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恐怕不可能,合同到年底结束,而我们没有违约方面的问题。”
你看你看,那双鹰眼又眯起来了。我有点替他可惜呢,多漂亮的一对眼睛,非常好看的内双丹凤眼,眼角是带点上挑的,可就是那股子太过锋芒的锐气,把整个美丽都破坏了,变得充满凶气,让人亲近不得。
“如果按照现在这个折扣执行,我很难接受。”他果然开始威胁,刚才后退的一小步,正是为了进这一大步。
“我们在谈十六联版的事情,没有必要上升到整个合同吧?”
他再次翻开合同,带点玩味性质的用手指划过一行行文字,诶,连他的手都那么漂亮,细长的,属于男人的骨节,但并不粗大,整个手指像艺术家那种,略带敏感的。
啪,好吧,我继续在心里扇自己的耳光——尚少麟,再这样下去,这合同没法谈了。
“直说了吧,尚主任,我们也不用装糊涂兜圈子了,杭联和我们同样签了四百万的合同,在折扣上,却比我们少了2个点。不要和我说上次如何这次如何,我说的不只是上一次的三十八万,而是整个合同,杭联得到的是四八折。”
他很嘲弄一样地再次盯住我的眼睛。
“尚主任,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他家的折扣要低于我家?”
我在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来十六联版什么的都是幌子,这小子另有目的,这事情比我预料的麻烦得多,很明显,曹汐椋掌握的是整个折扣——这意味着杭联那边有人背叛公司。本来以为解释这次四十万的事情也就罢了,如今看来麻烦可要大得多,事情太过突然,我这是打了一场无准备之战。
杭联的2个点折扣很微妙,是报社某老总亲自干预的,那属于上层错综复杂的关系。或者更直白地说,这两个点根本就是留给领导的,但我当然不可能对曹汐椋说这些。
这个时侯,我只能振作精神,开始面对曹汐椋玩太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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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我们都寸步不让 。。。
“四八折的事情可能你们有些误会,这个我觉得可以暂时放在一边,这次先把十六联版的事情细节研究好。”我想迂回一步。
“那个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因为毕竟在我之前,很多东西都已经定下来,我再改动也不合适。”他直截了当,不给我迂回的机会。“我还是这个意思,介于目前我家和杭联的对比,如果现在不修改合同,那么明年会不会继续合作,就要考虑了。”
“曹主任,”我摊开双手,“我觉得,广告的事情,是双方互利的,虽然您家是我们的大客户,但选择我们,也是因为在这个地区,我家的报纸是影响力最大的。一方面来说,您选择了我家,是我们的荣幸——因为任何一家报纸,都乐于用最优厚的待遇挽留家丽这样的头牌商场。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不在我家报纸上刊登家丽的广告,也会好像商场实力上有了折扣一样——因为毕竟一流品牌和商厦,都是首选最有档次的纸媒。在相互依靠的关系上,不一定要搞得你死我活的敌对,不是吗?”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在价格上,应该给我们和对手一样的折扣,这才算彼此诚信。毕竟,这不仅仅是几万元钱的事情,还是我们之间的感情问题。”
他是寸步不让的。
说得彬彬有礼,但明显给我看他不肯让步的态度。
“这之前的价格也就算了,但我希望现在开始,增加一份补充协议,在最后这个季度里,把我们的折扣与杭联持平。”
“在不改动合同的情况下,有没有第二条路?”我并没有想认输,但是我想摸摸他的底。
“那么,把这2%的折扣折合成新闻赠送——如何?”他似乎早就知道我不会在折扣上让步,立刻说了第二个方案。
——八万元的新闻赠送?我倒是可以做主,但是这样是以减少我们部门的留存提点为前提的。说白了,这八万元是要从我口袋里去挖走的,我可舍不得。
“我没有那么宽的阳关道,”我不露声色,“这两个,实话说,我都做不到。”
“你做不了主的话,可以回去与你们老总商量一下。”
我怎么这么讨厌别人和我说这种话?就像在藐视我的能力。
“这么说吧,这件事情我也可以全权做主,而我现在也可以直接回复你,这个,真的不可能做到。”
他再次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住我看。
“那么,你认为我实在狮子大开口喽?”
“没有,”我看了看他抿成一条细缝的嘴唇,下意识回答。“你的嘴挺小的。”
曹汐椋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几乎是要给我一拳的表情,我说完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自己找台阶下。
“开玩笑,开玩笑而已。”
——真是最没眼力的玩笑场合。
他瞪着我,瞪了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对雷主任,你就是这样谈业务的吧?”
这话真是太不怀好意了,简直就是“红果果”的攻击。
“你们大概对我们的关系有些误会。”
你们,你,曹汐椋和你身后的那些高层。
他身体向沙发上一靠,又恢复了最初那种傲慢的态度。
“如果折扣问题不能妥善解决,今年我们会履行合同,但是明年我们家的投放计划就势必要进行调整。贵报我们会继续投放,只不过份额上,就很难说了。”
我正在考虑要用个轻松的态度来讨价还价,还是用严肃点的态度。他突然又加了一句。
“雷主任也要对这几年的折扣问题负一些责任,这是一定的。”
这个男人突然不再吸引我了,因为他谈到了雷虹然,而且是用一种威胁的口吻在谈雷虹然。我不再笑了,脸冷下来——我最恨谈生意时搅进感情要挟,这是一种敲诈。
“我不知道,你来就是为了这纸合同,还是你到了这儿之后,才想拿这个做文章。”我冷冷地说,“但是,我必须明白告诉你,雷主任一直以为我们两家价格是一样的,她从来不会用自己公司利益做人情。至于杭联的价格,那是我们社长和宣传部方面的事情,与我,包括你们的雷主任,都毫无关系。”
我说的一半是真的,但雷虹然知道杭联的价格,她只是保持沉默而已。
她知道那2%是怎么样一个微妙的概念,她从来不会去提我做不到的要求
曹汐椋没有吭声,他没有就雷虹然的事情再说什么,我感谢他没再说什么,因为这保留了我对他剩余的好感。
然而,他也没有让步,片刻之后,他又开口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不能做这个主,我可以等你向上级请示的时间。”
“没有商量余地了?”我追问了一句。
“我要九月份之前得到答案,”他干脆地回答。“金九银十,随后是感恩节、圣诞节、加新年,我们商场主要的宣传活动都在这时候,所以我希望这事儿能在此之前圆满解决。”
虽然只是最后一个季度,但是有二百万广告款都是要在这段时间内消化的,也就是说,他要我们返四万的款出来。
我站起身,我知道无话可说,虽然周一的策划是没有问题了,但我仍有被打败的感觉。
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尤其是,被他打败的感觉。
下午还有两家商厦要谈,我暂时把他的烦心事扔到一边。幸好接下来一切还是很顺利的,我成功游说这两家在十一黄金周大购物活动上追加了二十万的进款,这为我挽回了一些心理上的尊严。
我可以把这四万内部消化掉,也可以硬着头皮去和老总谈,多要一些软文政策。但我的心里有一种不甘心的感觉,我就是想把这件事情,单独和他,一对一的摆平。
就像两个男人的决斗,谁的意志力更顽强,游说得更巧妙,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没错,不是区区四万或八万的问题,它和商场部分一年三千万的任务相比,几乎算不得什么,但我就是想搞定它——搞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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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雷虹然说我陷进去了 。。。
回到办公室,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内勤交过来要签字的稿样,她的工作也就结束了。而我呢,单位和家没有什么区别,于是我给自己沏上了一杯普洱,翻翻电脑上的新闻网页,今天忙了一天,新闻也没顾得上看。
金融危机,到处都是这个字眼,看看多少有些烦心,这是2009年的夏末,金融危机的波及已经到达中国。我的脑子里又想起曹汐椋的话:如果今年没有补充协议,那么明年我们要考虑更改投入媒体的份额。
这话不完全是一种威胁,而是很可能成为现实的。明年商家都不会好过,投放宣传费用也将减少,到了那个时候,各大商场便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家媒体都分散投入宣传,相反,他们会把有限的资金,集中在一两家媒体投放。这样,我们和家丽的合作形势便微妙起来,曹汐椋没有明说这一层,但他知道我会明白这层含义。
如果这是一家本土商场,那么直接越过他,和他们的老总联系,可能会更简单些。麻烦的就是,他是总部派过来的“御史”,而封疆大吏们在这个问题上,处于敏感地位,是不会多言的。说不定雷虹然,就是因为他口中那样的说法,才被调离这里的也说不定。
我突然非常想念雷虹然,特别是白天被那个徒有可爱外表脾气却又臭又硬的家伙折磨一上午,现在想到曾经有雷虹然的日子,真是天堂一样。我马上拨通了雷虹然的电话。
“小尚?”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柔柔的。
“没打扰你工作吧?”
“已经下班了哦。”她那边笑,突然又停住。“哦,对呀,以往这个点儿,我还在单位奋斗的。”
“看来你现在真是成了上班族,朝九晚五。”
“是啊,很清闲。”
她的口气始终那么和婉,没有任何牢骚或是失落的意味。我们在电话中停顿了几秒钟,随后她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