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言狡辩,老夫先毙了你再说!」郭正翔一声怒吼,竟出手攻向段飞鹰。但沈雁石哪里肯给他机会?抢上一步举剑拦截,两人重又斗在了一起。
段飞鹰依然支招不绝,郭正翔回身叫道:「你们这些人就看热闹么?谁来堵住这厮的嘴?」
但众人都被段飞鹰那句「以多欺少」给将住了,又自顾身份,谁也不肯上前。
郭正翔一招「龙翔潜底」正待刺出,就听段飞鹰说道:「他这招是『龙翔潜底』,快用『紫气东来』刺他左腿!」气得郭正翔几乎吐血,正想变招,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我若是暗中变招,换成「海底捞月」,他事先不知,定然躲闪不开。
要知这「龙翔潜底」与「海底捞月」前半招极为相似,后半招一个攻上盘,一个攻下盘,却是截然不同。沈雁石若是认定了他要用「龙翔潜底」,那必是要吃亏的。
观战众人见状,都是暗叫一声「不好」,叫过之后才想到:我怎么替敌人担起心来?
只见两道流光划过夜空,交手的两人各退出三步,对峙而立,这一招显然已分出了胜负。
郭正翔长剑指地,鲜血顺着剑锋流下,他却不理,只顾看着沈雁石:「你为何不用『紫气东来』?」
「前辈适才不是说我等不守武林规矩,雁石又怎敢再犯忌?」
郭正翔瞪了他半晌,终于道:「很好,很好,想不到沈家还有你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我们全都看走了眼!」长叹一声退了回去,自有人上去为他包扎伤口。
岳子青关注场中动静,心中始终挥之不去的却是段飞鹰那句话:你口口声声不让我带他走,是真怕我误了他,还是于心不甘?他暗暗扪心自问,自己所作所为,难道真是出于一番妒意?
眼见沈雁石连败两个高手,白衣飘飘,含笑而立,那出尘的风姿任何人都难以比拟,想到这样的人儿曾经倾心于己,而自己却不知珍惜,致使他投身于另一个人的怀里,一时间心里又酸又涩,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一行人中,论武功自以赵冲为尊,其次便是郭正翔,郭正翔这一败,谁还敢上前自取其辱?赵冲本人自持身份,也不愿与身为小辈的沈雁石过招,但群雄为擒杀段飞鹰,实是费了好大的心力,就此收手有又不甘。
赵冲沉吟半晌,正在想今日之事如何了局,一个家丁突然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人未道,先大叫起来:「老爷,不好了,后院……后院……起火了!」
众人一看,果见后院的方向火光闪动。
「夫人!」赵冲想到妻子正在后院安歇,他夫妻情深,再也顾不得其它,匆匆往后院去了;几个与他关系极好的也跟过去帮忙。
这一来,群雄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也跟去帮忙。
沈雁石上前扶起段飞鹰:「咱们快走。」
「哪里走!」剑光霍霍,沈凤举拦住了去路:「狗贼,纳命来!」
「只怕你没这个本事!」
说话的不是段飞鹰,更不是沈雁石——一个金衫男子从斜刺里冲出,掌风直逼沈凤举。
「锤金使!」
「劲松,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锤金使,他一面招架一面笑道:「凝寒不放心,定要我跟来以防不测,主人面色不善,可是中毒了?」
段飞鹰皱眉道:「断魂香,不留神竟着了他们的道。」
锤金使随手抛给沈雁石一颗丹药:「雪灵丹,快给主人服下。」
「雪灵丹」是以天山雪莲混合其它珍惜药材炼制而成,祛毒最有奇效,段飞鹰接过服下,闭目运功。
沈凤举叫道:「大家一起上!这姓段的若是恢复了武功,就再也制他不住了。」
他这一声高呼,立刻有人响应。还有人本来迟疑着,一见别人动手,便也跟着动起手来,一时间形成混战的局面。沈雁石和锤金使既要护住段飞鹰,又要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功绩,不由险象环生,不久锤金使中了一掌,沈雁石的左臂也被剑风扫伤。
蓦地里一声大吼,震得众人耳膜生痛,心胆俱寒,有人手中的兵器竟然被生生震落!众人不约而同停了手,目光望向一处——段飞鹰已缓缓站了起来。
他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终于停在沈雁石受伤的手臂上,面色渐渐阴沉。而他的面色每阴沉一分,众人的心跳也加快一分,都在想:不知这魔头想要怎样?
一念至此,心中竟都惴惴不安。
人影一闪,借着「劈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原本围在沈雁石身边的几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没有给任何人反应过来的时间,围攻锤金使的几人也相继倒地。
段飞鹰扯下一条衣襟,径自为沈雁石包扎起来。
锤金使笑道:「主人,我也中掌受伤了。」
段飞鹰哼了一声:「我再给你一掌,可好?」
「不用了,不用了。」笑话,主人的一掌还不把他打吐了血?
沈凤举咬了咬牙:「少爷跟你拼了!」飞身而起,人剑化作一道闪电,直击段飞鹰后心。
「小心!」
段飞鹰也不回头,长袖一挥,夹带着一股劲风,将沈凤举震出三丈开外!
「凤举!」沈雁石想追过去,却被段飞鹰拉住:「放心,他没受伤。」
段飞鹰脸上的表情似是极不情愿。沈雁石知道他是顾念自己,这才违心地手下留情,低声道:「多谢。」
「今日得罪了他们,这里你是呆不下去了,跟我走吧。」
沈雁石一声轻叹,点了点头。
沈凤举正被岳子青扶起,眼见三人就要离开,又惊又怒,脱口叫道:「沈雁石,你当真迷恋上了这个魔头,连自家祖宗都不要了么?」
这话一说出,全场皆惊,众人都瞪大了双眼看向沈雁石。在他们古板保守的心中,同性相恋简直就是罪孽,不可想象!
沈雁石的身子明显一僵,半晌,才慢慢转过身子,直视着中人。脸色虽然苍白的可怕,神情却平静的犹如一泓清波。
他缓缓的开口,声音虽不高,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我从没忘记自己是沈家的人,也没忘记沈家的祖训是『恪守道义、恩怨分明』,我自信从来没有违背过。至于……」
他看了一眼岳子青,又飞快地别开眼:「我的确爱上了个男子。」
听得众人的抽气之声,他反倒笑了:「你们可以笑我,也可以骂我,就算将我视为异类,我也无话可说。可我只是忠于自己的心意,喜欢自己想喜欢的人罢了,我不认为这是做了什么坏事,也不觉的伤害了谁……所以,无论你们怎么看我,我只是问心无愧。」
当着这多人的面前,讲述自己不为世人所容的恋情,奇怪的是,心中并不惊慌,反而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段飞鹰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走吧。」
沈雁石抬起头,在众人惊愕、愤怒、惋惜、同情……种种的情绪所汇集的目光中,大步走了出去。
写了一下午,又打了三个小时,才出来这点东西,我是不是太慢了?——心情极不好的某人。
二十九
三人出了赵府,沈雁石忍不住想回头看一眼,段飞鹰一把拉住他:「有什么好看?看在眼里拔不出来怎么办?」
沈雁石只得一笑作罢。
段飞鹰眸光一闪:「是谁鬼鬼祟祟的?出来!」
「谁鬼鬼祟祟了?」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身上还背了个包袱:「少爷,你怎么又丢下沈安了?不回沈家庄也不要紧,少爷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我们要去天山,你敢么?」说话的是锤金使,觉得这小孩实在有趣。
瞪了他一眼:「天山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不敢?」
沈雁石任他两人斗嘴,目光却转向沈安身后那侧身而立的人:「赵满,后院的火可是你放的?」
「沈少爷放心,小人只是在无人用的厢房里造了些烟,造成火灾的假象,以引开众人的注意。」
沈雁石叹了口气:「前番已多蒙你解了我的穴道,如今又来相助,我实在不知该怎生报答。」
赵满突然跪了下来:「当初赵满做错了事,若不是沈少爷善意隐瞒,赵满今日还不知沦落到了哪里。沈少爷这分恩情,赵满便是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当初赵满偷了沈成风金冠上的夜明珠,沈雁石发现此事追回夜明珠却没有对任何人宣扬,从而保全了赵满。这在沈雁石不过是一念之仁,对赵满来说却是恩同再造。沈雁石住进赵府他便一直找机会报答,今日才算得偿所愿。
赵满的身影已隐没在黑暗中,沈雁石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叹息:「我那时帮他从没想过会有今日。」
「哦?」
「我只是想给做错事的人一个机会罢了。」
「我明白。」轻轻地将沈雁石揽入怀中。段飞鹰可以了解他的心情:雁石他一直缺少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
当岳子青等人赶到后院时,他们发现急待扑灭的是赵冲头上的火——怒火。
「赵三叔,火势如何?」
「哪里有什么火?都是骗人的把戏!」赵冲气得直跺脚,脚下的青石板被他震得裂成几块:「姓段的呢?」
「被他逃了。」
「那雁石呢?」
「他还会留下等人骂?早跟着走了。」沈凤举想起来,依然恨恨不已。
「雁石这孩子,也太不懂事!」赵冲一声长叹,从小他就不怎么看好雁石,不若凤举聪敏可爱,想不到二十出头的人了,依然是非不分,善恶不明。
岳子青忽道:「既然这里已无大碍,小侄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
「子青!」沈凤举一路跟着岳子青,直到了四下无人之处,这才出声叫住。
「你又生我的气了是不是?你怪我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大哥、说他……是不是?」
见岳子青不答话,沈凤举走到他面前跟他对视:「我知道这件事上我是有些过分,可我当时真是气急了,才会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你说的简单,可你让雁石怎么办?你让他今后在江湖上怎么立足?」
满以为道声歉岳子青就会像以前一样原谅他,反过来安慰他,不料他却得理不饶人起来,沈凤举几曾受过这个?火气不由也上来了:「那又如何?他做错了事,丢了沈家的人,难道还不许人说么?」
岳子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