头,为什么自己的声音会变成这样?而且眼睛也很不舒服,感觉……有点肿胀……
而且身体也不舒服,头更不舒服,心里又是一惊,忽然想起什么,脸色登时变得苍白,眼神也慌乱了,急忙伸手入被,摸了摸,还是不放心,掀开被子瞧了瞧。
他此刻心神大乱,内心想法登时被御风读了个一清二楚,大手一紧,立刻捏疼了他的腰。
“我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对你出手,你再这么着,小心我#%!!%¥……!!%!”御风怒气勃发。
洛云自知理亏,说:“谁让你以前对我……”脸一红,住了口。
御风胸口一起一伏,还想说什么,又忍住,停了停,把洛云放倒,盖上被子说:“你再躺一会,我再去抱点柴。”
暖炉烧得旺旺的,屋子温度已经不低了,御风还不停地往里塞着木柴。
洛云的头还是很疼,侧躺在床上,看着火光映红了御风的侧脸,又看着离暖炉不远处蔫蔫的兰草。
这情景,还真有点像以前在家里的样子,只可惜没有娘的身影。
不知为什么,洛云现在越来越思念故世已久的爹娘,每次想起来,心里都疼上好久。
御风很忙,一会弄柴火,一会烧水,一会去照看另一间屋子修练的墨石和小白,还跑到后院去看孤零零住在井底的小黑。有的时候还得出庄去看陈沐家里的那些小妖和人鱼。
特别是那些小妖,闯祸的本领都不小,千万不能出事,一出事,洛云又不定怎么着呢,顺便再向陈沐请教请教如何追得美人归。
所有的活计中,御风最喜欢喂洛云喝水。一手揽着洛云的肩或是腰,一手端了杯子,不让他喝下去誓不罢休。喝了以后也不松开,就这么静静地搂着坐着,有时说几句话,更多的时候什么也不说。
洛云开始还挣脱,后来也不白费力气了,惹怒了那只老虎到时吃亏的还是自己,只要他不过分,靠在一个宽厚温暖的肩上也还是挺舒服。
御风也惊奇地发现每当洛云柔顺地靠在他怀里,心里总是泛起一种难以描述的奇特的感觉,又温又柔的感觉,特别是当洛云有时叹着气,把头依在他肩膀窝里,手指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袖子或是衣襟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他仔细地思索了一下,很像以前在山里,春日的午后,爬到山坡上,躺在柔软的草地里,任温暖的春阳静静地照在身上,任柔和的春风轻轻抚过,看着怒放的小花摇曳,看着柔绿的小草伏腰,心里充满了安谧,充满了温暖,充满了详和。
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体现过的,以前他总是易怒,只想强占,只想掠夺。对于洛云更是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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