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你了,你不要讨厌我。」说到后来,语音微微发抖,显是十分害怕。
沈雁石听到「连大哥也死了」这句,不由一呆,自己明明还活着,怎么他们就当他死了?
没时间给他多想下去,岳子青柔声道:「我怎会讨厌你?我发过誓一生一世都守着你的。」
沈凤举叹道:「你对我这么好,可笑我以前竟以为那是兄弟之情,不过总算还明白的不算晚……」
两人又说了些什么,沈雁石已经听不见了。
想哭,哭不出;想笑,也笑不出来。
原来如此!
只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揉烂,再狠狠踩在地上跺上几脚!
沈雁石,你苦苦思念着人家,人家心中可未见得有你一分一毫!你算什么?只是人家排解寂寞的消遣罢了。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你这小丑也该退场了。
其实应该恭喜子青的,恭喜他得偿夙愿,想来他是在凤举感情最脆弱时精心守候,终于赢得了凤举的心。
好,很好!
刚刚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去,现在看来不用了,在他们心中,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何苦再出去徒增困扰?那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也不用问了,答案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说,天绝剑在哪里?」
沈凤举解了掌柜的穴道,厉声逼问道。
「你不说就行了吗?细细的找,总会被我找出来!」
「你找不出的,因为剑已经不在这里了,我的徒儿已经带走了。」
岳子青失声道:「难道是那伙计?」
「他人呢?」
「逃走了,我不知他……」
沈凤举跺了跺脚,向掌柜道:「你让他去了哪里?快说,不然莫怪我手狠!」
那掌柜「啊」的一声惨呼出来。
「凤举……」
岳子青心下不忍,正想劝诫,却被沈凤举拦住话头:「你不想报仇了吗?」
岳子青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你说不说?」
掌柜忽然笑了:「你本事再大,没无法逼死人说话。」
「不好!」沈凤举一声惊叫,「他……他竟然服毒自尽了。」
两人又惊又怒,岳子青道:「趁还来得及,我们去追!」双双掠了出去。
酒店里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沈雁石一个。沈雁石缓缓步入外间,心好像被套空了似的,对着一室狼藉,茫茫然竟不知身在何方。
目光触到掌柜的尸体,这才猛然惊醒,心里微感侧然,暗想总不能让他陈尸在这里,人死总要入土为安才是。走过去想去拖起尸首,不想刚到近前,那尸体眼睛一眨,竟然动了。
沈雁石一惊之下,向后掠出,只见那「尸体」翻身坐起,睁眼看到他时也吃了一惊。
「你是死是活?」
「怎么还有人在这里?」
沈雁石心念电转,已经明了:「你诈死!」什么剑被伙计拿走云云都是骗人的,那般重要的东西他怎会放心交给他人?他自知不是沈凤举和岳子青的对手,不过借那伙计引走两人,再用龟息大法令人以为他已死,好借机逃逸。
掌柜目露凶光:「你既知道我的秘密,可留你不得!」在腰带出一摸,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软剑来,挥剑向沈雁石攻将过去。
他方才被岳子青制住原来是故意示弱,软剑施展开来招招致命,凌厉以极。沈雁石武功本不弱于他,只是两手空空,只能躲闪,渐感难支。
酒店极为窄小,杂物又多,沈雁石躲闪的余地十分小。忽然之间,脚下被倒地的椅子腿绊住,整个人站立不稳,向后倒去。软剑宛如灵蛇一般,紧随而来!
罢了,罢了。
沈雁石闭上眼睛,只等利刃穿心那一刻。却听一声惨呼,接着,宝剑落地,掌柜一脸震惊,仰天跌倒,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他的后心被一只枯枝穿过,这回是真的死了。
沈雁石呆了呆,叫道:「哪位高人相助,请现身一见!」
连叫几声,却没有人回答,跳出酒店四下张望,也不见高人的影子。远远的有两匹马急行而来,却是去而复回的沈凤举和岳子青。想是两人发现被骗,又赶了回来。
沈雁石正想避开,不料却被沈凤举眼尖的发现,施展轻功拦在他身前。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处?」
沈雁石不欲与他相认,心想你们当我死了,我就死了吧。半侧着身,低下头,哑着嗓子道:「我是过路的。」
这时岳子青已奔入酒店,一见里面情形,顿觉与外面那人有很大关联,叫道:「凤举,拦住他!」
沈凤举更不答话,一掌拍了过去!
沈雁石料不到他会陡下杀手,想要躲时,掌风已袭到身前,直觉身子轻飘飘的,飞了出去。
「大哥?」
「雁石?」
二十四
好像最近一段时日自己很容易受伤,也很容易昏倒,明明不是这么娇弱的人呀!
恍恍惚惚记得,一双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抱起。
记得,有人关切地叫着自己。
记得,有人温柔地给自己喂药。
是谁?是谁?
张开眼睛,对上一双焦虑的眸子。眸子的主人一见他醒来,脸上的神情顿时变为惊喜……
段飞鹰?
「雁石,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我,我们都担心死了!」
「子青,是你?」虚弱无力的声音带着些许失望,说话的人没发觉,只是奇怪:为什么自己居然想到段飞鹰呢?
「大哥,对不起,我无意的。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怎么也想不到是你呀!」一旁的沈凤举不容人说话,抢上来解释道,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心虚。
即使是旁人,你也不该陡下杀手——这些话沈雁石没有说出口。他和凤举虽是亲兄弟,但始终有些隔阂,无法摆出兄长的架子来教训人。
「不妨事,反正我的伤也不重。」
「谁说不重?少爷你都昏倒了。」小小的脑袋挤到床前,一脸忿忿不平,却是沈雁石的小厮沈安。
沈雁石瞥见沈凤举一张俊脸变了颜色,忙喝道:「沈安,别瞎说,我不要紧的。」心里奇怪,沈安年纪虽小,但不是个不守分寸的人,怎么敢公然挑衅凤举?
岳子青也道:「大夫不是说了吗?雁石是因为奔波劳碌,身体虚弱,才会体力不支昏倒。」
沈安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奔波劳碌,也不知是为了谁。」
沈凤举猛的站起,道:「大哥你好好将养身子,这里闷得紧,我出去透透气。」说罢,向外便走。
「凤举!」沈雁石和岳子青齐声叫他;岳子青更想追出去,回头看了眼沈雁石,却又停住脚步。
「沈安,你出去,我有话和你少爷谈。」
沈安看了眼自家少爷,见他也点头,这才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出去。
房门方自关上,沈雁石只觉眼前一花,身子已被拥进一具温暖的怀里。
「雁石,你还活着,真太好了。」温热的气息吹在项间,微微颤抖的肩头显示出说话人心中的激动。
一时间也想伸出手去回拥住对方,心念一转,双手迟疑着,反而将他推了开去。
「雁石?」岳子青一怔,发现他眼中的疏离,心中一阵刺痛。
烛影摇动,映得人脸上忽明忽暗,也映出了两人的心境,何尝不是喜忧掺半?
岳子青长叹一声:「雁石,我知道你心里有诸多疑问,这半年来的确……的确发生了不少事。」
心中千头万绪,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日岳子青救出沈凤举后,就回到先前投宿的客栈,等了一宿不见沈雁石回来,便知道他失陷了。岳子青心急如焚,就想回去救援,哪知这时沈凤举却突然发起高烧,神志不清。
天山边陲之地,别说医生,连象样一点的药铺都没有,好不容易退了烧,以是十天之后了。而沈凤举病虽好了,身子依然虚弱不堪,而且变得一刻也离不开岳子青。
岳子青既挂心沈雁石,又放不下沈凤举,左右为难,又想自己一个人也不是对手,终于狠狠心,找到沈成风生前好友赵冲,一来将沈凤举托在他处,二来也请赵冲助拳。
赵冲虽感为难,但他素来是将沈氏兄弟当作自己亲生一般,遂约了几个好友,一同来到天山要人,哪知头一回合就被挫败,赵冲还受了伤。过了几天,众人正商量着怎生救人,不料碧游宫中却抛出一具尸首来,说是他们的举动激怒了段飞鹰,已将沈雁石杀了。
沈雁石忽然想起,那天听到一阵喧哗之声,随即段飞鹰就问起他关于子青的事情,想来就是他们去救人的那天了。自己竟然没有发觉,还真是蠢得可以。
其实,以他的聪明,早就该联想到了,只是苦等许久没有消息,一刻心已经堆满了失望,不敢轻易往好处想,生怕希望终成失望。
后来,段飞鹰的脾气忽然变好,想来就是抛出尸体将众人哄下山去,自以为是妙计,得意忘形——那人就是那种脾气。
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却没有对段飞鹰着恼,反而在脑海中描绘起那人洋洋自得的模样便觉得好笑。
「那尸首血肉模糊,难以辨认本来面目,但身量却与你有九分相似,我真蠢,想不到他们竟会弄具假的来,也就相信了。我……雁石,你可知道,当我听到你死了的时候,有多么的痛不欲生?」
是吗?可你还活得好好的,还和凤举……
「可是,我又想,我已经失去了你,再不能失去凤举了。」
「所以回来后你就一直照料凤举,而他也终于被感动,响应了你的一番心意?」沈雁石笑着,笑容中却有着淡淡的嘲讽。子青啊,你疗伤愈痛的本事,着实是令人佩服。
在沈雁石明澈的目光下,岳子青忽然有种无处遁行的感觉,忍不住急道:「雁石,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还活着!」
为什么反复重复这句话,难道除此之外你就没有更好的解释了么?
「现在,我活着回来了,你准备怎么安置我呢?」并不是喜欢咄咄逼人的人,只是心中不忿岳子青的姿态,话就这么不经思索脱口而出了。
岳子青脸上的表情一滞,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还是雁石吗?还是那个平静淡泊、温和宽厚的雁石吗?哀声道:「雁石,别这么说。」
那该怎么说呢?在你心里,沈雁石应该是无限包涵容忍你的一切,只因为他爱你?
话堵在喉头,依然没有出口,只为他哀乞的眼神,不由得心软。
沈雁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