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而不语。
看着蒋沐同他的下属转身离去,众人都暗暗舒了口气,这样的人物,真不是惹得起的。
刚走了两步,蒋沐突然停住了,大家刚舒出的气又瞬间堵住了。
蒋沐向后微微侧头,“有趣,我记住你了。”
我回道:“那军爷可要常来捧场子。”
“当然。”
待他们真走了,众人皆新有余悸,都不吭声。我冲着人堆里叫了声:“你过来。”
杵在那儿看热闹的小龙套慢慢地走过来。
我把那花拿到他眼前,问:“这花好看不好?”
本来散了的目光又聚了过来,小龙套怯怯地,“好,好看。”
我说:“那你拿去。”
众人更是惊诧,我听到身后的千涟冷哼一声,“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
我转头看他,笑道:“怎么?你也要?”
经理赶忙过来打圆场,说道:“嘿,青瓷你真厉害,唱的戏又迷人了。”
我坐下来,把凤冠取下来,理着鬓角,一边说道:“他不懂戏。”
大家一惊,我却不再说下去,对着镜子慢慢卸妆。
《贵妃醉酒》?他说只听过昆曲?专程来听我唱戏却又不知道我的名字?就是随便看了眼戏牌也就知道了。
要不就是他不懂。
不要,就是另目的。不是人就是事。
一个戏班子能有什么可图的事?
我看着镜子里我擦花了油彩的脸,想起他离开时说的话,想着………………
那人图人那人。。。。。。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黄莺雀儿语窃窃
“好!”
“好!”
一退到后台师哥就推了推我的肩。
“诶,青瓷,坐池子里坐的那个当兵的怎么天天都过来?”
“怎么了?”
“哎,也没啥,就是看着怪扎眼的。”
经理在旁边想要插一句,我道:“没什么,都不过是看戏的。”
师哥嘿嘿笑了笑,“也是。”
见经理止住了嘴,我抱怨道:“师哥你看看,你那天没过来,我和别人搭了一回戏,唱得我浑身都不舒坦。”
又酸声酸气地,“你还去置新行头,看你真是发达了。”
师哥哈哈笑了起来,手拍着我的肩膀,“青瓷你倒是越长脾气了,都气到你师哥头上来了,好好好,是师哥的错,师哥给你陪不是,以后啊,师哥就和好好唱戏,不少你了的贵妃我的唐明皇的任何一场戏。”
我笑:“好,这可是你说的。”
以前我进戏班子的时候师哥已经在戏班子里一年了。
我去的时候是冬天,南京城就是地处南方它也冷,民宅,军府,胡同,一堵堵院墙在我眼里和天空一样,都是灰蒙蒙的颜色。我是被人贩子卖进去的,卖了二十个大子儿。
跨进那个院子的那一瞬间,我的人生也随着跨到底新的命运轮上。但练功是苦的,每天都要挨打,受骂就更不里必说了。
那时候师哥被师父唤作小栗子,唤我叫小柿子。班子里每个孩子的名字都是这样的,小田子,小春子,小布头……师傅喊着顺口,但最重要的是…………被送进去的时候都没有名字。
师父常说,要名字?还得要个好听的名字?要名字就得成角儿!不是角儿给你名字就是鲜花插在牛粪懂不懂!
那时候我不懂,就觉得是人就应该有个名儿。但我觉得我名儿难听,听着是个水果,那时小,为这么丁点大的事情老哭鼻子。
二三十个孩子,就师哥最疼我。我只要一哭师哥就说,哭什么?别哭啊,你名字没啥,好听着呢。
我说,你哄我。
师哥拍拍胸脯,谁哄你,你看你名儿还是个水果,你看我名儿,只是个干果。
大家都笑了,我也跟着笑了。
师哥说,要名儿,等咱们以后成了角儿好名儿有我们选不过来的!
也许就是为了个名字,平日里同师哥练功相当努力,但我去得晚,练得晚,韧性差,为此每天没被师父少打。但练劈胯疼,钻心地疼。
有天晚上大家都熟睡了,师哥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把我按在院子里的墙上帮我练劈胯。感觉双腿像是一块布,被撕开了,撕裂了,我说,师哥,疼。
师哥用力把我腿往两边分,说,小柿子,疼你也得忍,疼过了就不疼了,这就是吃苦的后尝甜。
冬天的夜很寒冷,两人的衣裳穿得很薄,我疼得眼泪在夜里凝成了冰,师哥的汗却越冒越多。
终于劈过去了。
完了两人靠在院子墙上喘气,师哥问,小柿子你想不想家里人?
我说,不想。
师哥说,你怎么不想。
我不记得他们了,我眨眨眼睛,而且我有师哥你了啊!
又问,师哥你想不想。
师哥摇头,也不想,然后笑着逗我,我有小柿子你了啊!
师哥说,等以后我们俩出了名,有钱了,我就把全南京城里最好吃的,最好玩的东西都买给你。
你说的?
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后来,我和师哥唱《长生殿》,出名了。
师哥用名赵云楚,我用名柳青瓷。
就这么一直唱着,唱到了现在,也许,还会唱一辈子。
经理在一旁终于开了口,“今天有帖子。吕老爷那儿做寿,请唱戏。”
我问:“什么时候?”
“就今儿个晚上,说戏台子都搭好了,就差您二位了。”
师哥抖了抖腰带,说:“那这就收拾东西。”
“诶,我这就找人去。”
等经理走了,我走过去帮师哥解腰带,也不吭声。
师哥低头看看我,“哎,青瓷我知道你不喜欢给那些人唱戏。”
我把腰带解下来放在妆台上,“有钱怎么会不去呢?”
师哥摇摇头,“你啊。”
“师哥你还没把南京城里好吃的好玩的全买给我呢,你不要骗我说你没钱。”
“嘿,我给你买的东西还少啊?”
“还没有买完。”
我故意地取闹,师哥笑了,无奈似的道:“好好好,等今晚戏唱了回来就给你补。”
“真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吕府在北街一带,那儿四周都是闹市场,保留着清朝留下来的大片建筑,没有公馆洋房,就是清朝官员留下来的府邸,看着让人觉得斥旧。
里面住着的人,大多也和以前住着的人是一样的,只是他们没有官位头衔。但他们却依然有权有势,同官员互通,巴结权贵,在一方作威作福。封建的建筑里禁锢着封建的心灵
。
戏,又开锣了。
《长生殿》,春睡。
“妃子,你看神思国花,且同到前殿去,消这片时。”
“领旨………”
“日落留王母。”
“微风依少儿。”
旁边小鼓拍板和着二胡拉得宛转,唱戏的人咦咦呀呀唱得畅快,这春睡讲的是唐明皇因宠幸梅妃而怠慢了杨玉环,杨玉环得知后退了精妆湘裙惆怅睡去,睡后明皇至,见珠帘中的人儿因孤寂而更显得楚楚动人不由爱怜,待玉环被惊醒后同她去游园赏花的事。我喜欢这一折,杨玉环和唐明皇和好,在牡丹开遍,一片姹紫嫣红中倾诉情意,虽有失落但换来很多的甜蜜,那些失落,又何尝不是好事。
我又想起以前师哥说我的话,他说,你啊,再唱个十年八年的,估计真人戏不分了。
那又如何?未偿不是好事。
而今晚,更是把那悲欢的调调唱到人骨子里了。不但是因为这戏,还因为台下有一双眼。
一双狩猎般目光的眼。
呵,我心底暗笑两声,既然你来看,我便让你真真知道什么是百里挑一的角儿。
师哥唱戏的状态良好,却也注意到了台下的人,有些疑惑,不过唱戏就是唱戏,管他下面坐的是什么人。
然而,蒋沐的眼神,只会让我更为入戏。
他坐在第一排的右边,中间坐着白发花白的吕老爷,左边坐着吕老爷的孙子。他坐在一边,依旧是若有若无的笑,目光随我左右,挂在戏台两边的柱子的大红灯笼的光,把他本就神采奕奕的脸照得更加红润,那红润似乎是渐渐燃起的火苗,只是,不知道是人间的,还是炼狱的。
就像是我,把这戏唱得不知是假的还是真的。戏这种东西,本就真真假假说不清楚。你说它假在于是演的戏,你说它是在于你动了情。
那,它到底是真的无意还是假的有情?
“妃子,和你赏花去来,倚槛繁花带露开。”
“相将游戏绕着池台。”
“新歌一曲令人艳。”
我扶住师哥的手,同师哥对眼一看,如丝媚眼露情出,同师哥合道:
“只待相如奉诏来!”
今晚这出戏唱得那叫一个精彩。收拾了东西,一行人出吕府的时候经理还赞不绝口。
师哥似赞非赞似的说了句,“你今晚是中邪了?杨玉环上身似的。”
我笑而不语。一行人有说有笑地正出了吕府四五米远,一道灯光突然打了过来,大家眼睛一眯,有些睁不开了。
一辆黑色小轿车开了过来,正停在我们眼前。
大家一愣,不知所以。
车上下来一个人,他走直直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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