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伟平抿紧嘴唇,抑制住自己想在周盛那张趾高气扬的脸上揍上一拳的冲动。
“我知道你去过J市,”周盛接着说,“你和周克一起吃过饭。你向他借过钱没有?”
“周克是我唯一的朋友。我跟朋友的事情,你无权干涉。”
“我当然不会干涉。”周盛摊开手,无辜的说,“我希望你向他借钱,他也肯定会帮你。我很了解我这个弟弟,你有他这个朋友是你的福气。”
徐伟平冷冷的盯住他,等着他的下文。
“你看,你和我两个,还有周克,三个人,算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我比你们长五岁,从小就当院子里的孩子王,你们都听我的。现在长大了,各干各的事业,周克我就不说他了,是我的亲弟弟,虽说对我有意见,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非常敬重我这个大哥的。你呢,伟平,刚出来做事的时候,我带着你,什么都教给你,你也很乖,聪明,上进,服从我,听我的话。我们那时候一起过得很愉快。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就变了,我不清楚是不是有人在后面挑拔教唆,总之你开始处处跟我对着干。你想出去办自己的公司,我都支持你,可你不该在华茂竞标时挖我的墙角,给我使绊子。提到这件事我就很伤心,我一直不相信你会变的彻底。”
周盛从容淡定的说到动情之处。徐伟平面容冷峻,保持沉默。
“这次金融海啸,没有人不受到冲击。我的公司投资和业务面也收紧了不少。你的根基浅,站得不牢,风暴一来,必然是要倒掉了。怨天尤人是蠢人的行径,多在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做生意肯定要经历失败,你就是前期成功的太侥幸,身边都是些阿谀之辈,没人教你商场上真正的道理。这次也算给你一次教训,代价是沉重了点,够你记一辈子的了。”
周盛朝徐伟平坐近了,伸出手臂,亲昵的抚住他的肩膀。
“伟平,我很了解你,你头脑聪明,可在形式分析和决策方面很有问题,算不上机敏,缺乏洞察力。说句实话,你并不适合自己当老板,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想成大的气候,要沉得住气,吃得起苦。你这两样素质都不具备。你当初就不应该离开我去自立门户,现在碰了个头破血流,走投无路。要是早知当初,何至于今日这般地步?”
徐伟平耷拉着眼皮,默不做声。周盛伸出手,指背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抚过。徐伟平偏头躲开。周盛倒不介意,继续说下去:
“伟平,其实看到你现在的境遇,我也很心疼。别的人,冒犯过我,我都不会原谅,至于你,我却一直都是网开一面的,至少还留条路,让你有口饭吃。”
徐伟平转头盯向他,周盛将自己靠回椅背,用一种打量着手下败将、囊中之物的目光,暧昧的注视着他。
“苦日子你能撑多久?我不信,你想东山再起,有我在,不可能。你如果一直用这种眼神跟我对立,那你真得做好出门讨饭的准备了。”
周盛故意停顿一下,看着徐伟平毫无表情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翘起腿,从容不迫的接着说下去,“伟平,我一直都是个有情有义、宽宏大量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跟周克一样都是我的弟弟,你又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对待你一直都是很宽容的,也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在我面前低头道个歉,说声大哥,对不起,以前都是年少无知,愿意再回我身边来,我就可以过往不咎,还象从前一样对你。”
周盛突然把声音压得很低,一只手放到徐伟平的大腿上,“伟平,我一直都很想你,”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厚重,“也一直在给你机会。”
徐伟平把他的手从自己腿上拔开,打开车门,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听到周盛在身后大声唤他。
“徐伟平!”
徐伟平犹豫了几秒,暗地里捏紧拳头,猛得转过身。
站在车门口的周盛扔给他一把钥匙,徐伟平条件反射的接住。
“这是丽锦园那套房子的钥匙”,周盛说,“等你想通了,到那等我。”
徐伟平看了看手心里曾经熟识的钥匙,又抬头看着即将重新钻回车里的周盛,突然象头愤怒的公牛般冲了过去。
“周盛!”
周盛应声转头。
“我X你—-”
徐伟平攥紧拳头,向着周盛的下巴狠狠挥了上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徐伟平根本来不及反应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感觉到自己的拳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周盛的下巴上,周盛的身子向旁边一歪。与此同时,空气中仿佛划过一道尖利的破空之声,他的左侧脖颈处一阵灼热的刺痛,接着某种血腥温热的液体飙射了出来。
徐伟平条件反射的伸手捂住刺痛的伤口。“趴下!”耳边响起周盛的一声大喝,下一秒钟,他一下子被人扑倒在地,□□的手腕斜擦过光滑的水泥地面。“嗖!嗖!”象是有什么极快的东西从头顶上贴着头皮飞掠而过——
还没等回过神来,他紧接着就被人拎住领口,从地上拖起来,连滚带爬的推进了车子。周盛随后猛得关上车门,大声命令:“快开车!冲出去!”
徐伟平屁股还没坐稳,前座的司机就跟疯了似的猛打方向盘,酣畅淋漓展示了一把自己的高超的车技,行云流水般的抢出停车场的车阵,一路直飚出去。徐伟平靠在后车座上,昏头转向,下意识的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又不能完全明白。他只能紧紧的捂住脖子上的伤口,感觉手指好象浸在一滩粘乎乎的糖浆中,而且它们还在不断向外涌出。
周盛的手机铃声大作。周盛不停的接电话、打电话,语气紧张严厉。
“阿海……我现在没事,正往友谊公园方向开……我不知道后面有没有人跟过来……你通知老陈赶紧带上人,到友谊公园门口接我……嗯,我没受伤,有人受伤了,让老陈带上急救箱,快联系附近的医院……”
徐伟平一把攀住周盛的手腕,大声问。
“你知不知道有人要杀你?”
“伟平,”周盛百忙之中握紧他的手安慰他,“你别害怕,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
徐伟平其实想问的是:“你知不知道有人想杀的是你,怎么结果是我中弹了?”
(五)
徐伟平并没有中弹,只是擦伤了皮肉。他躺在观察室的病床上打点滴,脖子上缠了厚厚的一层绷带,右手腕也一样——在刚才逃亡中被周盛的迅猛一扑,在水泥地上蹭掉了一层油皮。
观察室里热闹非凡,比大街上还喧闹,人来人往,就没一刻安静的时候。医生、护士、警察、围观群众,还有老陈。自打把徐伟平送到医院,周盛就不知去向,只留下这位老陈全权打点一切。老陈忙得不可开交,从始至终捧着手机没完没了的打电话,而且经常“倏”的一下就不见了人影,遍寻不着。
徐伟平心急如焚,一直惦记着小维,不知道他一个人留在那所发生枪击的城南医院,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现在怎么样了。听说那座医院和附近的主要路口已经全部都封锁起来,正在对出入人员和过往车辆进行盘查,徐伟平顾不得伤口的疼痛,拉住给他录口供的警察,焦急的问:“我什么时候能走?”
“现在还不知道,”警察说,“我们给你录完口供,也在等上面通知。”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不能一直呆在这。不行,我现在就得走。”
徐伟平起身拔掉输液针头,还没迈出步子,一阵眩晕袭来,他不得不扶住额头坐回床上。警察喊来护士要他重新躺下输液。徐伟平拒不配合,大声说:“凭什么不让我走!口供都录完了,我又不是嫌疑犯,你没权利扣留我!”
警察说:“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这也是在保证你的安全。凶手现在还没落网,不保证他不会继续做案。”
徐伟平脱口反驳:“这件事情跟我没有关系,凶手针对的又不是我——”
几个穿便衣的男人推开门走进观察室。正在与徐伟平辩论的警察立刻站起来。“王队。”
徐伟平闭上嘴巴,眯起眼睛使劲儿想看清来者。他的眼镜在停车场摔没了,现在看啥都是“月朦胧鸟朦胧”的状态。为首的一个眼神锐利、略有发福的中年男人走近床边,很客气的向徐伟平出示证件,自我介绍是刑侦支队的队长。徐伟平与他握了握手。
旁边有人递过徐伟平的口供笔录,王队长快速浏览了一遍,就其中的几处又向徐伟平提了几个问题。徐伟平一一作答。王队长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乘着他将口供笔录递还旁人的时候,徐伟平迫不及待的发问:
“王队长,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别着急,等我们通知,”看到徐伟平急躁的皱起眉头,王队长态度和蔼的解释,“我们也是在尽可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希望你能理解。”
“可我真得有急事——”
“有什么事?”
“我得赶着去找我弟弟。他现在还在城南医院呢。他的智力有问题,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现在那地方肯定特别乱,我生怕他出事了。”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徐伟维。”
“我们有人在那,我叫人联系帮你找找。”王队长转头吩咐身边的警察,接着回过头详细询问了小维的身高、外貌和衣着特征。
就算警察帮着找,徐伟平还是觉得不放心。他知道小维仍旧是小孩子的古怪心性,很怕穿制服的人,平时走在大街上看到交警都想办法将自己躲起来。如果小维现在还在城南医院,真要是看到那么多警察、警车,还有人在到处找他,他肯定会特别害怕的。
徐伟平把自己的担心说了。王队却只是摆摆手说:“没事,没事,”转头吩咐部下,“告诉那个谁,记得找到徐伟维的时候别吓着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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