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学哼道:〃怎么不知道,不就朱熹的熹嘛!〃也太小瞧他了。
周熹看着他手里的一截树杈,以专业人士的口吻说:〃这个不行,枝干太细了,一拉就断,得找粗一点儿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根符合标准的树杈,天已经黑了,周熹便说:〃不行,我得回去了,我妈还等着我吃晚饭呢。〃左学拉着他不放,〃那我的弹弓怎么办?〃他心心念念惦记着这个。周熹说:〃我回家给你做,再让我爸在外面刷一层桐油,手就不会蹭破皮了。明天放学,还是这里,不见不散。〃
左学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用力挥手,〃周熹,记住了啊,死约会,不见不散。〃他再也不埋怨钟笔不来接他放学了,一心盼望明天赶快到来。
钟笔下午跟着陈玉明提前来会场做准备工作,拉条幅,剪彩纸,发宣传彩页,东奔西窜,忙得不亦乐乎,然后和另外一个同事站在门口充当迎宾小姐。张说领着一群人进来,看了眼她身上穿的大红福字旗袍,表情有点儿古怪,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进去了。然后是业内其他公司的代表陆陆续续到来,钟笔忙着发资料、端茶倒水,穿着三寸高跟鞋满场乱飞,差点儿没累趴下。
钟笔好不容易偷了个空窝在角落里喘气,却看见袁蓝穿着一袭粉色露肩晚礼服风姿绰约地走进来,云鬓高耸,肌肤胜雪,美艳不可方物,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张说迎上前去,刚要握手,袁蓝却先一步抱住了他的腰。他只得行西式礼节,俩人抱在一处,状似亲密地贴了贴脸颊。
钟笔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软玉温香抱满怀,美得很,美得很嘛!再低头瞧了瞧自己,脸上油腻腻的,发丝凌乱,汗透衣背,精神不振,穿着酒店服务员的制服,连路上扫大街的大妈都不如!又是气愤又是嫉妒。张说,我之所以沦落至此,还不是你害的!一口酸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满心是火。
她溜到陈玉明身边,指着袁蓝明知故问:〃陈姐,她是谁?〃
陈玉明〃哦〃了一声,〃那是袁小姐,是我们的同行。不过她这次是代表她父亲的食品公司来跟我们签合同的。听说袁小姐和张总昔日是同学,难怪他们这么聊得来。张总平时对人很客气的,都不怎么说话,交际应酬的事都是交给我们来做。〃离开之前,又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张总似乎还没结婚哦。〃
钟笔想起上次袁蓝泼的酒水,这次又当着她的面勾引张说,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对着镜子整了整仪容,她跑出去捣乱。
张说和袁蓝站在一处说话。袁蓝微笑,〃上次的事,十分抱歉,惹你不高兴了。今天借此机会,特地登门致歉,张说,你不会还怪我吧?〃她不说泼了钟笔一身的酒,只说惹张说不快。
张说不想再提这事,便说:〃当然不会,我知道你喝醉了。〃她应该道歉的对象不是他,而是钟笔。
袁蓝欲语又止,顿了顿方说:〃钟笔她……乃有夫之妇,又有孩子……张说,你不会还对她有什么想法吧……〃
话未说完,张说一口打断,〃袁蓝,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外人无权干涉。
袁蓝涨红了脸,心中又气又急又恼,还待说什么,钟笔手里端着托盘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请问,需不需要喝点儿什么?〃
张说瞄了眼她,拿过其中一杯。袁蓝见到她,十分吃惊,眉头紧蹙,〃钟笔,你这是……〃她怎么在这里,还穿得这么艳俗?眼睛在她和张说之间来回搜寻,似乎想找出点儿什么。
钟笔笑得十分开心,〃张说让我来他公司工作,我闲来无事,就来帮帮忙啦。〃张说明知她的说辞大有问题,很容易使人引起误会,不过没有纠正,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不知道她又要耍什么花样。
袁蓝很清楚张说的个性,公私分明,极有原则,从不将私人感情带入工作中。心中不信,可是事实又摆在眼前,不由得她不相信,于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精彩至极。钟笔看得心怀大畅,挑眉问:〃调酒师特意调的果汁酒,要不要尝尝?〃袁蓝正需要酒水降火,冷着脸说了声谢谢。
钟笔人还没走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袁蓝手掩双唇,脸色惨白,拨开人群,急匆匆往洗手间冲去。
张说拉住她,晃着酒杯里的酒,一脸怀疑,〃里面是什么?〃钟笔睁着大眼睛,看起来十分无辜,〃当然是酒啊,还有什么?难道你怀疑我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不相信……行,你看着。〃拿过他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张说十分尴尬,居然红了脸,拉住她的手道歉,〃钟笔,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钟笔一手甩开,斜眼看他,〃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是故意的……怀里抱着美女的感觉是不是很爽啊?〃甩头就走。她都看见袁蓝的胸部紧紧贴在他身上了,他还回抱住她。拥抱有这样拥抱的吗?当她从乡下来,不懂外国人的礼节啊?
袁蓝的身材一直都很丰满,极富女人味,难怪钟笔吃味。
跑到没人的角落,她忍不住揉肚子,哎哟,忍得都快憋出内伤来了。她知道袁蓝排斥一切跟猕猴桃有关的东西,谁叫她们以前是情敌呢……只怕如今还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她只不过端了两杯猕猴桃酒过去罢了。她才不会做那种当众辱人之举呢,要做就要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
张说迎上去问袁蓝有没有事,又解释说:〃你别误会,钟笔说她什么都不知道,这酒我也喝了。〃袁蓝一脸难受,摇了摇手,〃我不喜猕猴桃的味道。〃要她相信钟笔不是故意的,除非天上下红雨。但是又无可奈何,钟笔做得滴水不漏,一点儿把柄都没有落下,俩人总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大打出手吧。
俩人之间的梁子越结越深。
双方签了合同,袁蓝提前走了,脸色很差。
钟笔看看没事,便跟陈玉明告假,〃陈姐,我家里还有小孩儿,能不能先走一步?〃左学这小子,一个人在家,不知道有没有造反。陈玉明以为她是单身母亲,想到身为女人的难处,多有感触,铁腕娘子也有心软的时候,很难得地放人,〃行,你走吧,这里由我来收场。〃
钟笔换了衣服出来,张说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她视而不见,绕道而行。张说按了声喇叭,她依然听而不闻,直直往前走。张说还以为钟笔是为了避嫌,大楼前人来人往,怕人看见惹来闲言碎语,于是开车慢慢跟在后面。到了大路上,他将方向盘一转,挡在钟笔前方,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钟笔正眼也不瞧他,从车旁绕了过去。张说这才明白过来她是不高兴了,连忙追下来,〃你这是干什么?〃
钟笔无辜地说:〃没干什么,回家啊。张总,难道你不回家?〃张说看着她不说话,眼睛里噼里啪啦冒火星。钟笔不理他,哼,不坐他的车,难道她就回不去了?
张说强忍脾气,无视她的无理取闹,拽住她的手,〃上车。〃
钟笔犟着小脸,一口拒绝:〃不要!〃
张说额头的青筋隐隐跳动,忍不住问:〃你到底在气什么?〃不问还好,一问钟笔更气了,伸手去掰他的手指,大声喝道:〃放手!〃
张说果然放开了,脸色发青,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震得钟笔的耳膜嗡嗡作响,然后车子像箭一般飞了出去。
钟笔气得在后面跺脚,对着扑面而来的汽车尾气大声骂道:〃奥迪有什么了不起,老娘宝马、保时捷早就开腻了!〃这个该死的张说,活该千刀万剐,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别说人影,连鬼影都没一个。
不到一分钟,张说的车子又拐了回来,停在她身前。钟笔冲上去,狠狠踢了两脚,〃破铜烂铁,我让你得意,我让你得意!〃
张说下来一把拽住她,没好气地说:〃再踢,再踢,我就把你扭送警察局!〃
他在开车离开的时候想起她说的〃怀里抱着美女的感觉是不是很爽啊〃,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过来她在气什么,原来是在吃醋。
当真是反应迟钝,后知后觉。
钟笔使劲捶了他一拳,〃你怎么还活着啊……〃这个妖孽,为祸人间!索性撒泼,〃我就要踢,我就要踢,破铜烂铁,有什么了不起!〃用力再踹上一脚。
张说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钟笔,你太嚣张了。〃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推在车前,吻重重地落了上去。钟笔全无防备,被他袭击得晕头转向,手臂撑在身后,身子不由自主往后倾,乖乖张开双唇,任他辗转吸吮,攻城略地。
他的吻像一把火,烧得她全身热血沸腾,不能自已;又像春天的风、夏天的雨、秋天的霜、冬天的雪,那么自然舒服,没有一丝不舒适。就是这样轻盈柔软、似酸似甜的感情,支撑着她度过了无数个凄清孤独的寒夜,深深地融进血液里,成为她精神上的依恋和支柱。
不管内心多么孤寂、痛苦、绝望,张说一直是她不曾忘怀的信仰。
直到俩人气喘吁吁,再也无法呼吸,这才分开来。钟笔白了他一眼,揉着酸疼的手臂说:〃难受死了!〃
张说气息粗重,脸色潮红,心跳得很快,咚咚咚……咚咚咚……一下又一下,澎湃而热烈,〃哦,是吗?要不要再来一次?〃声音看似平静,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才有多么的难以自持。
钟笔打开车门,垂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哼,想得倒美。〃
俩人一同回去,一路无话。直到到了楼下,钟笔忽然想起来,〃哎呀,不知道左学有没有吃晚饭。〃转头看着张说,〃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他吻得她整个人飘然欲飞,什么都不记得。
所幸左学已经睡下了,桌子上有未吃完的盒饭,她才舒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钟笔不由自主地摸了摸红润的双唇,想到刚才,又是甜蜜又是害羞,又有点儿哀伤。她以为自己只是将张说悄悄藏在了回忆里,却没想到他早已化作一枚印章,刻进了她的心里,融为骨血。
她长叹一声,翻了个身,把被子往头上一罩……妖孽,妖孽,妖孽!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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