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经过这些天,碧游宫的人想必已经去的远了,他一时追不到。」
沈雁石摇头,想说什么,无奈胸中血气翻滚,竟然说不出话来。沈安见状忙道:「不是的,表少爷。那天那个姓段的狗东西和老爷决斗之后,似乎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所以一直没有上路,在五里外的双桥镇上休养,今天中午才成行。二少爷一直派眼线盯着,所以……」
不等他说完,岳子青脸上早已变色,飞身跃上了马,冲了出去。
沈雁石一拉沈安:「扶我上马,我们也去。」
「可是少爷你的伤……」
「不妨事。」只希望来的及才好!
从沈家庄出来,岳子青策马狂奔,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凤举,你千万不能有事!
一路行了二十余里,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岳子青勒停了马。
树林里明显有着打斗的痕迹,绿绿的树叶落了一地,显然是被剑气削的。蹲下身子查看,草叶上还染着斑斑血迹。
这是谁的血,是不是凤举的?想到这,岳子青的掌心已经有了冷汗。
阳光透过树林,草地上一个东西反着光。岳子青看过去,忽然觉得混身冰冷——
草丛中静静躺着一柄断剑。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剑柄上面刻着一只凤凰!
那是凤举的剑!
这把剑是沈成风请人为凤举铸的,是凤举最心爱的宝贝。岳子青还记得,凤举总是笑着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现在剑已经断成两截,人呢?
马蹄声响,沈雁石也带着沈安赶到了。两人一看这里的情形,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沈雁石强忍住心跳,下了马,在四下巡视一周,才向岳子青道:「这里没有凤举的尸身,看样子他只是被抓走了。你……不要太担心。」
岳子青不语。沈雁石以为他没听见,伸手去扶他肩膀,不料岳子青却毫无预警的转身:
「你当时为什么不拦住他?」
「我……」
「你根本就希望他来送死是不是?」岳子青的眼睛在充血,只要一想到凤举也许已经死了,他就几乎要发狂!胸口郁闷难当,只想找个途径发泄出来!
「不……」 岳子青冷洌的眼神令沈雁石心里发寒,急忙想要解释,可是对方却全然不给他机会。
如果这时有人看到岳子青,一定都不认识他了。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他打断了沈雁石的话,冷笑着,残忍地开了口:
「你以为凤举死了我就会转而爱上你吗?」
九
「你以为凤举死了我就会转而爱上你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霹雷,将沈雁石全身都击成了片片碎片!
他知道!原来他早就知道!
他知道,可是他却一直装成没事人一样,冷眼旁观,毫不在意地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对凤举的痴迷。而现在,自己的一腔情意竟成了陷害凤举的罪状!
想笑,哈哈,原来在他眼中自己竟如此不堪!
「啪。」
清脆的巴掌声自岳子青脸上响起。沈雁石脸上一贯的微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寒霜。
「这一巴掌是让你清醒。」
沈雁石冷冷地开了口,声音如腊月朔风,使人闻之如坠冰窖。
大少爷生气了!这是回过头神来的沈安的第一个想法。从没想过一贯微笑着的大少爷会生气,原来从不发脾气的人生起气来竟如此可怕!他心里都发寒呢。
岳子青早已被这一掌打得呆掉了。他也从没见过这样的沈雁石,退去了笑容,他此刻的表情竟是如此的凛然,神圣而不可侵犯!
「有一件事你最好明白。」
岳子青呆呆地听着。
「凤举是我唯一的兄弟,也是这世上我仅存的亲人。我就算死了,也不会伤他一分一毫。」
他冷笑,笑得高傲:「恋上你,或许是我自甘下贱,但你放心,沈雁石不会下流到陷害自己的兄弟。」
冷冷地将这些话甩在岳子青脸上,沈雁石转身想离开这令他难看的地方,才走出两步,胸中血气翻滚,竟像是要冲出来一样。
嘴一张,一口鲜血直喷而出!随即人也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大少爷!」
「雁石!」
两条身影从不同方向奔来,沈雁石目光散乱,竟无法分出谁是谁。
「为什么会这样?」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依稀是岳子青。
「大少爷为了阻止二少爷寻仇,两人动起手来,二少爷打了大少爷一掌,当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上马还是我扶着上去的。结果表少爷你又——」
又刺激他,让他急怒攻心。这些话沈安不懂,也不知该怎么说,但岳子青已经明白了。凤举的一掌,即使只用五成力,也足已使个武林高手受很严重的内伤了。
明白自己都做了什么,岳字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懊恼道:「我……我都没注意到……」
注意?神志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沈雁石模模糊糊地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在心底呵呵笑了:
「你怎会注意到我?」
一直以来,沈雁石都会做一个梦。梦里面父亲会很温和地看着自己,还会拉着他的手。父亲的手很大,很温暖,很想一直就这样被握着。可是一转眼,四周的光线就变暗了,父亲冷冷地摔开了他的手,他正想问为什么,父亲的眼神却忽然变了,变得遥远而陌生。
每当这时,他就会一身冷汗地醒来。
「大少爷,你醒了!表少爷,大少爷醒了!」一直在一旁照顾的沈安一见沈雁石张开眼,连忙惊喜地大叫起来。声音之洪亮,一百只乌鸦合唱也比不上他。
「大少爷,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沈安了。」耳边的乌鸦还在聒噪着,吵得他不能继续睡下去。
转动着眼睛,记忆慢慢回来,是的,父亲已经死了,刚才的一切原来仍是场梦呀。首先浮上心头的是一片苦涩。
「雁石?」
岳子青抢到床前,一脸喜色。
没有想到他会留在自己身边,沈雁石有着一丝茫然,轻声道:「你不快去找凤举,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只是感到奇怪,问问而已,可听在岳子青的耳中却似在埋怨他一样,想起自己语出伤人,心中顿时充满了愧疚:「我留下来照顾你的伤势。」
沈雁石挣扎着起身,向四下望了望,发现这里是自己的卧房,原来他们已经回到沈家庄了。卧房里点着灯,外面已经黑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我昏迷了多久?」
「已经子时了。你的伤势不轻,又没有及时救治,幸亏庄里还有疗伤圣药,不然就麻烦了。」
沈雁石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这一番耽搁,碧游宫的人就走远了,凤举……」
「安心养伤,凤举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你说的对,没有发现凤举的尸体,看来碧游宫还不想杀他,只要我这条命在,就一定会将凤举救出来!」最后一句话说得无比坚决,显示了他的决心。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是斗不过碧游宫的,这件事理亏在我们,江湖上的朋友怕也不好帮忙。唯今之计,只有暗中潜入碧游宫,打听凤举在哪里,再伺机将他救出。」沈雁石沉吟着说出自己想法。
如何去救凤举,岳子青一直在心头盘算了好久,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最为可行,于是点头道:「也好,等你伤好咱们一起去。」
沈雁石笑了笑:「我刚刚运了运气,血气都已畅通无碍,只要调养几天就好了。我们明天就动身,凤举虽无性命之忧,但早一天将他救出,他就少受些折磨。」
岳子青早就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去才好,只是见沈雁石受了伤说不出口,如今听他先提了出来,心中不禁感动,握住他的手:「雁石,谢谢你。」
沈雁石笑了笑:「凤举是我的弟弟,你谢我做什么?」不着痕迹地脱开了他的手。
这层窗纸既已戳破,再想行若无事地相处下去就不可能了。岳子青想起白天对他一番残忍的中伤,深感愧疚——雁石其实是没有过错的。
「对不起。」
沈雁石嘴角抽动一下,想问:哪一桩?可是问了又如何,一切都不会改变。「其实我今天的态度也有些过分。」以他的性格,当时真是气极了,才会打岳子青耳光,还说出那样的话。
想起那一记热辣辣的耳光,岳子青倒是笑了:「平时看不出你脾气其实不小,这一点倒不愧和凤举是兄弟。」
沈雁石想起不久前也有人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也不禁笑了。
岳子青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沈雁石,他忽然发现雁石的笑容很好看,让人看了很舒服,很想多看看。
「我脸上长花了吗?」见岳子青直盯住自己,沈雁石不禁摸摸脸,笑问。
他开玩笑地问,岳子青却有些「做贼心虚」,不由红了脸,想说些什么,忽然脸色一变,一张劈熄了蜡烛,低声道:
「有人!」
十
月黑风高。
一条黑影趁着夜色偷偷潜入了沈家庄。他从东院潜到西院,又从西院到了后院,似乎是在找什么。可是这里实在是太大了,房间又多,偏偏又都一个样式,他似乎是有点转向了。
发现了这一点,他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纵身一跃,跃上了树梢。
居高临下当然要看得清楚些,他心里这么想,可他一跃上树梢就发现自己错了。
所有的房子都熄着灯,天色又暗,虽然他的目力相当不错,可也难以分清这些一式一样的房子。
他想自己应该去抓个人来问问。
他正这么想,不远处一间房子的灯就亮了,房门随之打开,一个人披着衣裳,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半夜醒了要去出恭。
这真是天赐良机,黑衣人目中闪出一丝喜色,悄没声息地来到这人身后,伸指向他身后大穴点去——
「你要做什么?」
一张傻嘻嘻的笑脸突然出现在眼前,清晰得可以看到上面的汗毛。黑衣人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会突然转身,一时呆住了,接着,背心一麻。
——他没点到别人的穴道,反而被人点了穴去。
一人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为何鬼鬼祟祟?」
烛影闪动,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有些发红。黑衣人脸上的面具已经被取下来了,露出一张年轻而惊慌的脸。
「咦?」岳子青一见这人不由轻呼一声。
「你认得他?」
「他是金蛇剑客的二弟子,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