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右侧传来一个声音:“郑辛!”
这般连名带姓,偏偏口气无比熟稔热情,除了师家三少还会有谁?
果然,转头一眼就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只是曾经那嚣张的亚麻色的头发,已经换成黑色,看起了整个人的气质就有了不小的变化。
——怎么说,看起来似乎显得年纪更加小了,几乎像个未出校门的大学生。
他与身旁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便朝着郑辛走过来,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打了声招呼。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郑辛回应。
师宜修正要说话,看见旁边的章渊,动作不易觉察地一顿,然后对着郑辛继续道:“我跟你还真是有缘,总是这样不期而遇。”
说罢,他的目光别有深意地在二人之间流转,然后笑了:“看来,这段时间你过得很丰富多彩嘛,让我有点伤心了。”
章渊听见这句话,转过目光:“三少说笑。”
郑辛知道师宜修最喜欢开这种玩笑,也不解释,只道:“出现在这里不是你的风格,总不至于是因为有中意的宝贝,要亲手拍下吧。”
“跟我大哥过来的。”不知怎么,师宜修的声音有些无精打采。
“修!”远远传来一声,师宜修回头看了看,然后说:“我先过去了,等下结束再和你说话。”
说罢,也不等郑辛回应,起身匆匆离去。
郑辛顺着师宜修离开的方向看过去,见远远站着一名穿着风衣的男人,正向快步走过去的师宜修伸着手,似乎在迎接他。
那人面色略显苍白,眼神却十分犀利,想必正是师定远。
仿佛觉察到他的视线,师定远抬眼看过来,微微点头示意,然后牵着师宜修落座。
“……那边的是师定远吗?”郑辛收回视线,问身旁的章渊。
后者给了肯定的答案,又说:“传闻他甚少露面,这次怎么会特意出这样小规模的拍卖会?”
此时拍卖师宣布拍卖开始,两人便暂时停止交谈,全身心投入拍卖之中了。
台上陆续推出的拍品大多是明清时期的普通物件,因此起拍价都不高;再加上在场慷慨的众人,拍卖会一直呈现出十分火爆相当激烈的状态。
当一枚羊脂玉印章出现在站台上时,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郑辛终于举起了牌子,加入角逐。
这枚印章是清代中期一位小有名气书画家的作品,因为是私印,因此造型和雕工都费了一番心思,可惜的是用料欠佳。不过,这枚印章仍算是今晚的精品之一。
并非对作者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只觉得看着养眼罢了。不过既然他已经出手,那便志在必得。
14、兄弟 。。。
随着竞拍渐渐进入白热化,一些买家理智地选择退出,到最后只剩四五人还不肯放弃。
郑辛又一次举起牌子。
拍卖师立刻回应:“二十五万,23号先生出价二十五万!”
现场有一瞬间的沉默。
毕竟只不过是一枚清代的印章,既未使用什么珍贵的原料,也并非名家大手之物,一口气把价格提高五万,是不是有点太疯狂了?
“二十五万,一次!”拍卖师一边开始计数,一边观察着买家的神情。照他的经验,这个数字大概已经不会有人超越了。
目光扫到会场右侧的时候,拍卖师眼睛一亮,大声道:“12号先生,三十万!”
这下全场哗然。
还在犹豫的买主直接决定退出,而其余人则是忍不住等着看好戏的兴奋模样——毕竟是拍卖会,出现这种精彩的场面才是众望所归阿!
郑辛也忍不住望过去,却看到一脸淡定面对展台的师定远。
他挑一挑眉,不知这是巧合,还是蓄意的安排。只是,郑辛最讨厌别人和他抢东西,这么一来,不免有些火气。
“三十五万!23号先生出价三十五万!”就连专业的拍卖师,也忍不住有些微微的兴奋——就像赌徒看到即将做成好牌,作家即将完稿一部佳作,这也算是种职业病吧。
师定远眉头微蹙,转头扫视会场,目光落到郑辛还未放下的号码牌上,像是有些意外,然后他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果然再无人相争,拍卖师计数三次,落槌成交。
“观众”们像是有些意犹未尽,不过还是以掌声祝贺郑辛拍得所爱。
之后章渊也拍下几件东西,算是对活动的支持。而郑辛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拍卖结束后,主持人有请所有成交的买主前往贵宾室,他才回过神来。
两人对之后的晚宴都没有什么兴趣,于是在确认书上签完字,付清佣金,就准备先行离开,改日再抽时间提货。
“时间还早,你饿了吗,要不要找地方吃点东西?”章渊一边同郑辛往大厅走,一边问。
郑辛摇摇头,抬眼却见师定远正好从另一面出来,师宜修跟在他身后半步,两人也像是正准备离开的模样。
看见他们,师宜修招呼一声,便快步走了过来。师定远停顿半步,也随之走向郑辛二人。
因为竞拍时多少算是承了人情,郑辛先便先开口和师定远打了招呼:“刚才多谢了,师先生。”
“我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郑先生言重。”师定远站在距离三步远的地方,微微笑着轻声道,带出些文质彬彬的书卷气:“大家都是生意人,和为贵。”
说罢,他又对章渊微微点头:“章总今日颇有收获,恭喜。”
章渊自然客气几句,一时场面倒十分和谐。
几人正好站在楼梯处,多少有些显眼。
师定远目光扫过四周,落在大厅里还未散去的人群中,忽然开口:“普天有没有考虑过与胜泽合作?”
乍闻此言,郑辛有些惊讶,下意识转头看向章渊。
要知道,胜泽作为师家的家族企业,其下产业涉及甚广,遍布全国,说起来模式和环宇有几分相像,但规模和实力却胜出不止一点。
普天与这样的公司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说合作,简直像灰姑娘一步登天的童话。
后者却表现得宠辱不惊,语调沉稳地回答:“有机会合作的话,当然再好不过。”
师定远闻言收回目光,看着他,眼中带了些欣赏的意味,面上似笑非笑地说:“机会是人创造的,这从来都不是问题……我期待着。”
说完这句话,他将脸侧向师宜修的方向:“我有点累了,先回车上。你结束之后也早点过去吧。”
师宜修十分乖巧地应了,师定远便对着郑辛、章渊二人微微欠身,先行离开。
眼见他走远了,师宜修呼了口气,整个人明显放松下来。
见他这般模样,郑辛忍不住打趣:“师先生的气势果然不凡,让堂堂三少好像见了猫儿的小老鼠一般。”
“别提这桩事,”师宜修竟也不反驳,叹了口气,难得地皱起眉头:“上次是真的惹到他了,到现在都还在生气。”
他应该是指被人拍到照片的事。
郑辛有些惊讶,毕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并没有闹出什么严重的后果。就算不满幼弟行为不端,也不至于如此——何况师定远看上去,并不像是气量狭小的类型。
真要说起来,不管是拍卖会开始前,还是刚才在走廊相遇,这两人之间的气氛都有些奇怪。
想起之前师宜修在电话中提到因为兄长生气而无法出门的事,郑辛忍不住开口:“我觉得师先生……”
对你控制欲未免有些过剩。
话刚说到一半,对上师宜修的目光,郑辛忽然回神。他不欲过多深入别人家事,便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不,希望我们有机会合作。”
师宜修是个聪明人,当然注意到郑辛的欲言又止。他本来心中就有鬼,这下不免想多了,以为郑辛觉察到自己的秘辛,当下脸上有些尴尬,红一阵白一阵的,完全没有了平素游刃有余的模样。
“我、我先走了,他还在车上等。”匆匆丢下这么一句话,师宜修逃一般地离开了,正所谓做贼心虚。
“他这是怎么了?”章渊不解师三少为何忽然性情大变,心里暗想着师定远有个这么不靠谱的弟弟,想来是操不尽的心,难怪身体这样差。
郑辛对于章渊在某些方面的迟钝有点无语,也不愿多说,随口应了句:“谁知道呢……我们也走吧。”
时间还早,两人决定先去吃饭,再去剧院看场戏。
路上章渊忽然问:“师定远的话,你怎么看?”
郑辛并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章渊直言不讳:“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以胜泽的实力,要做营销何必假手他人,更何况普天何德何能,忽然就入了师大少的眼……算了,且行且看吧,若真能合作,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大机会,说不定……”
他停顿了几秒,轻声道:“说不定普天能借此机会,独立出来。”
听到他这句话,郑辛并不吃惊,甚至了然地轻笑一声。章渊本就非池中之物,若真只做分公司的总经理,事事受制于人,那才是件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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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上的事像一个小小的插曲,虽然师定远暗示了普天与胜泽合作的可能,但郑辛与章渊心有灵犀地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公司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平稳运行着。
恒裕葡萄酒的后期调查已经全部完成,虽然快消组整个都累得人仰马翻,但所幸结果比较令人满意。客户对调查报告,以及针对调查结果所制定的营销方案都非常满意,只等着普天过去,签署方案执行合同。
而同时,由李铭负责威华的项目却出现一个不算大的波折。
最初显出端倪,是郑辛助理一句无心之言:“郑总,你说奇怪不奇怪,威华那么大的项目,按说应该忙得天昏地暗才是,结果朱朱他们的休假还给批了。”
朱朱是李铭那边的员工,平日和小助理关系不错,互通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也是常事。
郑辛心中一动,却不动声色地接了一句:“大概是项目顺利吧,李总手下多少精兵强将,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