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成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自己点了一根,又丢了一根给我,接着扔一根到墓地里。我和三成从来都没有抽过烟,但是却很自然的接过它,什么都没有问,默默的让三成给我点了火,深吸一口,不呛,才发现,一切都在变化。
也许以后我们见面的次数将会越来越少,不过我知道,我再不会粗心丢掉什么。将烟头扔在地上,学着大人的样用脚踩灭,拍了拍手,三成抬头看着墓地。
“哥们,我走了,明年再来看你。”
我看着三成,见他还是凝视着墓地,于是也转头看向它。
“哥们,明年,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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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一号,我一个人独自踏上了到北京求学的路,老爸为我这次远行准备了不少东西。买了台电脑,也给我配置了手机,交代我报完名一定要打一个电话回家。
小城太小,还没有火车通道这里,我是坐长途汽车到了南京才买到去北京的火车票。
旅途的乏味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品味,无数个和我一样的学子脸上带着彷徨或是期待的表情穿梭在车站前。
我其实有点紧张,看着庞大的人流,听着吵杂的交谈声,一个人坐在候车厅里左顾右盼。这里有抱在一起的情侣,母子,朋友,将要分别,脸上带着不舍和留恋。
我不由得握紧放在腿上的书包,那里没有随身带着的学费和手机登贵重物品,不过对我来说,我全身上下最重要的,全部在这个书包里。
孙月涵给我留下的东西不多,那张电话卡,那条我珍藏着的她亲手织的围巾,我给她记的笔记本,还有一打整整齐齐叠在一起的塑料包装袋,以前,它们是用来装甜甜圈的。
2007年9月1号,我在清华大学报了名,商务管理专业,因为生命里唯一的女孩。
2008年1月5号,我拿到了大学全额奖学金,回家过年。
2008年3月14号,三成打电话告诉我,他回小城了,买了那块墓地。大成和二成一起凑了点钱,让他就在家里做点小生意。
2008年5月12号,汶川地震,我跟随同学一起到四川救灾,认识一位房地产老板。
2009年初,小城的规划方案基本开始实施,县里降低门槛向外界招商引资,我考到了高级会计师证,将大学两年间给别人做预算的外快全部交给了三成,联系了那位房地产老板,让他带着三成涉足小城的房地产业。
2010年8月10号,傲成房建有限公司正式成立,注册资金两千万,我和三成各自占一半的股份。
2011年,我毕业了,放弃了学校给我的硕博连读的机会,回到小城,帮着三成料理公司的事情。
2011年底,傲成房建三处小区的一期工程结束,盈利超过两亿,我和三成都成为了小城数一数二的富豪,公司通过一年的快速发展变得更加有生命力,我辞去了公司总裁的职位,将它又还给了三成。
2012年新年,三成全家和我全家一起在隶属于我们公司的景山小区最大的别墅里过年,三成将这座别墅专门留下来给我做居所,但是老爸老妈不习惯在这大房子里,我也只好一直住在小院里陪着他们。
新年过后,我和三成按照惯例来城东的墓地看看周冲,现在这里已经有了一座很豪气的坟墓,大理石打造的墓墙,就连墓碑也比其他坟墓高大两倍。
他一个人在这里冷冷清清了一年,我得和三成陪他喝点酒,聊一聊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五年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事情都已看淡,在尘世的磨练中,我也变得更加世故和洒脱。对于周冲逝去的痛心,慢慢的变浅,我越来越感觉其实他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因为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下去跟他见面。
“如果运气好的话,你还能再多活三五年,但是要是你头疼的程度越来越强的话,乐观估计,大概一年之后。。。。”
我运气很好,撑了五年,而且没准还能继续撑下去,不过,我确实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生命在快速的流逝,年前我之所以辞职的原因就是如此,尽管三成一万个不答应我还是毅然辞掉了工作,若是换个清闲的差事还好,不过坐在那样一个位置上我闲不下来,有时疲劳感很强,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我头疼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几倍,现在就像是家常便饭,每天都要疼上几次,好像时时刻刻的提醒我大限将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原先我也是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一味的等死,大学四年,几乎天天宅在宿舍,当然不是像舍友那样在打游戏,看书,工作以及睡觉是我大学时代仅有的几个乐趣。
至于男生们一起外出喝酒K歌,女生邀约看电影逛公园什么的,一概谢绝。也许会有那么几个人适合成为我的朋友,像三成那样的朋友,只是我已经再没有去交友的习惯。
大二时一个长得还算漂亮的英语系学妹跟我表白,直接拒绝,借口自己看破红尘,于是被人戏称为“陈师父”,而和我相对熟悉的同学知道我的生活习性,就叫我“老头子”。
汶川地震发生后,我对生命的看法有了进一步的认知,然后便开始纠结于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活着。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认识了一个名叫Schaeffer的网友,是他主动加的我的QQ号。
聊了天之后,我才知道Schaeffer是位外国脑科博士,他在中国工作了很久了,最近浏览数据库时发现了我的病例和CT图,对于我的伤情很感兴趣,所以找到了我。
我神奇于他居然可以在15亿中国人里得到我的联系方式,而且还是QQ号,只是反问他时,他只告诉我这是个秘密。
我没有硬要侵犯别人隐私的习惯,既然他不想说,那么我也不会再问。他有兴趣知道我的病情,我也闲的无聊,就和他聊了起来。
网络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我们相隔万里,互相不认识,更看不到对方是谁,所以我可以很坦然的把这些年病痛的感受告诉他。我们的首次聊天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在结束时,他给我介绍了几种药物和服用方法。
原来只是个卖药的,我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不再理会他,关掉QQ,此后的几天再没有和他说过话,可是我没想到,一周后,我收到了他邮递给我的快递,正是他告诉我的那几样药材。
他的神通广大让我有点惶恐,他不仅知道我的QQ号,居然还能查到我具体的地址,这一次我又问他为什么,他还是不说,Schaeffer变得神秘了,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的。
反正他能将我的病因理的头头是道,程医生这两年都会定期给我寄一些药过来,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药物越来越不能压制我头痛的程度,所以我就想大胆的尝试一下这个Schaeffer博士送过来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药效很明显。
这位名叫 Schaeffer的神秘博士显然是位高人,很快,我的头疼又被压制下来,只是次数不断的增长着,Schaeffer告诉我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是他第一个脑血管破裂的患者,他还在找帮我治愈的方法。
我很感激他,毕竟在真正意义上我们两个还是不相识的陌生人,虽然他可能只是在研究他的医疗成果,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不管怎样都是在救我的性命,不是吗?
此后的几年,我一直和Schaeffer保持联系,我通过网上银行给他汇款,他则按时给我邮寄药物,然后在QQ上交流,讨论每一阶段的治疗情况。
所以我撑了五年,虽然不是全部,可是我想有大部分原因是Schaeffer对我的治疗起到了作用。
五年之后的我成为了一位不大不小的成功人士,我本想约见一次Schaeffer,不管我是否能够痊愈,还是在将来的某一天面对死亡,我都想当面好好的谢谢他,不过我的请求却被他回绝了,他告诉我自己很忙,没有时间会客。
借口,我无法反驳的借口。
父母的望子成龙,我算是做到了,而且现在我给父母赚到了一笔足够的养老金,给三成铺好了人生的基础点,就算是死,我也是无所畏惧的。
我的这五年都过的好忙碌,忙着生活,忙着活着,但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害怕闲下来就会思念丫头,害怕和朋友出去游玩时感受到幸福。
不管是思念还是幸福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感情,都会让我产生留恋这个世间的想法。
只是我忍不住的会想她,每一个做梦的夜晚,每一次翻开那本金融书的封面。
我后悔遇见孙月涵,我很想她,五年了,我再不是个懵懂的少年,现在的我,很清楚当年那份情愫叫做什么。
不过,现在我真的向周冲所期望的那样,变得有能力了,变得强大了,却又不敢再去找寻孙月涵,我只把她放在梦里,狠狠的想她,一千次一万次的和她说对不起,狠狠的心疼。
阅历沧桑了思想,我明白自己没有因为猜错了,做错了,而感到抱歉,时间早就把五年前的伤痛吹淡了。
我对不起她,是因为,我不能早一点发现自己,我。。。。
呵呵。。。。
二月份,小城日报专版给三成做了个专访,原本三个人中个头最高的他现如今却停在了一米七五,反而是我,长到一米八还多。我和老爸一样,这些年也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看着版面上那个荣光焕发西装革履的青年,脸上十足的自信感告诉我自己,我确实该到了再次提起行囊的时刻。
那一天三成喝了很多的酒,因为醉了,他才能和我说出心底话。他数落着这几年的辛苦,也为周冲的死第一次留下了愤恨的泪水,只是更多的却是在质问我。
“傲天,傲。。。额。。。傲天!我。。。我都。。。都同意你辞职了,怎么。。怎。。怎么还是要走?!”
“你不是。。。。不是闲太累。。。。太累才要辞职。。。不干。。。不干的吗!?怎么又要。。要。。。回北京。。。上。。。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