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将普天收入囊中,他不仅搭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还欠了不少外债。如果失败,那真不是可以一笑而过的事。
因此这些日子以来,章渊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如何回复普天运作上。空出的位子需要人接手,进行中的项目也必须继续,先前泄密事件的影响还需要想办法消除……一堆庞杂又繁琐的事情,弄得他头疼不已,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着——普天真是再经不起一点折腾了。
郑辛只是从旁协助,都觉得自己累得随时都能倒下。想起不久前在古镇的悠闲日子,他真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两人住到了一起,见面的时候反而比之前还少。偶尔终于能一起回家,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相互看着苦笑。
“等普天上了正轨,我们再一起去哪里玩吧,”章渊闭着眼睛,头搭在郑辛的肩上,狠狠地说,“找个清静的地方,买个小房子,住上一年半载的,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隔绝。”
虽然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郑辛还是有一瞬间的失神。如果真能那样,甩开一切,两个人日出而作,日落而眠,单纯地相交相识,多好。
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应了一声“好”,章渊听到了,抬起手臂环住他腰间,最后就这么相拥着睡着了。
足足过了三个多月,一番变动带来的影响才终于渐渐淡去,升职的或新晋的员工也已适应了各自岗位。普天开始不断有新单子入账,令全公司上下振奋不已。
对于一个刚经历了泄密丑闻和收购风波的公司来说,这番景象已是难得的顺利了。
郑辛刚谈完某个项目,见天色已微暗,便叫助理带着文件回公司,自己开车往家走。
华灯初上,车窗外川流不息,他缓缓跟随车流行驶着,心中却不似大部分人那样焦急,反而因为知道归处,别有一种平静。
正在此时,车内一阵突兀的滴滴声响起,郑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他之前准备的那支新手机。
气氛似乎一下子凝滞了,但郑辛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向前又开了十多分钟,才靠边停下,从提包中拿出那支手机——同他正在用的一模一样的型号,完全不会引人注目。
屏幕上显示有新信息,他打开,却是空的,发信人为不可显示的号码。
直觉地,郑辛知道就是Z先生。
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脑子里乱糟糟的,等郑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拐上了一条陌生的路,竟分别不出方向了。
确认自己可能真的迷了路,郑辛只好打开GPS——虽然他真的不喜欢这个东西。
在机械女声的指引下,郑辛拐来拐去,却始终找不到熟悉的路,不由有点火大。
正在此时,私人手机响了,却是章渊打来的:“忙完了吗?”
郑辛顿时有点尴尬,语气不自觉透着犹豫,自然引得章渊追问究竟,最后搪塞不过,他只好坦白迷路了。
果然,电话那端一阵狂笑。郑辛没好气地打断:“你先把我弄回去啊,都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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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时候,郑辛进门就闻见一阵香气,听到厨房传来忙碌的声音,便轻手轻脚换好拖鞋走过去。
在门口看着章渊忙碌的身影,郑辛不禁想起去年春节,两人因为一场意外而在一起,章渊也像这样下了厨。
章渊丝毫不知自己正被某人注视着,低着头正料理一条鱼,神情专注得好似正在拟一份重要文件。
鱼鳞很滑,而他多年未做过这种事,一下没按住,鱼飞了出去,掉在地上。还好章渊眼疾手快,握紧了刀。
“当心!”
郑辛一惊之下出声,下意识上前几步,见他并没有伤到,才缓了脚步。
后者这才知道他回来了,转向郑辛笑道:“啧,竟然被你看到这么毁形象的画面,怎么办?”
郑辛没有接这句玩笑话,微微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章渊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带着询问的目光地看向他的脸,后者忽地笑了:“非要我说对你负责才行么,章总”
郑辛这话一出口,章渊见他神色如常,只当方才是郑辛担心他,便道:“我们还是先对这条鱼负责吧……”
说着,捡起地上的鱼,扔回水池中清洗,半天才终于将鱼搞定,丢进锅里。
可惜郑辛并不擅长这些事,只能同上次一样在一旁打打下手:“怎么今天有幸,章总亲自下厨了。”
“还不是你说饿。”章渊洗了手,十分自然地回答。
郑辛不语。
吃过饭,章渊去书房处理公司的事,郑辛看了一会儿,自己回了卧室。
斟酌了许久,他打开了笔记本,还是决定不等了,就在这里登入Z的网页。
章渊在书房,与他同一屋檐下,随时可能结束工作过来卧室。
郑辛知道自己这么做无异于玩火,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全盘皆输。但是Z既然发来这条奇怪的短信,那必然十分紧急,他不敢赌。
郑辛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边飞快地输入ID和密码。
果然一进去就听见新留言的提示音。
Z先生的方案已经设计完成,保存在内部邮箱中,用户名和密码就是郑辛提供的手机号。Z将在24小时内消除他们联系留下的一切痕迹,包括网页账号。
以后如有需要,Z将通过郑辛的新手机与他联系。
郑辛一字一句地阅读,确保自己没有漏掉任何信息,接着进入邮箱下载了文档,然后自己动手注销了账号。
做完这一切,他合上笔记本,抬头,却看见章渊远远靠在卧室门处,正沉默而专注地看着他。
那一刹那,郑辛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都要停跳。
最害怕的情况出现了,他下意识咬紧了牙根,同时脑中飞速地思考着。
被发现了吗?
不……他是面对着卧室们的,章渊不可能看到屏幕的内容;何况他们距离这么远,郑辛自信自己的表情也不会露出任何端倪。
只是……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这些念头不过都是一瞬间的事,郑辛几乎立刻就平静下来,看着章渊。后者一本正经地说:“难怪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气,我现在百分百认同这一点。”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郑辛无奈地摇摇头:“默不作声也能看这么久,论认真谁能及你。”
“百看不厌嘛!”章渊说着走到郑辛面前,带着微笑地捧起他的脸颊,俯身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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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先生的方案虽然貌似精密完美,郑辛看过后却没有立刻动手实施。
一方面,他尚需要时间去评估;另一方面,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真的有那么一点犹豫了。
中都寺偶遇的古怪道士之言犹在耳边,虽然郑辛并不十分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但不知为何,那几句话总是在脑海挥之不去。
“你只是在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罢了。”他对自己说。
可同时,往日一幕幕,电影一般在他脑海中闪现,叫郑辛一想起,就觉得胸口纠结得像有一块巨石压着般。
原本钢铁般坚不可摧的心智,从最深处,涌起了一丝犹豫。这犹豫,就如碧玉表面最细小的裂纹,虽然几不可查,但是却成为整体最薄弱的一环。若有一日玉碎,那多半就是从这里开始。
没容他犹豫多久,另一变故让郑辛不得不暂时搁置了这件事。
梁岳山去世了。
自从去年入了冬,梁岳山的身体就忽然大不如前了。这次是突发性脑部溢血,等佣人发现送到医院,人已经不行了,没成多长时间就去了。
事情来得突然,郑辛知道消息的时候,只来得及见梁岳山最后一面。
站在病床前,他看着那躺着的干瘦身躯,心里觉得十分复杂。
郑辛总以为自己对梁岳山是没有多少感情的。
当年他走投无路,梁岳山像收养一只流浪猫一样将郑辛捡了回去,当时存的什么心思,郑辛是一清二楚的。
但那时他年纪尚小,无处可去,因此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想遍了法子保全自己。
也不知是为何,大概梁岳山最终动了恻隐之心,容郑辛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在他身边呆了十年多。
然而,当梁岳山弥留之际握住他的手,喘息着叫出“阿辛”的时候,郑辛忽然间觉得无比害怕。梁岳山一去,这世间,再也没有他半分依靠了——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但此时却异常清晰深刻,让他几乎想颤抖。
“娜娜……有……书钧照顾了,我……很放心……” 梁岳山的目光迟缓地落在站在一旁的梁文娜身上,浑浊的眼中隐隐闪了点泪光。
梁文娜靠在丈夫怀中,已经泣不成声,
紧接着,梁岳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章渊,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握着郑辛的手陡然用力,几乎掐进他肉中:“……阿辛,你……”
话说到一半,化作一声长叹。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生病,加上家里网络出了问题,没有及时更新
抱歉
中午偷偷在单位更新一下
25、沉浮未知 。。。
很快,梁岳山又一次陷入昏迷。这回没拖多久就去了。
葬礼是梁文娜的丈夫一手操办的,按照梁岳山遗嘱中的吩咐,办得很简单,只有通知了家人和朋友。
章渊陪同郑辛出席。
先前一片混乱,梁文娜没顾得上,此时再见,已经对两人的关系明白了七八分。她是被从小宠到大的女孩儿,脑子天真的很,眼中只有爱情之类的东西,只是失落一阵便很容易接受了。
之后,律师当着郑辛和梁文娜的面宣读了遗嘱。
梁岳山竟也留给郑辛不少东西,除一小部分股权外,大多是不动产,但包括国外的几处在内,算下来也差不多有三成。
“父亲说,本来想将公司都交给你经营,但你多半是不愿意的。”律师离开后,梁文娜对郑辛说。
郑辛点头表示明白。
梁岳山很久之前就多次透漏过将手上的产业交给郑辛打理的意思。后来梁文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