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东隅几脚踢飞树枝堆,已经着火的树枝在他的靴底摩擦熄灭。
“欸!我说你干嘛?”商华说道,“你晓得我生一堆火多不容易吗?”
“你想引来敌军吗?”蓝东隅手指着商华凶狠道,“你都不知道我们现在掉在哪个范围,你还敢生火!”
商华脏兮兮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脸上顿时出现黑漆漆地几道印子,“得,都听你的。”
“我说……”商华蹲了下来,随手摘下一株野草叼在嘴里,“你怎么手上脚上都是血印子啊?”
商华说着,伸手拔出还留在蓝东隅腿里的一截带倒刺的植物,小小的刺儿钻进肉里,拔出来时溅起一串血珠。
商华又抹了一把脸,这下他的脸又黑又红又白又青,滑稽不堪。
蓝东隅靠着粗大的树干慢慢倚座下来。
“现在怎么办?”商华吐掉了嘴里叼着的野草,“坐着等死?”
蓝东隅偏着头,半天没出声。
“为什么要这样?”商华改为盘腿而坐,一只手不停歇地在地上拔草玩。
“紫薇都开了,你没看到,真是漂亮。”商华微微一笑,托着腮帮子望着蓝东隅。
蓝东隅慢慢偏过头来,他的脸也是青白青白的,嘴唇发紫。
商华倒吸一口凉气,“你是冻着了还是、还是那玩意有毒?”
蓝东隅眼睛慢慢闭上,他费力睁开,嘴唇发颤,声音微弱……
商华已经把蓝东隅护在自己怀里,他一抱他,才发觉蓝东隅的身子有多冷,“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商华搓着蓝东隅手脚,满手都是蓝东隅伤口的血。
“冬雨……”蓝东隅费力扬起头,在商华耳边说道,“你别骗我了,好不好?”
商华浑身一震,下一秒,蓝东隅的头已经垂了下去,无力地倚在他怀里。
她模模糊糊感觉有人吻她,是做梦吗?可是感觉越来越清晰。直到——她猛地清醒过来。
一记耳光响亮,扇在孔令俊脸上。
打人的人比被打的人还要惊慌失措,刘九珍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木头似的紧紧抱住了自己的枕头。
白色蕾丝睡衣下的身体正在发抖。
孔令俊一手摸了摸挨打脸,阴恻恻地笑了出来,她的另一只还手停留在鹅毛被下刘九珍的大腿上。
“阿俊,我求你放过我吧。”刘九珍哭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爱我?”孔令俊的眼睛也红了起来,她声音沙哑,就像刚大哭一场过,“就因为我是一个女人?”
眼泪如断线地珍珠一颗颗从她白皙的脸庞滑落,“我求你……你能不能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如果我是男人,你会爱我吗?”
“我……”刘九珍银牙暗咬,“我这辈子只爱阿隅一个人。”
又是一记耳光在这个如同欧洲贵族居住的豪华套间里响起,只是这一回,被扇的人是刘九珍。
这一耳光打下来,一直在哭哭滴滴的刘九珍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呆滞,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型娃娃。
鹅毛被下,孔令俊的手沿着刘九珍的大腿抓了上去,非常粗鲁,孔令俊的手呈爪型,她的指尖重重滑过刘九珍的肌肤,恨不得把床上这个女人活生生撕裂。
孔令俊很生气,刘九珍依旧无动于衷保持被她打后的姿势,仿若死去。
终于,刘九珍说话了,“你别碰我。”
孔令俊的食指已经挑起了刘九珍的内裤。
“说你爱我。”
刘九珍浑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她直直地看着孔令俊问,“你真的爱我?”
“我当然爱你。”
“对不起,我不爱你。”刘九珍话一说完就尖叫起来。
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她夹紧了双腿,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她躲在枕头之后,肩膀因为疼痛而颤动。
孔令俊的两指伸入一片炙热,血液的润滑令她丧心病狂。
“对不起,你必须是我的。”
一口血喷在蓝色的床单上,化为一滩紫色。
商华轻轻拍着蓝东隅后背。
看病的大夫已经很老了,皮肤比树干还皱,脸色蜡黄,自己都像是将死之人,可多亏他,地道的赤脚医生,用各种稀奇古怪的草药救活了蓝东隅。
蓝东隅中了虫毒,这种毒虫专门寄生在破斧棘的倒刺上,毒性不大,但是解药难求。商华一路背着蓝东隅往北走,他也是碰运气,看着北边树少路好走,走到天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正应了他跳伞时的那句“命不该绝”,他背着不省人事的蓝东隅遇到了带着两个孙子采药回来的老大夫。
老大夫今年刚好百岁,蓝东隅刚好是他这辈子救的第一千个人。
蓝东隅醒来后,老大夫郑重地在他那个泛黄的羊皮卷上斜斜他的名字,然后功德圆满似的摸着长胡子笑。
在老大夫家养了几天,蓝东隅基本无碍,但是商华才勉强能下床。他那天背着蓝东隅走了太久的山路,两条腿肌肉拉伤,酸疼不已。
五天后,蓝东隅留下了他现在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一把镶了红宝石的匕首,他交给了老大夫的孙子,又询问了附近是哪支部队驻扎。事情完了后,蓝东隅搀扶着商华,继续往北走。
北边几公里处,就是巴子镇,听大夫的孙子说,那里有部队驻扎,至于是什么军什么师,他就不清楚了。
他们一大早出发,走了几个钟头,烈日骄阳,商华却已经腿疼得直冒冷汗。
蓝东隅松开了一直扶着他的手臂,他绕到商华前面,背对着他弯下了腰。
“干嘛呀?”商华呵呵笑着,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你太小看我了吧,我走得了。”
“少废话!”蓝东隅手撑着膝盖凶道,“你上不上来?我数三下,你不动我自己走了。”
商华心里暖暖地,脸上挽起温柔地笑,他低声道,“那好。”
蓝东隅背起商华,一开始走得比较快,后来越来越慢,脚步越来越沉,腿里流动的好像不是血液而是沉重的铁铅,背上背的好像不是人而是一座大山。汗水湿透全身,从头上流下来的汗水刺激得眼睛都睁不开,流到嘴里,又苦又咸。
很累,随时都会倒下去。蓝东隅心里酸涩极了,那一天,自己中毒昏迷,他也是这么一步一步把自己背出地狱的。商华,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你明明知道……我串通沈醉强行带你回重庆,就是要至你于死地。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该相信证据,还是相信你?
你,在“商华”的名字下,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50
巴子镇离重庆还有三四十公里远,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入了镇才知道,把守这一地带的部队居然是一支共/军的游击队。游击队队长王之臣是个四十来岁血气方刚的汉子,脸上的刀疤更加凸显他是个爱憎分明的男人。
此刻这个男人正像一头老牛喷着粗气,一看就知道在气头上。
商华躺在这支部队唯一能睡的床上,身下垫着的是一席手工棉织褥。蓝东隅坐在商华的左手侧,正在给自己注射肌肉松弛剂。
这被褥,这药品,是队长王之臣带着手下扮成土匪,半道上从国军手里抢来的货物之一。
“你奶奶的!”王之臣还在骂骂咧咧,他朝地上啐了一口,“老子就看不惯你们这些特务,好事不做,坏事做尽。要不是你们政府来了电文通知我们必须救人,你们他妈的就算死在老子前面老子也不会眨巴下眼。”
“什么‘你们政府’?”蓝东隅拔出针头,按着棉签,凌厉的眼神往王之臣脸上一扫,“国共合作,你们共/产/党都像你一样不承认国民政府?那算什么意思?”
商华微笑着想打圆场,“是‘我们政府’,王队长,对吧?”
“对屁!我/日/你祖宗!”王之臣眼睛瞪得像牛珠子似的,“就是你们政府!可不是我们的!我们高攀得起吗?我/操!远的深仇大恨老子就不说了,就说三月份的‘泉州事件’吧!你们谁能给个说法?”
1938年3月,国民党驻泉州军队包围了中/共特务大队,杀害了大队长刘剑军,强行收缴了特务大队的武装,扣押全体指战员,制造了震惊全国的“泉州事件”。泉州事件发生后,中/共电告了新四军福州办事处和闽西南特委,说明事件真相,并发出严正抗议。4月,福建省当局迫于舆论,不得不释放特务大队人员和武器。特务大队全体人员开赴皖南抗日前线,编入新四军军部特务营。
这件事情,是福建军部考虑不周的盲目行动,与军统无关。
“有因必有果,你跟我叫嚣没有任何用。”蓝东隅扔掉棉签,冷冷笑道,“一个巴掌打不响,难道你们共/产/党没有暗地里捣鬼?当然,像王队长这样三大五粗的人,怎么会明白。”
“好啦好啦,都别吵了。”商华无奈地对蓝东隅说道,“王队长侠肝义胆,不计前嫌,救了我们,还准备了车送我们到重庆。”
王之臣紧了紧拳头,刚才差点一拳头没忍住想砸向蓝东隅,他冷哼一声大步流星摔门而去。
刚黄昏,蓝东隅很早就睡下了,他很累,需要休息,闭上眼睛就有一种起不来的感觉。
屋外很吵。
茅草屋外士兵走来走去,大头皮鞋在坚实的地上踏出咚咚咚的声音。还有林子里各种鸟扑棱翅膀的声音。村里的小母鸡咯咯哒哒地一路啄着虫子走来走去。
有几个不用守夜的勤务兵正聚在一起喝着酒打着牌。
沉重的呼吸渐渐平稳,隐约中他闻到一股熏香,整个人的心都安静下来。
“哪里来的?”蓝东隅平躺着,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自己小腹上。
商华看着他眼睛都懒得睁开,躺着一动不动像一具尸体一样,他眉头一皱,心里骂自己晦气,好好地想什么尸体。商华提着油灯走到蓝东隅边上,坐到了地上,这里没有床,大家都是拿茅草铺垫的,这让商华想到了去年被蓝东隅关进望龙门的事情,那时候,他被关的牢房也是这样的草甸子。
商华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