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或许你不想找他,是因为你不想太依赖他。”
向前低头看着杯子里的咖啡,几分钟后才抬头,勉强地笑笑:“学长说的有道理,我自己都没注意到。”
晚上回去之后,向前开始上网查找各种信息,最终选择了家教这一很有前途的第二职业。
临睡前钟远发短信过来,依旧言简意赅:“今天还好么?”
向前回复:“相当好,勿念!”
想来是看到放心了,钟远也就没有再回。
这个时节的风还是暖的,带着北方特有的清爽气息,向前站在阳台上看着工业城市暗沉的夜空,突然有点想家。
第十二章
从大二下学期开始,向前的生活开始变得空前忙碌,除去学校的课业之外,每周二、每周四的晚上,周六的下午都要去给一个后进高中生补习数理化,再加上男朋友应尽的义务责任,向前从来没有觉得作为一个男人,想要自食其力竟远比想象中困难。
“你很累?”朱品如打量他,一边涮着火锅。
向前摇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振奋一些:“没有啊,挺好。”
朱品如柔声说:“也别太辛苦了,其实我们就在食堂吃饭也挺好的,我其实不是很在意。”
向前笑:“我又不是因为这个才打工的,嗯,这个算是一个导火索,其实早点经济独立挺好的,给家里省去点负担。”
“那就好,”朱品如高兴起来,“不然我得多内疚啊。”
“嗯,吃饭吃饭。”
周四的晚上,向前坐在公交车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或木然或悲伤。霓虹灯闪烁的商圈里尽是欢声笑语,也不知道有几个是真的感到快乐。
如今通货膨胀,一个课时的家教就是80块,这样每个月都可以有快两千的进账,加上原先的生活费,维持开销绰绰有余,向前甚至在认真考虑要给家人捎些什么礼物。
朱品如也不错,懂事听话自爱自重,向前觉得如果大学毕业依然没有分手,或许可以带着她回B市,带给爸妈、还有钟远看看。
想起钟远,向前下意识地拿手机,却发现口袋里空空荡荡。
糟了……向前脑袋一懵。
此刻在宿舍里,《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的专属铃声响起。
“向前没带手机啊?”段琪从厕所喊道。
林祯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他弟弟,要不要接啊?”
“接呗,反正也不是外人,免得他弟弟担心。”
林祯从善如流接起来:“喂,你好!”
钟远顿了顿:“你好,向前不在么?”
“不在啊,”林祯天真烂漫地答道,“他出去家教去了。”
“家教?为什么?”
林祯不知不觉将向前出卖地干干净净:“要养女朋友啊,钱不够花,所以他就去打工了。”
然后钟远在那头笑了起来,即使笑声里不带任何温度,“好的,等他回来,你告诉他我打过电话就好了,谢谢你。”
“没问题……诶,他挂了。”林祯看一旁偷笑的王书,“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向前气喘吁吁地回来,就见林祯用书本挡住脸,其他人神情各异地看他。
“有人打电话过来了?”向前满脸惶恐。
段琪嘟囔:“我怎么觉得情景像被捉奸的妻管严啥的。”
王书拽他:“别添乱了。”
林祯哭丧着脸抬头:“你弟弟打过电话来了。”
“你说了什么?”向前脸色发白,瞥见林祯恨不得自杀谢罪的神情,“我知道了。”
深吸一口气,向前毅然决然地拿着电话走上阳台。
过了十几秒,才有人接电话,却一言不发。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告诉你的,但是我真的不是有意不说的,毕竟因为这种事情开口实在太丢脸了,而且也没有影响学习什么的,男子汉自强自立难道不是应该的么?不告诉你是觉得这个事情没有必要,这么小的一件事情,我也不能天天老拿着事情烦你啊,所以你……”向前快书似的说了一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讲了什么。
“我真的搞不懂你,”钟远带着怒气的声音传过来,“你每周二四六都要去打工,你的专业课怎么办?你还想不想考研了,嗯?”
向前想回嘴,钟远打断他,声音冷的像冰一样:“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顿了顿,明显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有困难的时候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么!!!”
向前轻声说:“好像我们的合约上说的是第一时间自己解决吧?”
钟远咬牙,好像失去了一贯的自我控制能力:“向前,你等一下,过一会我打给你。”
向前听见那边声音发颤,心里抖了一下:“钟远你……”
嘟嘟嘟……
钟远用枕头蒙住头,谈不上气急败坏,只是心里有什么东西像是丝帛断裂一般炸开,失望不满堆积在一起,如同巨石般堆叠。
“你还好吧?”室友有些奇怪。
钟远摇头:“没事。”
他给向前发短信:“你是不是觉得我管的太多了?”
一分钟后,向前的回答来了:“我怕我太依赖你。”
他皱眉头:“兄弟本来就是该互相依靠的。”
“可是……我们这里没有互相,一直是我在麻烦你。而我们是两个个体,如果我太习惯依赖你,以后独立会很难。”
钟远闭上眼睛,突然有些挫败地发现,向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他无权也无力反对。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干涉你的事情了。”他第一次发现,语言竟可以如此空虚苍白。
向前最后还是打了电话过来:“钟远,你没生气吧?”
钟远实话实说:“有一点。”
隔着电波,向前的声音有点失真,“我知道你气我不把你当自己人,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就不矫情了,两个大男人解释来解释去的太恶心,我就这么告诉你吧,兄弟如手足,总是比其他人重一些的。”
钟远忍不住苦笑:“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向前叹口气:“我是曾经想告诉你的。”
钟远的声音柔和起来:“你以后依然可以告诉我,但是你要知道,我的话从来不是命令,只是一种建议,采纳与否完全在于你。我尊重和理解你的决定,比如打工这件事情,我虽然不是很赞同,但是我会支持你。再比如谈恋爱花钱这种事情,非常难免的,你完全可以和我说,虽然我内心深处会鄙视你,但我还是会借给你嘛。”
“说话真难听。”向前嘟囔。
钟远笑笑:“要是会问我借钱谈恋爱,那就不是你了。行了,这事儿就那么翻过去了,但是再让我知道有大事瞒着我……”
“绝无下次!”
“对了,”钟远犹豫地问道,“朱品如的事情要告诉爸妈么?”
向前想了想:“再等等。”
第十三章
周六的晚上总是喧嚣而又寂寞,喧嚣的人自不明了旁人的寂寞,而寂寞者却总在孤芳自赏的表皮下不可自已地惆怅。
向前的状态显得有些难以界定,他坐在吴记酱骨点里啃着骨棒,对面坐着如花似玉的女友,一边讲着笑话,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空荡。
或许恋爱本身就是这样,他自己告诉自己。
“晚上你有什么计划?”朱品如看他。
向前耸肩:“不是在陪你么?”
朱品如喝了口汤,眼神有些游移:“我的意思是,你今晚要回宿舍么?”
向前顿住,皱着眉头打量她,“什么意思?”
朱品如低头:“我总觉得你是勉强和我在一起,好像对我没太大兴趣。”
向前想要反驳,朱品如却打断他:“然后我室友他们就出了这个馊主意让我把你绑住,你当我没说过好了。”
她满脸通红,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而偷偷瞥一眼向前的表情,后者却看着窗外,偶有车辆驶过,他帅气的脸孔在近远光灯的映照下显得斑驳陆离。
“我先前没和你提起过,”向前突然开口了,“我的父母亲在我小的时候离婚了,我现在和你说起的爸爸是我的继父,弟弟也不是我的亲弟弟。”
朱品如坐直身体,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向前这个时候要说这些。
“我妈以前和我谈失败的婚姻的时候,曾经说过,她就是在年轻的时候太草率,从来没有想过其他可能性,看到选项A就选了,而忽视了选项BCD。”向前对她笑笑,“所以她让我做事情一定要谨慎,做男人一定要负责。”
向前握住她的手:“我们还很年轻,未来可能性几乎是无限的。我自认也并没有好到让你要做出什么牺牲绑住我的地步,你可能有点不安,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先提出分手,但你来去自由。”
朱品如忍不住有点想哭,不知道是出于感动还是出于尴尬。
向前给她盛汤:“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晚上在宿舍,向前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常有人说整个大学时期,大三是决定未来命运的最重要一年。在这一年里,有人准备考研,有人开始考GRE托福,有人在选择定居的城市,从事的行业。大家虽然未必明言,可每个人都在心里彷徨。
为并不太远、却无比模糊的未来。
钟远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考回B市,他们先前约定的是25岁,但尽管钟远没有明说,向前也能感觉到,家里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早点回去。
可朱品如又平白增加了一些变数。
她是本地人,曾经在不少场合或明示或暗示地告诉他,她并不喜欢B市——庞大的人口,拥挤的交通,污浊的空气,高昂的房价,令人窒息的生存与竞争压力,她说的不无道理。
可惜很多事情是不可调和的,向前还是愿意回到生长的故乡,那里有雄伟的城墙、熟悉的街道、金生隆的爆肚、什刹海的荷花,还有正在老去的爹娘。
当然,还有钟远,那个牙尖嘴利的控制癖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