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麻不肉麻,这话真不像是你说的,什么时候只会对我吹胡子瞪眼的尚沁突然转了性儿?这诗念得怪好,”燕玙瑄笑言道,“你这是愿意接受我的心思了的意思么?”
“这我可真说不准,”尚沁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只要你回来以后,这炎国没了大事,我便邀你余生共度,等某一天你我暮年,静坐庭前,还可以赏花落花开,笑谈浮生流年。”
“你说的话倒还是和当年一样,风流倜傥,果然是改不了的性子,”燕玙瑄说道,“我还记得你说过,人生风流,便是‘青袍白马,柳绊长堤’。”
“那该是多少年以前的旧话了?”尚沁倒是也没有忘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难为你居然记得这么牢。只是过了这么久,这几样东西,我还是一直只做到了第一桩。”
“你说的话,我怎么舍得忘,”燕玙瑄握了握尚沁的手,“不要紧的,你若愿意着绯衣,我去替你讨一件便是;你若是要行马长堤,等以后我陪你便是了。”
“不要不要,累赘。现世安稳,什么事情都没得,不强过这些啰里吧嗦的东西?”尚沁没有挣开燕玙瑄的手,只是任由他这么握着,“叫我好好瞧瞧你得了,这一晃,又会很久不见吧。”
“今夕隔世,百年一眼。我也要多看看你,然后过些日子孤零零的时候,就想着你的影子挨挨日子。如果你的心里真是这样想的,那我就愿意永生和你相携而过,看遍姹紫嫣红。”燕玙瑄十分严肃的承诺道,“等我回来。”
“先别这么着急,永生永世的说定了——这是你能管的事情么?不过此行若是去的久了,得空给我写信吧。”尚沁问道,“‘见字如面’,可以么?”
“这是自然,你就放心吧。”燕玙瑄拍着胸脯的保证到,“就是只有只言片语,我也会给你写的,好了,我走了,再会。”
尚沁也对燕玙瑄说了一句“再会”,心下自然是舍不得。至于尚槎和燕祉祾的依依惜别,更是不输于这两人。
“到了那里,水一定要叫他们先用细砂滤清,然后烧沸才可以用,”尚槎对着燕祉祾事无巨细的嘱咐,“如果觉得坐船晕的慌,就在脐上贴一下姜片压压。”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你看看你,啰嗦的像个老太太。”燕祉祾连连点头,“我还知道骑马的时候要慢慢的,少去草堆里,备好防湿气的草药,是不是?这些你已经说过了,我记得呢。”
尚槎揽住了燕祉祾的脖子轻轻一吻,“我说了这么多遍,无非就是希望你小心些,好好的回来。”
☆、表白
燕祉祾闻言浅笑,表示自己一定会注意安全,万分小心。接着就和自己的皇叔燕玙瑄一起踏上了南下的道路。
尚沁在翰林院里翘着二郎腿对尚槎说道,“你说巧不巧?人家跑出去的是亲叔侄两个,我们在这儿等的,还是对叔侄。”
尚槎听到以后不禁失笑,“好像还就是这么个理儿,什么都别说了,咱们就在这里等吧。”
没有了燕祉祾的洛尘宫,显得安静非常,尚槎去的次数也就随之锐减——偶尔跑到里面,也是失神的转悠一圈,再失落的离开或是去找百里颉颃。
百里颉颃的日子过的很单调,但是四平八稳,拨拉着琴弦或是焚香静坐,百里颉颃最喜欢的香是一种名叫“安息”的淡香,就像他的各种红衣一样,很具有标志性。
尚槎在没有燕祉祾的日子里,活得有些魂不守舍。然后又到了一个下雨天的时候,尚槎居然走到了并没有燕祉祾的洛尘宫,就像是怕那个人在等自己会生病一样。
直到看见洛尘宫里许多地方都灯烛黯淡,尚槎才想起来燕祉祾并不在。但是那缭绕的琴声,却是在撩拨得人心神不宁。
这琴声自然来自百里颉颃,偏偏又是《相思曲》。尚槎在心里大骂了无数遍百里颉颃的讨厌,却还是向着他的房间走去。
人生最倒霉的巧合就是“离乡客遇归雁,断肠人遇猿啼,相思处遇鸳鸯”,没有燕祉祾在身旁的尚槎,也是正好碰上了乐得清闲而故意把《相思曲》弹得像猿猴啼叫一样凄惶的百里颉颃。
是时,并不明亮的灯辉,细细摇曳在夜色之中。整个都城的不眠之人都在听着叮咚叮咚的落雨,和风轻轻的吹散开积水上掉落的几圈点点涟漪,而此时的尚槎举着一把油纸伞,在百里颉颃的门外,驻足倾听着这段弦音。
“在外面站着做什么。”百里颉颃的手指停止了动作,对着屋外说道,“不知道下着雨呢?你进来不行么。”
“原来你知道我在外面,”尚槎收了伞,然后进了屋子,“耳朵不错么。”
“雨水敲在伞上的声音,还是很容易听出来的。”百里颉颃起身给尚槎倒了一杯茶,“姜茶,驱驱寒气吧。”
“谢谢,”尚槎并不客气的接过了这杯茶,“好端端的,练这种曲子做什么?还故意变了调,应景么。”
“对长亭晚,骤雨初歇,”百里颉颃说道,“凄凄惨惨戚戚,你们炎国的士子,不会不喜欢这种无病呻吟的调调吧?我只是入乡随俗而已。”
“你这人……”尚槎笑道,“明明说的这般不屑,还要一脸正经。酸溜溜的东西谁喜欢,我也是士子,如何没这爱好?”
“你这是想他了吧,”百里颉颃看了尚槎一眼,“触景生情了?”
“是又怎么样。”尚槎倒是不否认,“我没说过我不想他。”
“你就这么喜欢他?”百里颉颃看着尚槎的脸说道,“你们这里的医家说过,‘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身’。你现在这个样子,脸上什么都不显,可是七情六欲一通乱动。”
“可是我还是乐意,”尚槎啜饮了一口姜茶,慢慢地说道,“我喜欢他。就算是伤命,我也认了。”
“死脑筋,”百里颉颃说道,“才多久不见就这么跟丢了魂儿似的?你也不是小孩儿了,怎么还这样?”
“因为他总是在离我很近很近的地方,现在突然一下子走开了了,我还真不习惯,差不多二十年了,他从没有离我这么遥远,”尚槎微微一笑,“虽然我知道,相离是为了思念,可是我还是不想体验这种感觉啊。”
“你瘦了,”百里颉颃突然说道,“你们就算认识了二十年,还是小孩子家家的时候懂什么。你是真的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意么?还是只是在一起久了,不过是习惯而已?”
“这不一样么?”尚槎反问道。
“当然不一样,”百里颉颃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这当然不一样!日久生情根本就不是爱,只是习惯,就像你的左手和右手一样,它们从不分离,可是没有感情!”
“你这个比方打的很失败,因为对我来说,对我和燕祉祾来说,这没有什么区别,”尚槎并不和他吵嚷,“我喜欢燕祉祾——这就是我的习惯;我习惯燕祉祾,还是因为我喜欢他。”
“我不信,什么日久生情,根本就是借口,时间久了只会有厌倦,怎么可能有情,”百里颉颃不屑的说道,“所以我只相信一见钟情,第一眼就看对,才是真正的喜欢。”
“你要非得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我和燕祉祾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只有三岁,他比我还小,然后我们一起去看锦鲤,之后他滑了一脚,摔到了我的怀里,”尚槎追忆道,笑得很是怀念,“如果非要给这也定义一下,那叫‘一见钟情’,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这算什么啊,就是两个小豆丁打打闹闹嘛。”百里颉颃皱了皱眉头,“你这是牵强附会。”
“百里颉颃,你自己说了这么多,到底是想和我吵架,还是……”尚槎突然笑得很玩味,“还是在暗示我,你对我有意思?”
“你管得着么。”百里颉颃比燕祉祾的修为要高,面不改色的回答说,“就算是,难道你能接受么?”
“哦,既然你承认了,那我还是说一下的好,”尚槎放下了茶杯,“抱歉,我当然不会答应。”
“话说得这么绝啊,”百里颉颃轻笑,“我是喜欢你,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你为什么不……嗯,考虑一下我呢?”
“我为什么要呢?”尚槎连连摆手,指着百里颉颃的琴上的鸳鸯花纹说道,“你说过自己要去找一个一生良缘的。”
“你,不行么。”百里颉颃低下了头,“我不过是比他晚遇见了你二十年,除此之外,我不觉得我哪里不行。”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尚槎无语,继而说道,“百里颉颃,在我眼里,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和琴师。既然是这样,‘剑客对琴师’,你去找一个剑客共度一生,岂不是很好。”
“你不用剑吗?”百里颉颃看向了尚槎的右手,“我就想找你,不行么?”
“以前用……”尚槎对着他翻了翻眼睛,“不过,你要是非得这么以为,那我明天开始就去练大刀。”
作者有话要说:
☆、飞来横祸
作者有话要说:
“尚槎……”百里颉颃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狠心。”
“哦,对了,”尚槎想起来什么似的赶快纠正道,“对了,我不是剑客,我是史官,史官!”
“好好好,史官。”百里颉颃摇头叹息,“既然你不接受,那就算我没说。”
“别别别,买卖不成仁义在,”尚槎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件事我知道了。”
百里颉颃被尚槎气的想笑,然后就自顾自的又开始弹琴,尚槎这时候更可恶了,就像是故意的一样,对百里颉颃提议道,“既然是《相思曲》,要不我来和你合奏吧?”
“好啊,用什么?”百里颉颃并没有拒绝。
“笛子,”见到百里颉颃的脸色变了几分,尚槎赶快补充道,“你是被燕祉祾的笛声吓到了么?放心,我虽然技艺不精,但是至少比他强点儿。”
事实上尚槎是谦虚了,他和燕祉祾的功夫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和百里颉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