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
“……他现在走了,你怎么办?”
这话说的稍微有些柔软,我顿了片刻,才道:“我能照顾得好自己。”
程维静了静,叹了口气:“你总是喜欢说谎的。这个毛病,到现在还没有改掉。”
他的口吻越发的柔缓了下来,甚至柔缓到会让我产生些可耻的希望的地步,我的眼眶隐约就有些发热,哑着喉咙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程维又不说话了。我们就在血红的夕阳余晖下站了片刻,然后程维把旁边的纸袋递给我,我讷讷地接过来,没有打开就先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程维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刚才在餐厅,看到你晚饭基本没怎么动。”
我低下头默默地打开袋子,里面有一杯热柠檬茶,还有一袋小笼包子。
“……刚才在候机的时候买的。”程维有些不自在地说,“趁热吃吧。”
我只是觉得鼻尖发酸,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眼泪便滴在了纸袋上,慌忙又手胡乱地擦了,嘶哑地只剩一句“对不起”,不断在重复。
我不敢奢望他是原谅我了,可是捧在手里的纸袋是温暖的,在他的目光中喝下的柠檬茶虽然有些酸涩,却也是暖暖的,甚至还有些烫。
这个时候程维望着我,突然说了句:“……他刚才让我代他好好照顾你。”
我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夏志英。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刚刚有了一丝希望的心,又慢慢地,慢慢地沉回了海底。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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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不作声地吃着这些东西。这一过程中,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柠檬热茶,然后将袋子扔到垃圾桶里。
“谢谢。”我对他说。
他平静地望着我:“不用谢我。”
我静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话可讲,便说道:“……我该走了。”
“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回去?”
“没关系的。”
“……去我那里吧,我带你回家。”
“真的不用了。”我知道我再没有资格踏入他的家门,哪怕最为再普通不过的客人,于是我努力露出一个笑脸,“我该回去了,家里的狗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它会饿疯的。”
程维见劝不动我,就说:“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真的不用。”如今我连和他单独待在一辆车里都不愿意了,我们之间的伤疤太深,稍一思及都会觉得疼痛难忍。
于是我回绝了他的好意,压下许多杂乱无章的念头,强作镇定地想要转身离去。然而胳膊却在这时被程维握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回头,想把手臂抽出来,可是程维的力气仍旧那么大,却是一点儿效用也没有,照样被他抓的死死的。
程维看着我,表情突然变得很冷:“你以为,我是那种想拒绝,就可以随便拒绝的人吗?”
他这话是压低声音说的,呼吸就在我颈后,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这时才意识到根本不是他的力气太大,而是我的力气不知何时已经无法使出,而且头脑也越来越晕,眼前甚至开始模糊发黑,连程维的脸都不太能看得清楚。
“你……”这时候才终于明白他给我的那袋食物并不是出于体贴,而是另有目的,可是已然来不及,“程维,你……”
后面的话却是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我脚下蹒跚,软绵绵地就往前倾倒,程维顺势揽过我,再自然不过地把我带进怀里,在旁人看来好像我身体不适,他扶着我一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我看到程维低头凝视着我,神情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平静,也都要冷血:“……祝霖,你好好睡吧,等你醒来,就该是我和你算总账的时候了。”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药效都还未完全消退,只觉得神经有些麻痹,头脑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灵活地运转。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逐渐聚焦,然后我看清楚了淡蓝色的天花板,缀饰了些许会发光的细碎星芒荧光。
屋子的顶灯没有开,只有一点点晕黄的光圈从旁边洇散开来。我循着光线看去,程维坐在对面沙发上,姿势优雅,正带着玩味的神情,支着脸凝望着我。
我吃了一惊,想从沙发上坐起来,也是身子一挣,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又软软地倒下了。
程维似乎是很有兴趣地看我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用紧张,只是药效还没有退干净而已。很快你就能正常活动了。”
他和我之间,有一方漂亮的水晶茶几,上面摆了一盏银制枝丫形连盏灯,朦胧古典的暖黄色烛光成了房间里唯一的明亮,然而这种明亮并不温暖,反而有些森冷和诡谲。
程维那张玉石般细腻白净,五官深刻的脸,配上这样的光线和这样的神情,不知为什么就让人轻而易举地想起了暗夜里的吸血鬼。
“你先放松,好好躺着。如果听我的话,便不会有太多的痛苦。”他说着,伸手倒了杯血红的酒液,端在手里优雅地晃荡,继而推给我,“喝一点吧。”
“……”我没有动。
他笑了:“这次没有下药。”
我慢慢地闭上眼睛,以前以为再见他时,总归还是会有很多话想说的,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只觉得疲惫。
“……不喝吗?”程维叹了口气,“你该知道,在我家里,凡事总该是顺着我,这样会比较好。”
“程维。”我突然开口了,尽管嗓音有些哑,“我知道我欠你。”
“嗯。”他微笑地看着我,“还有呢?”
“……你直接说吧。”我转过头,第一次正视他浅褐色的眼睛,“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吗?”他顿了顿,温柔地托着腮说,“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单独地,和你好好谈一谈。”
“……你想谈什么?”
他扑嗤笑了,摇了摇头:“小霖,你倒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我原本想着,我们应该先叙叙旧,再慢慢地讲到重点上。可是你如此直接,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是你妈妈的事情,我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当初的事情经过,我的确是对不住你,可是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要害过她。”
程维这回倒是没有笑了,他隔着宁静的烛光凝视着我,过了好久,才道:“……你倒是贵人多忘事了。没关系,我们今天有一整夜的时间,我可以一件一件地提醒你,让你好好地回忆起,你自己做的那些好事情。”
他说着,倒是真的端了酒杯坐到我身边,目光平和,表情安宁,似乎是老友相聚,促膝长谈的模样。可我知道事情断然不会那么简单。
程维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力道蓦然加大,捏着我的下巴,便迫使我转过头来正视着他:“第一件,告诉我,和警察合作的感觉好不好?梁警督赏了你多少奖金,够你抽上好几天白粉了吧?”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我几乎是有些茫然地望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看了看我:“不反驳么?还是无话可说了?”
顿了几秒,他又道:“看来你是记不清楚了啊。这也难怪,抽过毒品的人,脑子都不怎么好使。就算戒了,曾经抽过的事实也不会改变。就像娼妓永远不可能真正从良一样。你也是一样的。”
他慢条斯理地说完,欣赏了一会儿我苍白的脸色,才说:“那么,既然这件事情想不起来,我们就换下一件。”
“告诉我,你是怎样勾搭上夏志英这个白痴的?”
我终于还是无法忍受,开了口:“程维,你不要胡说。”
“我胡说了吗?”程维笑吟吟的,“你可知道,这两年在T城,我找你找的可够苦的了,几乎把整座城都翻了个底朝天,却怎么也见不着你的人影,我还以为你逃到北边去了呢。谁知道你,真厉害啊,背靠大树好乘凉是不是?”
“……”
“夏志英怎么样?你觉得他比我好是吗?”程维还是笑着,“也难怪,他脑子不好使,骗起来就跟耍猴子似的。家底殷实,一身清白。最重要的是夏家只有他一个儿子,等那老头一死,金山银山就全是他的了,跟着他,确实比跟着我来得踏实。”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那时候道上的确很乱,我要洗白是不可能的。帮派鏖战不说,九处的疯狗也得到情报到处咬人,我也以为自己是逃不掉的。你若跟着我,我有三长两短,你也同样少不了挨一刀子。换作是谁,背叛我都是应该的。”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半天总算理清了些眉目,才说:“程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你,就算知道你是红家的三爷,我也从来没有和梁舒榕说起过这件事……”
“嗯。”他笑眯眯地打断我,“我相信你。你当我是夏志英那种傻子?”
“……”我被他噎了好久,才慢慢道,“你不是傻子,你现在,他妈的就是一疯子。”
他笑了,手指摸着我的脸颊:“没有关系,有你陪着我一起疯,你看你,小霖,你疯的比我还厉害。T城有头有脸的男人都该被你玩遍了,也骗遍了吧?”
末了他还表示赞许般,拍了拍我的脸:“真有你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难怪夏志英会这么喜欢你,我曾经也这么迷恋你,职业吃软饭的,就是不一样,嗯?”
我无声地望着他,突然觉得他竟是陌生的这般厉害。
说实话,有谁是真正愿意吃软饭的?人从一生下来就是拥有脊椎的,天生注定该笔直地站着,而不是爬在地上求人。
我和夏志英生活的那两年,一笔一笔明细,从未有所亏欠。每天上班赚钱,休息日更是接了不少兼职,洗碗工也好,外卖员,甚至是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