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卫兵看了眼床上的人说:“他昨晚上叫宋家明的名字。你也看见了,是有点用的。”停了下又说:“这几天我看着吧。”
沈灏觉得自己头更痛了,他拒绝理睬那些诡异的念头:“那我先去把那事手尾了干净。”
“嗯。”
宋家明回来见只剩下齐卫兵一个人靠在墙角坐着。他找了一圈,房间里居然没有凳子、床头柜什么的,就两张床,地上是地毯,墙上也包着软垫,心说:轮到我当小狗狗了。他也在许成虎床边上的地毯上坐了,看见齐卫兵的黑眼圈、下颌上还有一块乌青,大概也被揍的不轻,只得说:“你抓紧时间休息休息吧,我看着他。”齐卫兵也没力气客气,爬到另一张床上躺下,把枕头扔了个给他,自己拉被子睡了。
宋家明靠在那里隔一会儿悄悄看一眼许成虎,他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生怕看醒了他。许成虎瘦了很多,青青紫紫的一张脸,贴满了胶布和绷带。病号服里面不知道伤口怎么样,这么勒着会不会太紧,指甲好长,还是盖点被子吧……做贼似的给人盖了被子,又靠着墙瞎想:我来能有用吗?出差前的时候他睡着我都还不能靠近呢。叫你之前嘲笑人睡地板像宠物,这下轮到你当宠物了……
忽然一歪,惊醒过来,扭头去看床上的人。许成虎已经醒了正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眼珠颜色较常人有些浅,专注的时候就显得瞳孔特别亮,特别像一只无辜的大型犬。宋家明忽然觉得心酸,伸出手摸摸他:“怎么搞成这样?渴吗?”
许成虎点头。宋家明去护士台找来温水,伸手想解开扣带,一时找不到地方,正忙着,许成虎说:“先别解了,万一伤到你。”声音沙哑。宋家明扭头看看隔壁床又看看门外,低头喂他喝了几口水,抬起头说:“臭死了!”他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
宋家明又去了护士台,午饭还没到时间,他借了指甲刀和刮胡刀回来。帮人把胡子刮了,正在剪脚指甲的时候,沈灏推开门拎了个保温桶和三个大饭盒进来了。沈灏放下东西,疑心自己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但是宋家明泰然自若地点头:“来了。”又继续去剪。沈灏觉得气氛好怪,只好去拍醒齐卫兵:“起来,吃饭了。”又问许成虎:“清醒的吧?那也吃点。”说着熟练地解开上半身的扣带,让人靠坐起来,倒了半碗粥递给他:“今天吃鱼片粥。”
从手术出来后第一次发病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除了回S市的那天打了大剂量的麻醉之外,许成虎几乎每天都要发作个几次。每次清醒过来都是这样,被固定在床上。这几乎是一种屈辱,虽然齐卫兵总安慰他说这是在生病,可是他还是无法控制心底的焦躁。“失控!”这是他最怕的事情。谁知道扭过头来就看见了宋家明耷拉着头左摇右晃的在打盹。
他还没找出合适的词,就被这个洁癖从头清理到脚,他猜如果条件允许大概他会像收拾猪蹄似的把他刷上一遍的。这么想着就有点好笑,他这种一次只做一件事的性格有时候真的蛮好的,他肯定是光顾着嫌脏忘记问这些是怎么回事了,那就接着打岔吧。一抬头就看见宋家明还了东西进来,立刻住了嘴眼巴巴地瞅着他。宋家明最吃不消这种眼神,立刻中招,鬼使神差地就接过碗,坐在床边开始喂食。
沈灏觉得自己看见了主人和撒娇的大狗,又摇了下头,不,一定是我太累了,你看,老齐连头都没抬。吃到第三碗的时候,许成虎攥紧了拳头嘶声道:“你走开!”齐卫兵立刻跳下床,扑过去压着人,开始套衣服、扣带子。宋家明端着半碗粥站在旁边,看着许成虎被压倒、绑好、紧闭着眼睛,蓝白相间的带子陷进肉里,被固定在地上的床晃来晃去。齐卫兵已经捏开他的下巴塞了条毛巾进去。
宋家明闭了闭眼,他替他难堪,问齐卫兵:“他挣不出来吧?”
“嗯。”屋子里的人都不太好受。
“那你们能出去会儿吗?”宋家明有些哀求的低声要求着。
沈灏楞了,被齐卫兵攥着手腕拖出去了。他还有些不甘心的趴在玻璃上,口中抗议着:“我们才是他的兄弟吧!……”剩下半句话全卡在喉咙里了,他看见宋家明伏在许成虎身上,一只还在拍着……这是哄娃娃吗?
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口抽了好一会儿烟,沈灏才问:“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齐卫兵已经跟着熬了四天了,多少有点精神不济,刚刚睡了一会儿,似乎更迟钝了,他眯着眼睛看远处的楼顶。
“怎么会这样?”沈灏没法解释心底的烦躁。
“不知道。”
这泰然自若的回答惹恼了沈灏,他怒气冲冲地扭过头瞪着他“靠,我怎么觉得你比我知道的多呢?”
“错觉。”齐卫兵拿出另一根烟续上。
“妈的,都不省心。”沈灏看着他平静的表情觉得非常的气馁。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的哦,真的不会大虐的。
顺便请个假,要出门10天,10天后再更新。
感谢收藏了的各位读者,虽然你们沉默着,但是俺还是很受宠若惊的O(∩_∩)O谢谢
☆、生病
一个躁狂型精神病人是可怕的,比这个更可怕的是武力值超标的躁狂型精神病人,比这个更可怕的是武力值超标的带伤的躁狂型精神病人。打不得、躲不了,陪护的仨都快神经了。
宋家明发现没有发生神秘事件,比如:他像他的天使,他一出声许成虎就停下。人照旧的发作,上一秒钟正常,下一秒钟就挥拳相向,甭管是谁都打,包括他。幸亏有齐卫兵在,不然铁定会血溅当场。医生护士们都学乖了,先探头探脑地侦查情况,速度的冲进来,检查伤口、肌肉注射,几分钟之后就如抢食完毕的鸽子,呼啦一声全飞没影了,仿佛屋里养了头吃人的野兽。
另外俩却是发现了宋家明的确是有点用处的,听见他声音的时候,许成虎的动作会有点迟缓,发作的时间也会缩短些。当然这得靠他们多年交手的经验才能分辨出来那种迟疑,也许只是很短的几秒,却绝对是明显的战场上致命的地方。为此沈灏很是酸了几次,跟齐卫兵说:“他俩才几天啊?咱们在一块都多久了……”齐卫兵连白眼都懒得给他。
而许成虎也只细腻了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用来考虑宋家明会不会怕自己,就被那人的面瘫给安抚了。他深深觉得这个老婆真有大将风度,到底是个男人。想当年,探病的家属有几个不是一边抹眼泪一边魔音穿耳地唠叨不止,他曾经非常羡慕那些躺在床上一脸痛并快乐着的战友们,换了他自己,他发现还是这样平静的更合胃口些,至少他不用分神去安慰对方,连带着自己也平静了下来。于是非常配合的要求一直固定在床上。这也是不可能的,几个人一合计,就变成了齐卫兵和宋家明一人一半的时间看着许成虎,沈灏得不时地出门。
每天起床活动的时间里,齐卫兵贴身紧随,固定在床上的时间里换宋家明上。得亏齐卫兵训练有素,前脚把许成虎固定在床上,后脚他就扑倒另一张床上睡着了,一喊就醒。让睡眠不良的宋家明深深羡慕。
许成虎虽然被固定在床上了,可是未必睡的着。而宋家明实在不是个好的谈天对象,他从来不太会找话题,两个人的共同话题又少了些。许成虎精神上已经疲惫不堪,他一开口,俩人的对话就奔着冒粉红泡泡的方向一去不复返。宋家明只好拿出哄宝宝睡觉的招数,开始讲故事。有一次被齐卫兵听了个正着,趴那边床上打着滚的乐,许成虎一张老脸臊得厉害,再也不肯听故事了。宋家明只好搜罗了记忆里的歌一首一首地哼唱,许成虎就养成了在他的歌声里睡着的恶习。
半个月的时间就让三个人都熬的形销骨立的。终于,连着两天许成虎没再出现意识混乱的状态。医生说血块吸收的很快,最多再半个月就能出院了。宋家明就抽空去了趟叔叔家,把宝宝接回了家。半个月没见,父女俩亲热了很久,好容易哄睡了孩子,他想想还是去熬点粥吧,明天白天好带去医院。
忽然听见门铃声,许成虎横眉立目地站在门口:“你一天都跑哪儿去了?”
“你怎么出来了?”这还穿着病号服呢,怎么出来的?
“你瞎跑什么跑,跟我回去。”许成虎已经跟自己较劲一整天了,各种奇怪的想法发酵成了火气,在胸腔里咕嘟嘟得冒泡。
“沈灏没跟你说吗?我回来看看宝宝,明天白天再过去。”宋家明试图解释,许成虎却扯了他的手腕就走。这可从来没有过,之前疯归疯,只要能开腔说话绝对是清醒的啊,这是又出什么岔子了?他下意识用力抵住门问:“成虎,你醒着吗?”
“我睡着能跑来吗?”许成虎今天一天都没见着人影,不知怎么忽然觉得这人一定是烦自个儿了。眼前飘来飘去都是吴芳菲指着他鼻子骂“是个人跟你都过不下去!”一会儿又觉得他这是出门碰到啥事了?如果没有了宋家明会怎么样,这个念头一起来,他就想把眼前的东西都砸了,强自镇定着绕过看着他的小胡跑出了医院。很好!人悠闲自得地呆在家里呢,像是火柴丢进煤气罐里,“嘭”得一声,满脑子的纠结都炸成几个大字“他烦了,他想跑”在眼前来回得飘。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至于为什么他没功夫去想。
齐卫兵一拐弯就看见俩人猫戏耗子似的拔河呢,立刻转身把好奇的保安堵回去:“谢谢,我找到人了。”
他只当俩人打情骂俏呢,很随意地搭上许成虎的肩:“虎子,伤还没好利索呢,跟我回医院。”
“干你屁事!你走不走?”许成虎烦躁得一挥手。齐卫兵当然是不会被他扣住,但是另一边的宋家明就被砸门框上了,三个全傻了。
齐卫兵以为他又犯病了,左脚跨上一步想把人分开。许成虎正懵着呢,冷不防手腕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