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後来被自己怨恨甩开的男人留下,又因为被另一个喜欢异性的男人拒绝而决定离开,前者为两份纠葛埋下了伏笔,後者大抵能为它们画上句点。
自动跳出的新闻资讯上有Q大的消息,不过是某个艺人在大学的体育馆开了场个唱,跟苏壬风马牛不相及,但看到那个大学的名字,还是手一滑,轻点标题,配图彩色海潮一般汹涌的人潮里,他看见镜头一角,有个熟悉的侧影。
云淡风轻,与狂热的歌迷们完全相反的神色,只是恰好被镜头捞到一个侧脸的路人而已。
只是路过而已。
支架在水打湿的浴池边缘滑倒,ipad摔进了冒著热气的温水里。
苏壬没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儿才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在碧蓝的池底摸到ipad。泡了一次全身心的温水浴,屏幕自然是说一不二地黑了。
又是返校时,再次回到躺了三年的上铺,床板发出吱吱声欢迎使用者的归来,在Q大的第四个,也是最後一个年头开始了。考研的考研,出国的出国,找工作的找工作,大四一片兵荒马乱,无暇他顾。直到天气转凉,秋色渐次染红这个城市,才发现距离我上次见到苏壬,已经过去了很久。
望眼欲穿的问题,没有说出口的答案。胆小的人到底是谁,我心里有数。
刚开学的那个月,可谓是宿舍桃花运爆棚的季节,老腊和妤婕卿卿我我,把他以前最爱说的「晒恩爱,死的快」的箴言抛诸脑後,不免晾著曾经沧海的好基友我。而我也不介意,因为那些时候,回忆里盈满了过去那几十天的细枝末节,零星的都是些片段,却总会在日常的某个角落猝不及防地跳出来,像行踪难觅的猫,蹲守在记忆的树上,瞅准了心里最脆弱柔软的那个地方,爪子不轻不重,也能挠出一道道痛中带痒的伤口。
我悄悄关注了苏壬的微博,提及他自己的信息十分稀少,但有七成把握能推断出他似乎要出国了。我查过飞鱼健身公司,方才明白飞鱼集团的注册地在温哥华,那才是苏壬的目的地。翻墙打开英文网页,我吃老本的英语实在是不够用,但还是慢慢地看著,它们多少跟他有关,那是他要接手的一切吗……
站内私信的提示音拉回了我的注意力,Srooxx,我都快忘记他了,那个技术宅,至今我们都未曾见面。他刚毕业,在数码城的店里工作,跟苏壬是不同类型的人,消瘦的脸颊,厚镜片後面的眼睛里带著自卑,对客人说话时诚惶诚恐,但谈起他想要做的应用程序组,整个人就像会发光一般。
他刚要换班,我们在柜台後面聊了一会,有个穿黑衣的男人送过来一台需要修理的白色ipad,说是进了水。店员收下那台机器,Srooxx双手接过来,他要登记信息,我就在旁边看著。随手翻过那台ipad,上面镌刻著一串细小的字符。
La vida breve。
人生如朝露。
西班牙文,和我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之所以知道意思,是苏壬告诉我的。那天我戴上他的耳机时,听到的就是这首曲子。
见黑衣壮汉走远了,我指著那台送修的ipad,对Sr尽量冷静地说:「你们店里要送修的东西这麽多,这台得等到什麽时候去。这情况我宿舍一哥们也遇见过,我帮他修好的,手到擒来的事,这台机子能不能交给我弄?顺便也想看看新版本的」
Sr睁大眼睛,「你不是店里员工……」
「你了解的,硬件这块的民工活真心不难,拆开清理一下顶多更换几个损坏的硬件就行了,我好歹也学了三年的计算机,」我压抑著想要当场拆了那台ipad的冲动,「修好了也是你们店里的单子啊。」
「那你帮忙看一下好了,不行就别勉强咯。工作间在那边,我要上岗了,晚点再过来喊你。」
「大丈夫!萌大奶!」我比出OK的手势,抱著ipad就冲进了工作间。
问题果然不大,在吹风机帮助下拆开了屏幕面板,稍微清理之後发现除了触摸面板外并无大碍,幸好这里就有库存的配件,装的过程中我紧张得手指抖擞,差点把排线扯断。
窥探个人隐私是可耻的,这也是广大黑客普遍受到痛恨的原因,但是此刻我只後悔我他妈为啥不早点黑了苏壬的电脑或者什麽移动设备──背景是一张照片,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摆放在我家阳台的小盆绿植,长相笨拙的多肉植物,对水分阳光都无所奢求。连拍摄日期都赫然在目──台风来的那天下午,仅存的一束天光从云的隙间漏下,温柔地落在叶尖,衔著的一颗水滴折射出钻石般的光。
可是那并非焦点所在。对焦的中心,是玻璃窗上,一个影影绰绰近乎虚幻的人形,看姿势,似乎是戴著耳机,倚墙而坐。
那是我。在苏壬镜头里的我。
几乎淡忘了的感觉,又纷纷涌上胸口,抓心挠肝,到底什麽才是虚妄的,什麽才是真实的?自欺,就能欺人吗?
更何况我连自己都骗不过。
当晚我就以不可告人的违法方式,忙了一晚才找到苏壬订的机票出发日期。看到那个数字,我难以置信地揉了几把眼睛──今天早上七点二十五分起飞。
从某处熊熊燃起的狂热和渴望,让我明白,苏壬在我身上点燃的火,从来未曾熄灭。
☆、Section 30
…
「老腊!醒醒!」
被暴力摇醒的室友不情愿地半张开眼睛,「干嘛啦天还没亮……哇咧擦陈一铭你半夜去偷鸡啊?黑眼圈超重的……」
「啊?」我下意识地揉揉眼睛,好像有点水肿而且酸痛得要命,「哪有鸡可以偷,我有急事出去下,晨操跟上午的课点名就交给你了!Thank you!要记得啊!Very much!Love you baby!」
「嗯……才五点十分?!抽风啊这人……搞啥飞机……」碰咚巨响,老腊栽回床上,迅速重新睡死过去。
时间这麽早只能坐计程车,在萧瑟的秋风中哆嗦了十分锺,终於有计程车如救世主般出现。从校门到机场大概一小时,保守估计六点半能到,而苏壬要乘坐的航班提前一小时也就是六点二十五分开始过安检,六点五十五分停止登机手续,也就是说我撑死了顶多有半小时的时间。悲观地说,如果苏壬六点二十五就安检登机,那我只能为自己点上一根蜡烛了。
幸运女神在上,凌晨的车道宽阔而空旷,绝无堵车之虞,司机大叔听著交通台广播一路狂飙,我在後座觉得自己快要精分了──身体疲惫得一挨座位就能睡著,但大脑像灌了超剂量的咖啡因一样强制亢奋,脑海里走马灯一般哗哗闪过苏壬的脸、苏壬的声音、苏壬手的温度甚至苏壬鬓角上我以为自己从未在意过的草木香调,都清晰得宛如昨日,连我也没意识到的刻骨铭心。
付过让人肉疼的上百块车费,我奔向机场大厅,深秋的风刮在裸露的皮肤上生疼,直到闯进大厅旁边的走廊才有所好转。「国际出发……T2航站楼……T2,T2,找到了。」按照机场内的指示牌,再对照昨晚从苏壬的个人账户里面找到的信息,他应该在一楼的大厅办理登机手续。
身边即将乘机飞往国外的人们无一不是衣冠楚楚,整洁体面,身著应季的秋装,拖著或大或小的旅行箱。两手空空行色匆忙,还不修边幅地穿了件旧T恤的我是个异类,很快受到机场工作人员的额外关注,说明来意後,那个友好的工作人员把我领到服务台前面,「不同的航班或航空公司的办理处是不一样的,这边的服务台可能有你想要的信息。」
「谢谢──可以帮我查一下看这个人登机了吗?」我拿出写著苏壬名字的纸片,当然只得到对方坚决的否定,「这是旅客的个人信息,我们不能对外透露。」
「靠……」我心焦地来回踱步,苏壬的手机一直没人接听,二十多个服务台只有三个接受咨询,其中并没不包含苏壬乘坐的航班所在的航空公司,我大惑不解,却又无计可施。已经是六点四十分了,再拖下去……以苏壬的稳妥性格,不会在最後一刻才办登机。 盯著纸片上手写的中英文符号,我一狠心,没得选了,转身走到购票处,「请问早上从T12登机口登机的航班有哪些?要现在就能办登机手续的班次。」
对方古怪地打量著我,低头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有票的还剩三个航班,分别是到渥太华、墨西哥城和东京的……」
「最便宜的是哪个?」
对方报出的价格等於我两到三个月的生活费,我咋舌,「那就到东京的,一张。」从口袋里像割肉一样取出银行卡,交给工作人员的那一刻,我心如刀绞,为钱包点起了一根蜡烛。过安检时又因为手机、银行卡和钥匙忘了拿出来而被工作人员拦下来两次,「先生,请把金属制品放到这个篮子里。请您配合谢谢。」
「没有别的了!卧槽要不要把皮带都脱了让我裸奔啊!」我在贴著黄色标记的地上跺著脚,OK,这次过了!
第十二号候机厅,左转直走,我踩著光滑的大理石通道里狂奔,被磨平的帆布鞋底在上面打滑,我无心欣赏这辈子第一次进机场所见识的华服或奢侈品专卖店,倒希望它们通通消失,不要用炫目的灯光和大幅广告挡住我寻找苏壬的视线。十二号候机厅里挤满了即将登机的旅客,我喘著粗气,在一整厅的男女老少里搜寻他的身影。
没有。
穿过一排排宽敞舒适的皮质座位,来来回回地走著s形,却一无所获。
登机明明还没有开始。可是苏壬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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