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见过变戏法吗?」沈雁石反手拔下刺入的匕首。依然是那把匕首,却似被削下一节,尖头不见了。还没等寒水使回过神来,沈雁石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迎风一招,匕首又还复原状。
「这不是你的匕首,是我的。」沈雁石从怀中又掏出一把匕首来,「你的在这里。」
两把匕首外形都很普通,所以也十分相似,不仔细看几乎分辨不处。沈雁石将寒水使的那一把抛过去:「我的这一把看来没什么希奇,却是一位戏法师父送的,很锋利实用,闲来无事时又可哄哄小孩子,走到哪里我都不忘带着。当我发现你也有一把匕首时,就偷偷掉了包——会戏法的人,手都比较灵活些的。」
「可是你……」
「我怎么会知道你要杀我?」沈雁石笑笑,「因为你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我知道你非常讨厌我,甚至是憎恨。你认为是我令段飞鹰痛苦,如果放我走,你却怕我又回来纠缠于他,最稳妥的方法当然就是杀了我。人死了,迟早会被淡忘。想必你已经将一切布置得妥妥当当,好让我看来是死于意外,谁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寒水使咬牙道:「就算主人知道是我也所谓,只要能除去你这祸害,就算要我粉身碎骨也不要紧!」
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可见他杀沈雁石之心有多么坚决。
从没想到自己一个男子竟会被看成是妲姬、媚喜一类的人物,沈雁石不禁苦笑。长叹一声:「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回头看碧游宫的方向,兀自笑了起来:「从没想过我能活着离开这里,其实死也没什么,被你杀了也不打紧,可是现在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目光变得悠远朦胧:「我想回去见一个人,问他一句话。」
沈雁石走了。
「你的穴道两个时辰后就会解开,应该不会被发现,现在只好先委屈你一下。」
寒水使问他:「你为什么不杀我?」
沈雁石没有回答,却反问:「你很想死吗?」
他不想死,知道自己不会死的时候,也才发现自己并不想死。所以他只有静静躺在雪地里,等着穴道自行解开。
沈雁石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而雪又下了起来,将他的脚印盖住,再没留下任何痕迹。
主人应该是找不到他了吧?而他也经该会遵守诺言,不再回来。碧游宫又该从此安静了。
忍不住会想,沈雁石想去见谁呢?是什么人让他露出那么寂寞的表情?他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主人?
一道黑影出现在雪地中,静静的看了寒水使一阵,上前解开他的穴道。
「你很早就来了对不对?」寒水使狐疑地看向黑影,「为什么不出手帮我?」
黑影不答,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话,不愿回答的时候更是沉默不语。
「难道你不是来帮我的,甚至你想在危急的时候去帮他?难道你也……」
黑影冷冷打断他的话:「让他去,对谁都好。」
留不住的东西,何必勉强留住?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像要把一切掩埋。碧游宫里,段飞鹰趴在桌子上,酒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神志已经不清了,却喃喃的叫着:
「雁石。」
二十三
沈雁石在山脚下买了匹马,一路催马向东,他怕段飞鹰追来,中途不敢停留,渐行渐远,终于整个天山山脉在视线中淡去,成了山水画中的背景了。
段飞鹰的浓情,邵云扬的厚意,最终也会成为天山之行的淡淡遗憾,永远沉淀在记忆中吧?相信那双总是在睡梦中出现的寂寞眸子,总有一日不再追随;对于自己来说 ,他们只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而反之对于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就让彼此两两相忘吧!
回去时走的依然是来时路,却早已是两样心境,斜阳古道,西风瘦马,无一物不是透着凄凉。回想来时的旖旎风光,如今只觉是一场缤纷美梦。梦醒,成空!
一人一马郁郁而行,这一日终于到了张家口地界。这里虽属要道,却并不繁华。正午十分,沈雁石寻了一家小小的酒店打尖。
酒店说小还真是小,只有一个掌柜,一名伙计。店中冷清,几乎没有什么客人,两人正趴在柜台上无聊地张望,一见沈雁石,招待的甚是热情。
沈雁石生性喜静,要了四色小菜,又寻了一个角落坐下,便吩咐那伙计不要理会自己,自行去吧。这里店面虽小,收拾得倒很干净,四面竹树环合,环境倒也清幽,可惜沈雁石满怀心事无心享用,只是怔怔地出神。
不过他很快就被一阵喧哗声惊起,一抬头,只见几个麻衣汉子走了进来。这些人一个个目光炯炯,神情精悍,腰间挎的刀剑更是显露了他们的身份,分明是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人。
这些人一进来就把着门口坐下,那伙计见他们决非善类,不敢怠慢,赔笑道:「几位大爷要些什么?」
「少啰嗦!」为首的麻衣人将伙计推到一边,全不理睬。
掌柜见状,微一皱眉,心想这些人不会是找碴来的吧?但他也知道这些江湖人是得罪不起的,只得上前道:「这伙计没见过世面,有什么冲撞几位的地方还望见谅。不知几位来到小店,想吃些什么,小人好去弄来。」
一捅那伙计:「还不快给几位赔罪?」
为首者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我吃的东西你这小店也不见得有,只点一个你肯定有的来尝尝吧。」
顿了顿道:「我要一把『天绝剑』作菜,还要一份天绝剑谱下酒,速速拿来!」
听到「天绝剑」这三个字,掌柜彷佛被抽了一鞭子,脸部抽搐了一下,强笑道:「这是……这是什么菜?小人从未听说过。」
为首者尚未说话,一旁一个年纪较轻的汉子却已沉不住气,拍案而起,指着掌柜叫道:「姓骆的,爷们早已知道你的身份,你还装什么蒜?趁早将东西交出来!」
话说到这里,不仅掌柜的脸上变色,连沈雁石也不禁动容。
他虽不涉足江湖,但对江湖上的一些掌故却知之甚详。据说这天绝剑是一位几十年前纵横江湖的武林异人所用之兵器,异人临死之际,将他毕生武学精义藏于剑中,不知传给了谁。江湖纷纷传言谁若能得到天绝剑,就可独步江湖,武林人士到处寻找,却怎么也无法觅得。这些年来人们的热情也淡了,都以为是无稽之谈,不想今日却又重新被提起!看来这掌柜就是得剑之人,只是他为何不再江湖中扬名立万,反而窝在这里卖酒,莫非还没有参透剑中奥妙?
双方剑拔弩张,看来很快就有一场火拚。沈雁石不欲搅入其中,只是出路被麻衣人堵死,离开不得。
正在这时,只听马蹄声响,一人说道:「那人所说的酒店就是这里吧?」
一听这声音,沈雁石只觉全身一震,几乎连呼吸也停止了。这温厚的声音不知多少次在耳边回荡,梦中缠绕,不是岳子青是谁?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为天绝剑而来?我该不该出去和他相见?半年来天天盼、夜夜等,如今人在咫尺,却又犹豫了。
只听又一个清亮中略带尖锐的声音道:「你看这里这些马,只怕我们已被人抢先了。」
凤举!
早该想到子青的身边一定会有凤举在,沈雁石不及细想,闪身躲进了后面厨房。酒店中人虽多,但都在互相戒备,谁也没有留意他。
贴着墙壁,外面的声音仍然一清二楚,只听那为首的麻衣汉子道:「原来是沈二少爷和岳少侠,不知两为有何贵干?」他的语音干干的,底气犹虚,显然对这两人极是忌惮。
沈凤举一笑道:「龙五爷来做什么,咱们也来做什么。」
那龙五爷强笑道:「二少爷说笑了,沈家庄的家传武功何等威力,天绝剑再厉害也不过是邪魔外道,二少爷应当是不放在眼里的。」
「既是邪魔外道,终不免贻害武林,不如交给凤举将之毁去,岂不甚好?此间之事就不劳龙五爷费心,请回吧!」
三言两语之间,竟是要将龙五打发走。此言一出,麻衣汉子顿时叫骂起来。
沈雁石心想:凤举为何一心要拿到天绝剑,难道想用来对付段飞鹰么?想到这里,心中暗暗烦恼,竟不知是为谁在担心。
龙五爷见沈凤举不肯松口,心下大恼,喝道:「姓沈的,龙某让你不过是看在你老子的面上,你当是真怕了你不成?沈成风已经死了,看谁还给你撑腰!」
这话可触了沈凤举的忌讳,冷声道:「不需人撑腰,我一样制得住你!」话音未落,长剑已如飞练一般攻了过去,几乎是同时袭向龙五周身要害。
或许江湖人推重沈凤举是有些看在他爹爹面上,但神童之名也绝非浪得,他的剑术绝对可以列入一流剑客之列。百招过后,龙五败相已露。
忽然岳子青一声喝斥:「哪里走?」一个人重重飞出,倒在地上。却是那掌柜想要趁乱逃走,被岳子青发现点了穴道。
与此同时,沈凤举的长剑也没入龙五肩胛!
「承让。」
麻衣汉子们纷纷怒喝,亮出兵器便想一哄而上,却被龙五举手拦住:
「住手!」
「可是……」
龙五怒道:「可是什么?还嫌丢人丢得不够么?你们就算加起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盯着沈凤举,「这一剑之仇,龙某早晚是要讨回来。」
沈凤举淡笑道:「我等着。」
龙五挥手带着人去了。
沈雁石躲在厨房,暗暗催促自己:沈雁石,你千辛万苦来不就是为见他们一面?既然如此,你还犹豫什么?
可心里这么想,却始终迈不开脚步。
外面沈凤举的声音又已传来:「子青,你为什么一脸不高兴?你嫌我出手太狠了吗?」
岳子青闷闷地道:「你明明可以不伤他的,为何要刺那一剑?那人的一条手臂怕是要废了。」
沈雁石一惊,心想凤举出手想来很有分寸的,决不胡乱伤人,但子青的话又绝对不会假。
沈凤举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只是我听他说到爹爹就忍不住了。我知道你心肠好,这些日子以来,多亏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撑过来。爹爹妈妈都已过世,连大哥也死了,我只剩下你了,你不要讨厌我。」说到后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