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东隅遣散了围观的学生,甩出一副手铐砸向虞泽兰的身后,“安占江,你自己拷上。”
一声落锁的的声音。
“今晚上你们就在这里好好反思。”教室门被反锁。破烂的窗户已经有人来订好了木条。
教室里只剩下两个被铐住手的女人。安占江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抽泣,没有了平日里的咄咄逼人,虞泽兰还是一副冷冷的模样,顺着墙壁盘腿坐了下来。
刚才被子弹震裂的黑板碎成大小不一的形状,一块一块掉下来。
“虞泽兰,你够狠,既然当年躲我躲去了重庆,现在来这里做什么!”安占江声音嘶哑,眼珠尽是血丝。
“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你刚才为什么替我挡着蓝东隅?”
“你死了,连累我和宁潋。”
“呵!”安占江冷笑起来,“连累你和宁潋……你和宁潋,你们,呵呵!”
安占江笑了一会,又说道,“当初你不是说不喜欢女人的吗?你拒绝我,说我恶心,难道现在你不恶心?你为什么喜欢宁潋?那个胆小鬼!军统的老鼠屎!”
“我没有你恶心。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和另一个男人结婚。这就是你的爱?安占江,这么多年了,你还在疯。”
“是!我疯!当年是谁说不爱我?当年是谁一声不响躲到重庆去了?”安占江歇斯底里道,“我结婚?我为什么结婚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吗?”
蓝东隅和沈醉一直站在教室外没有离开,他们本来是想听听她们为什么矛盾恶化到居然动手,哪里想来听到了这么一段惊世骇俗的“水落石出”。
沈醉紧张地望着蓝东隅。
蓝东隅安之若素,眼神示意沈醉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45
1938年6月11日,波田支队(台湾混成旅)趁雨夜突袭安庆,川军27集团军杨森部作战不力,一夜间就被逐出城外,蒋介石大怒,致电杨森,“轻弃名城,腾笑友邦”。要他反攻安庆,杨森回电,徐源泉的26集团军档不住日军第六师团的攻击,暴露了他的侧背,他不得已才退出安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6月12日,日军波田支队在安庆登陆,很快占领安庆,武汉会战正式开始。
波田支队在攻占安庆后,继续搭乘海军舰艇沿长江西进,6月下旬抵达了江防要塞马当的封锁线外。马当要塞附近守军为李韫珩的16军。马当要塞由德国军事顾问设计,中国军队经营了几个月,耗资无数,坚固异常,是阻拦日本海军的坚固堡垒,蒋介石对它寄于厚望,认为它至少能阻止日军攻势一个月左右。
日本海军首先试图从江上打开通道,无奈水雷、沉船和人工暗礁太多,而且扫雷艇在守军的炮火下也无法扫雷。见江上行不通,日军就改为陆路迂回进攻。由于中方情报泄露,6月24日凌晨,波田支队在16军的防地东流登陆成功,然后顺利地攻下了既无准备,又无主官指挥的香山、香口等地。波田支队在打退国军反扑后,与来增援的106师团一起直扑彭泽,6月29日彭泽失守。
蓝东隅接到上级命令又要返回重庆一趟。
“老板又叫你过去做什么?”沈醉有些抱怨,“战争这么激烈,来来回回多不安全。”
蓝东隅清淡一笑,“我正要回重庆。”
“有自己的事?”沈醉说道此心领神会一笑,“是不是怕弟妹埋怨你呀?”
“她……”蓝东隅沉默一下,“我听说九珍和孔二小姐相处很好。”
沈醉手肘捅了下蓝东隅腰,“你打算拖着?”
“再说吧。”
沈醉想起前不久虞泽兰她们的事情,低声说道,“那天你听到虞泽兰与安占江……你没想法?”
“世上最珍贵的,是人心。”蓝东隅紧凑地整理着要带回重庆的报告等资料,他一边说着,一边显得手忙脚乱。最后他停了下来,像一座严肃的雕塑。
沈醉莫名其妙地看着蓝东隅慌乱,又惊讶于向来不重感情的蓝东隅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阿隅……这话是商华对你说的吧?”
蓝东隅兀然抬首,一双眼睛犹如猎食的老鹰盯住沈醉。
沈醉干笑两声,“我说着玩呢。两情相悦都是光明正大。”
气氛尴尬,沈醉又打破平静,“除开公事,你回重庆的私事究竟是什么?和弟妹无关的话,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事值得你费心。”
“我怀疑……”
“嗯?”沈醉心里不快,不知蓝东隅又对什么起了疑。
“我怀疑商华。”
沈醉等了等,没等到下文,百思不解说道,“你还对他有疑?”
“我不止对他有怀疑,甚至,我仍旧怀疑叶默。”
“我知道~”沈醉牙关一咬,神情愤愤,“你呀,你还怀疑叶默能把我们的军事小组拐走?”
“事实是,我们临训班,唯有军事小组是脱离学校独立于军队的,我不能不警惕。”蓝东隅说道,“老板同样对叶默不放心。我知道你们关系不错,但你要和他保持距离。”
“我可没和他关系不错!”沈醉突然提高声音道,“我只是觉得,你不能如此多疑,你的怀疑会让自己生活越来越有压力,你想想你的神经衰弱症,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又想恶化吗?”
“我有我的道理。”蓝东隅坚定说道,“革命工作中,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这一点,我和老板是相同的。”
“好吧,你怀疑叶默是因为他带走了军事小组,那你怀疑商华呢?因为什么?”
“你不觉得他日语说得太好了吗?”
“啊?”沈醉重重地啊了一声,这……是什么理由?
“我听他上课,他的日语说得比英语还好。这不是很奇怪吗?当初你亲自查过他的资料,他是留美的学生,是美国国籍,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国际关系学硕士,从未去过日本,普林斯顿大学也没开设过日语课,他一口地道的日语是哪里学来的?你不觉得这里面大有蹊跷吗”
听蓝东隅一分析,沈醉也回忆起来,他听过商华教英文,很系统,很正规,一听就知道是专业培养出来的效果,他也听过商华教日语,与商华教英语不同,商华的日语非常地道,非常流利,但是不系统不专业。打个比方,一个中国人当然会说中国话,但是会说不一定会教,因为没有学习过专业的汉语知识与对外传播,但是一个经过系统培训学习过中文的外国人,就可以专门教学外国人中文。
“难道——”沈醉吃了一惊,倒吸一口气,“这不可能!”
蓝东隅说道,“我比你更希望不可能。”
沈醉神色一黯,看向自己脚尖。
蓝东隅补充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希望我的这个怀疑,只是怀疑,不是事实。”
中午饭后,蓝东隅穿着便衣,一如既往使他喜欢的蓝色长袍,他在沈醉的陪同下徒步走到奎星楼路口,常德政府的公用车已经停在那里等候。
商华穿着清凉的白色短袖白色布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拿着学生送他的大蒲扇一刻不停地在扇风。以前那个西装不离身的“绅士”,在中国的农村里,渐渐退去了大都市带来的浮华,越来越像地地道农民,皮肤晒黑,愈发显得他眼睛璀璨。
沈醉朝他挥了挥手,商华报以露齿一笑。
蓝东隅把行李交到司机手上,撑着车门道,“你不该让一下吗?”
商华背抵着车门,嬉笑道,“我又没惹你,怎么又不给好脸色。”
“你来干嘛?”沈醉问道,“你不会要赖着一起走吧?”
商华摇着蒲扇,“哪的话,我可不会耽误我的学生。”
商华又凑近了蓝东隅,“我是来送你呀,墨秋,路上要小心。”
沈醉咳了咳嗓子,假装清喉咙。
蓝东隅脸色更加难看,几乎是用推的,把商华推到车尾,司机已经替他开好车门。
被推开的商华依旧挂着他招牌似的痞笑,“早点回来啊,墨秋。”
蓝东隅坐进后座,快速地一拉车门,紧紧关上。
对于蓝东隅的臭脾气,有时候沈醉都受不了,但是商华已经练就成了刀剑不入百毒不侵,他手拍打着车窗,依旧笑嘻嘻的。
“走吧。”沈醉在后面拉了拉商华。
司机已经发动起车子,“我们可以启程了吗少校?”
“等等。”蓝东隅最终还是心软了一下,他拉下一半的车窗,对商华说道,“紫薇快开了,别忘了每天起来给它们浇水。”
“好。”商华笑眯了眼睛
“还有事吗?”蓝东隅扭过头,正视前方。
“墨秋。”商华伸进来一只手,按在了蓝东隅的肩膀上,隔着蓝色的绵布袍子感受到他的体温,“墨秋……我等你。”
蓝东隅回过头去,商华与沈醉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
他沉默地坐在车上,拿着一小块白布机械地擦拭着枪身,他的眼睛看着枪,眼神却是空的。他觉得刚才被商华搭过的肩膀上,热热的,就好像商华还把手放在那里。
如果商华知道这次我去重庆的主要目的是深入调查他,他还会那么温柔地说“我等你”吗?蓝东隅疲惫地靠向椅背,只觉得呼吸不畅,一口浊气堵在喉咙,隐隐欲吐。
他再一次,回到了重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46
武汉正面对着兵临城下的危机,国家一切的重心全都挪到了重庆。重庆彻彻底底成为了这个水深火热中的国家的陪都,也成为了日军空袭的首要目标。
蓝东隅在飞机降落时就看到城市中腾起的滚滚黑烟,日本人投炸弹永远不会忘记加上燃烧弹。
下飞机之后,车子接他去朝天宫的途中,光是路线就改了好几道,到处都是残肢尸骸,没办法行车,民/运团的人还没来得及清理现场。
蓝东隅一路面无表情地看着车外一片惨状,真的很惨,比他在广州看到的被炸后情况更惨。坐在车子里依旧闻到强烈地尸体烧焦味,血腥味,肠子里流出的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