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失控的缘故略有些颤。
简明越被曲静深看的有些不耐烦,“既然来了,咖啡还没喝,就要走吗?”
景泽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出,他以为只是小孩对得不到的东西心有不甘,摆摆阵势,服个软就能解决。
景泽的左手在背后握成拳,然后又松开。他慢慢坐下,手指夹起桌面上的硬币,用手指不断摩挲硬币表面,“这样吧,如果是反你就拿枪跟我玩,我比他好玩,我会说话,指着个小哑巴多没劲,崩了也听不见个动静。”
简明越看了眼景泽手里的硬币,景泽依言抛出,硬币在空气中划出一条弧线,然后“啪嗒”一声落到桌面上。是反。
景泽弹弹指尖,他站起来把抵在曲静深脖子上的枪慢悠悠地引到自己额头上。景泽说:“你打着玩吧,不过先放他走,我可不想自己整天压着的人看到我怂,以后万一硬不起来,找谁?”
景泽粗暴地扯了把曲静深的胳膊:“走啊,我不乐意你看我没种的样子。走吧,你走了我就跪下求他。”
景泽用的力气极大,曲静深的手腕顿时红了一圈。他没站稳,踉跄地碰到桌子棱,嘴里无意识地嘶了一声。
景泽想伸手帮他揉揉,但却生硬地停在半空中:“操……你怎么那么笨?快走快走,省得在这儿招我嫌眼。”
简明越的情绪稍稳了些,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曲静深和景泽的一举一动说道:“谁也别想走,在这里等他来吧。”
简明越收起枪,“景哥,对不住,刚才情绪有些失控。”
景泽看着他那张越来越苍白的脸,没吱声。他忙拉过曲静深说:“碰到哪了?疼不疼?我看看。”景泽不由分说地挽起曲静深的裤腿,他本来就瘦,腿上只见骨头不见肉。
果真,那里青了一大块,景泽轻手轻脚地帮他揉揉,低声说:“不疼不疼,唉,你说你个死心眼,早说不要来了嘛。”
曲静深没有理会景泽,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简明越看。简明越整个人都倚进了沙发里,绷着一张脸,跟平时比起来完全两个人。不知为什么,曲静深却从他年轻的脸上看到了疲惫和无助。
曲静深握住景泽的手,强行停止他手上的动作。他拿过本子,写道:“你多说点你哥的事,好不好?”
景泽哼了一声:“你想知道什么,以后见了面问他不就得了,问我干嘛?”
曲静深写道:“想听你怎么长这么大的,不可以?”
景泽低声说:“等回去我抱着你在床上说,想听多久听多久,保准管够。”
其实,景泽不是太想提自己的成长经历,跟景森一比,那简直就是教坏小孩的反面教材。小学三年级时,他妈跟风给他报了个毛笔班,他第一天就在前面小姑娘的背上画了只乌龟。这还不算完,他还在乌龟壳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王八。那小姑娘哭了好几个小时,从那以后再也没敢去。后来比这严重百倍的事情他也做过,景森骂他烂泥扶不上墙。他骂景森阴险狡猾两面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曲静深看了眼依旧面无表情的简明越,哑着声音对景泽说:“说…我……停…听…”
景泽大方地说:“既然走也走不了,坐着也挺无聊的,那小爷就勉为其难地给你们讲讲吧。”
曲静深知道这是了解景泽难得的机会,虽然景泽嘴上说以后给他讲个够。那就像把一个完好无损的袋子撕开条口子,交交叠叠的光阴慢慢流泄出来。有些人对往事近乎病态的执着,解不开的结会在心底生成茧,永远放不下,只是后来木讷了,不疼了。
简明越抱着膝坐在沙发上,枪就放在旁边。厚重的布帘遮住外面的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此时的他就像个孤独的少年。
景泽手里把玩着硬币,嘴角微微挑着,像在笑,又似乎不是。他说:“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男的吗…我第一回看到真人版的现场,就是景森跟一个常来我家玩的男的。”那时他父母工作忙,他能不着家就不着家。那天巧了,新买的游戏盘忘记带出去。景泽不情不愿地折回家去拿,推开家门,就看到沙发上两具交缠着的裸、体。
当然,那个常来他家玩的以后再也没来过。当时他说景森,你真不要脸,玩下面带把的。景森不急不慢地穿衣服,脸上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景泽这时想起来,还忍不住咂舌:“那个吃干抹净都不带吐骨头的,他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个比他矮两级的学弟闹着为他自杀。我就问他,你要是不想跟他好,开始就别招他。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既然喜欢我让他这么痛苦,那就算了吧。”
曲静深写道:“后来呢?”
景泽皱皱眉头:“后来没见他再带什么人,他有段时间挺消沉的,晚上回家时就一身酒气。”景泽说着就把衬衣扣子解开几颗,露出锁骨那儿:“这就是那段时间跟他打架留下的。”
曲静深抬眼看去,细细的一条口子,小手指那么长,虽然已经结了痂,但看得出当时一定很疼。曲静深伸手碰了碰,以前他也见过,只是没有机会问。
景泽苦笑:“我不就把他一条破链子给冲马桶里了么,我他妈的是白好心帮他收拾吐的一踏糊涂的衣服!”
似乎有些情绪一旦扯开,就像被冲开的堤口一样,堵不上,只能等它自己慢慢愈合。景泽不敢再想那晚发生的事,景森跟疯了一样按住他往死里打,甚至动了刀子。直到景泽胸口满是血,景森才清醒过来。
景泽从来没有见过优秀的景森如此失控,他躺在地上压抑的哭,拿胳膊盖住自己的眼。景泽记得很清楚,他胳膊上有三个烟疤,已经结了痂,痂有些发黑。
这时,简明越突然端起桌子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又酸又涩,沾在唇舌上挥之不去。
景泽的手握成拳又放开,反复多次,他才重重地叹口气。他问曲静深:“兔子,如果你哪天突然没了,我会不会也发疯?”
曲静深抓住景泽的手,紧紧握住。失去自己用心爱过的人,的确是件撕心裂肺的事。光阴真是好东西,不知不觉中就把往日的行踪渐渐洗净。
景泽对简明越说:“你觉得这样下去有意思?我不相信一个土管局局长这么大面子,能让儿子随身带着把枪。”等待景泽的只有沉默。
景泽狠狠地砸桌面:“真他妈的!……”那是条长长的看不到头的路,回头望去并没有走过时的曲折。那些沟壑似乎都埋在了心里,零丁琐碎到不起眼。
没有人提出要吃晚饭,时间过的很快,曲静深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差一刻不到十二点。景泽无精打采地倚在沙发上,一会又慢慢地蹭到曲静深身边,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曲静深想伸手隔开他,却无意碰到了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景泽趴到他耳边嘟囔:“宝贝儿我睡会,一会他要是再拿枪欺负你,就拿我堵枪眼儿…”
本来是玩笑话,曲静深心里却甜滋滋的。他不缺景泽不着边儿的情话,他就是挺想知道这么个金刚活宝是怎么长起来的。小时候欺负同学,长大了欺负老婆。那以后要是养个孩子,不得被他当人形玩具?原来不知不觉,就想了这么远。
简明越一个坐姿坐久了,腿麻的几乎没有知觉。他看看时间,十二点整。他想把腿放平,却不小心碰掉了身边的手枪。他俯身拣起来,拿在手里仔细的把玩。
景泽说:“小巧便携式手枪,没点门路是弄不来的。”
简明越抬头看他,眼神里满满的悲伤:“能给他打个电话吗?我饿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十分奇怪。但景泽却听懂了:“他要来嘛,早晚会来。不想来的话,等一辈子也没用。”
曲静深觉得这话不太可能从景泽嘴里说出来,他有些惊讶地看看景泽。景泽说:“宝贝儿,我男人吧?”
简明越伸手呼噜把脸,手枪上还有隐约可见的水痕。
景森来到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乐雨陶去找自己同学玩了,他是一个人过来的。一件黑色的春款风衣搭在手上,衬衣的袖口挽到三分之一处。
景泽爱搭不理的看了他一眼说:“我还以为遇到空难了呢。”
景森还是那副冷脸面瘫的样子,他看看景泽,说:“原来还是没什么长进。”
景泽皮笑肉不笑,一句不让他:“你倒有长进。”他朝简明越呶呶嘴:“喏,我走了,快困死老子了!”
景森说:“明越你……”
景森皱皱眉头,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景泽低声对曲静深说:“兔子,快看,我押一箱安全、套,这辈子都别想这再见到景森这样……”
简明越说:“你,过得好吗?”他声音暗哑的自己都觉得陌生。他抹了把脸上的泪,骂道:“我去你妈的!”
景森还是那副表情,看不出喜怒:“你让他们先回去吧,拖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说清楚。”
简明越不知被哪句话刺激到,又发起疯来!他朝房顶开了一枪,崩了一盏吊灯。碎片纷纷而下,落满了地面。“谁都别想走,还有你!……”
简明越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曲静深:“你不是很懂吗!…那你告诉我,我这么爱他,为什么会这样?你说啊!说……”
景泽迅速地把曲静深挡到自己身后,把他的枪按到自己心口上:“这才是爱,纠缠和占有只会把自己逼到绝境,生不如死。”
景森看着满地碎片,他强硬地把简明越的手扳下来:“明越,都这么多年了,放下吧,他会难过的。”
听到这句话,简明越手颤的几乎握不住枪,他大吼:“我爱的是你啊,当年也是现在也是,你怎么就不明白?!阿森,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这几年我过的并不好…”
简明越泪如雨下,手已经被玻璃碎片划出细小的伤口。景森心口某处像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没有血,只是疼。他把简明越单薄的身体搂在怀里:“明越,你这样,我很难受。”景森曾想过试着和他重新开始,但却做不到。他真的很爱简明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