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晕,六道菜。糖醋排骨、蚝油青菜、葱爆不知道什么肉、炸豆腐、马铃薯条、油炸青红椒……明明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他还硬是变出这么多花样,肯定是为了讨我的欢心。哎,这个老婆,不是我爱夸赞,就是这么体贴!
久违了的蛋炒饭,亲切!舀一口,好好吃,老板的手艺愈来愈好了,赶紧再挖一汤匙送到他口中,笑着说:「一起吃!」
他点头,拉了张椅子正要在我身旁坐下,突然神色一动,对着厨房门口喊:「别躲了,你们都给我出来!」
不会吧?在这里半夜吃饭还要遭受偷窥?这样叫我怎么好意思吃得下去?不过,我才扒了一口饭,肚子还很饿,干脆脸皮厚一点,别管他人的眼光,继续吃下去好了。
看看门口,什么时候站了几个人?仔细分辨,有那个一丝不苟的李管家,另外,吴老跟黑鹰也在。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一群人会穿着睡衣站在厨房门口,虎视眈眈看着老板跟我?
不,不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不是我们俩个,而是桌上那几道菜!
黑鹰跟李管家可以不理会,可是,吴老可是我未来的岳父,该有的礼貌总是要有的,否则将来他不允婚怎么办?我看了老板一眼,也站起来,对他们招呼说:「吴老爷,李管家……还有黑鹰大哥你们进来坐。」
老板倒是很冷淡:「你们不都早睡了?这小厨房离主屋这么远,我就不相信炒几道菜的声音会让你们睡不着。」
吴老笑着说:「炒菜的声音听不到,香传潜力倒是真的。我还以为老王好兴致,夜里爬起来弄宵夜,可这香味跟以往都不一样。」
听到这里我就明白了,打明了意思就是说:他们被香味饿醒了,一起跑到厨房来看看究竟有什么好吃的。却看到从台湾过来的两人正偷偷吃着宵夜。
罢了,咱还能有什么表示呢?虽然觉得有点糟蹋老板对我的心意,可是我想他八成也拉不下脸吆喝他老子进来吃饭,所以,我来吧!
「我们煮了很多,吃也吃不完,吴老……还有两位,不嫌弃就坐下来一起吃好吗?」我也学David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
话才刚说完,吴老已经大跨步往小餐桌坐下,黑鹰用脸色向我打了个很亲热的招呼,李管家则是机伶地往橱柜里另找了三副碗筷添上。
老板不置可否地坐下,把我眼前那盘炒饭护得紧紧的,低声对我说:「瑞瑞,吃快一点,老头子跟老李的食量都很大,你抢不过他们的!」
我一愣,果然,那三个人已经手快嘴快地吃起来了。我不禁纳闷,白天看这三个人还蛮谨守分际的,像黑鹰就对吴老恭恭敬敬、对李管家客客气气,而李管家也如同富贵人家里的执事一样,知道进退,不敢逾越主子奴才的分寸,可是现在……
三人穿着睡衣同坐一桌,毫不客气地枪菜,甚至如同好友般地闲话家常……难不成白天见到的都只是门面功夫、都只是假像而已?真的,我感叹,黑社会的内部世界实在是太是深奥了。
黑鹰挟了几口菜,在嘴里满意地咀嚼着,说:「地道的台式重口味,还是这种味道比较习惯。」
黑鹰,你吃就吃,难道没发现我的亲亲老板正用极不友善的眼光盯着你?
这里,换吴老开口了,一嘴油油对我说:「小朋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手艺这么好。大学毕业了,就来这里专职做我龙翼会总堂的厨师怎么样?」
「吴老爷,」我从从容容地道:「这些菜全都是Vineent炒的。」
其余三人就像是同时被鱼刺梗在喉咙,瞪大眼睛看着我……旁边的老板。
「没想到你回台湾两年,倒练了一身好厨艺。」吴老干笑,却满怀希望地问:「怎么样,考虑一下吧,就是不打算重新执枪,也可以回到这里,天天煮菜给我这个老头子吃。」
「不行,瑞瑞打算申请西岸的研究所,我要陪他一起过去。」老板拒绝。
我?我有吗?看看老板,突然意会起这是老板的推脱之词,我忙不迭的点头:「对、对,我申请书都已经写好,就等教授的推荐函了。」
黑鹰突然开口说:「石瑞,其实东岸这边有不少好学校,只要拜托吴老爷帮忙,入学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他说这番话时目光闪烁,可能知道老板刚才说的只是借口,为了吹皱一池春水,就故意在这里说的。吴老快速地吞下口中的食物,热心地说:「小瑞呀,东岸人文荟萃,几所有名的大学都在这里,你就跟Vineent搬过来,陪陪我这个老头子。」
怎么感觉这位唐人街的传奇人物在倚老卖老?而且,为了吃的,连对我『小朋友』的称呼都改成亲亲热热的『小瑞』了,我不禁笑笑地使了老板一个眼色。
「纽约的冬天太冷,我怕瑞瑞不习惯,所以还是以加州为第一优先考虑。」老板说起谎来根本不用打草稿:「我在南加州有栋房子,环境气候都还不错,瑞瑞在那边也会适应得快。」
吴老碰了个软钉子,口中念了句:「Vineent,你们再多想想。」接着又手口并用、以风卷残云之势跟其余两人抢食去了。
我心满意足地跟老板分享大盘炒饭,偶尔他也会眼捷手快伸筷挟菜给我,就怕我没吃饱。
看看盘已见底,我突然想起了个问题,赶紧小声的问老板:「你……在加州……真的有房子?」
「有啊,买了好几年了。」他不知哪里拿出一块干净的餐巾纸抹抹我的嘴:「是一栋坐落在海边的房子,干净明亮,风景优美。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垂下眼,静了半晌,才用诡异的表情问着他:「老板,你给我实招了吧,你到底有几栋房子?你该不会瞒着我在国外金屋藏娇吧?」
好像看见了老板满脸的黑线……
虽然半夜,精神很好,但是没地方可去,就抓了老板絮絮叨叨的说话,顺便问问大个的情况。
「大个没被吓到吧?他可是亲眼看到我被黑道大哥用枪给架走,自己又被限制了半天自由,只怕会因此害怕再跟我们来往。」我忧心的问。
「大个不会这么没胆,上次他在海边看见我们两个亲亲热热,也一下就调适过来,别担心。」老板安慰我:「你知道吗,他神经很粗的。」
「你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了吗?」我笑了。
「不,David对他说我美国家里的人想见你,可是我本来已经跟家人断绝关系两年,拒绝了,只好派台湾的亲戚硬是请了你去。」
想想我又问:「那枪呢?大个不会质疑你台湾的亲戚竟敢在校园公然拿枪?」更何况黑鹰是个十足十的地痞流氓,那种暴戾的狠样,说他是演戏简直侮辱了大个的智商。
「我就老实说了,说我本家与台湾的黑道有关联。幸好大个那小子带种,没被我黑道的背景吓得屁滚尿流。」
想象大个拍着胸脯逞强的熊样,我又笑了出来。
「大个那小子倒真的担心你,怕我家里的人对你不好。后来他知道是David把你的存在告知美国这里,还跑去把他骂了一顿,并且逼他到学校替你上课,以免被教授点到名。」
大个,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太好了,我就怕失踪这段期间,被那几个严格的教授点到名,要是扣分还好,死当就遭了。」我终于放下心:「David是罪有应得,罚他到教室替我点名上课还算小事呢,老板,回去后再帮我想个法子,好好恶整他!」
一想到是因为David把我给卖了,才衍生这些事端,我依旧忿忿不平。
老板宠溺地抓抓我头发,低笑着说:「遵命!」
就这样抱着紧拥着说话,直到天亮,我反而又觉困了,开始靠着他的身体频频点头钓鱼,老板见状,把我平放上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瑞瑞,你先睡会儿,我要到虔心堂找那三个老头子聊聊天,谈完事情就过来陪你。」老板低声交代。
我轻轻闭眼点头感觉到熟悉的吻淡淡地摩挲嘴唇,他说:「好好睡……」
有了他的保证,我像是收到催眠似的,再次跌入深深的沉眠。
醒来时,天快暗了,老板睡在是很边,将我抱得紧紧的,就像在台湾度过的每个夜晚,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重温这种感觉,竟然有些恍惚。
这真是难得的景象——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从没有看过老板的睡脸——他总是比我晚睡,比我早起,在我眼前保持精神奕奕的,随时随地注意我的需要。
哦,昨天上午是意外,现在想想,他那一副流浪汉的外表倒有另一种颓废的风味,况且他是因为挂记我才会那样不修边幅,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心痛。
总之,他睡眠时整个表情是放松的,没有平日的端重自持,五官的线条也较平时柔软,这样的老板,好、好可爱,忍不住捏捏他的脸颊。
侵略性的小动作唤醒了一旁熟睡的人。老板不像我醒了眼张着也还朦朦胧胧,他只要一醒就会立刻警醒神识,此时看我眼睛睁得大大,就习惯性地往脸上一亲。
「今天不赖床了,嗯?」慵懒地,他问。
「不睡了,再睡下去都要变成猪了!你看,从我踏上美国起,就一直困在这里。」我推推他:「老板,可不可以带我出去走走?至少,去唐人街逛逛也成。」
撒娇、撒娇、再撒娇。
「再待一夜,明天我就带你上曼哈顿去。瑞瑞你头一次来纽约市,象征自由的女神雕像一定要参观的吧?」
「咦,自由女神像在这附近?」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喜出望外地道:「我要去,老板,带我去看女神像!」
见我快乐成这样,老板自己也高兴:「那就安排几日的行程,反正都老远来这一趟了,不好好玩玩也对不起自己。」他有些恶作剧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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