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儿?!难道这是本刑书?
啧……青锋的口味……
楚忘心里鄙夷,然后又翻开一页——
他猛地脸红,然后啪地一声将书重重合上。
果然先锋!果然重口!果然长世面!
楼下恰好有人路过,抬头张望一下,却是吹起了口哨。
刚吹了一口,便被客栈门口侍立的士兵给赶走了。
初夏未至,暖阳融融。
连风都和缓,带着柔柔情意。
楚忘红着脸,颇是不好意思地再次打开书,斜着眼看了起来。
刚看了一会,笃笃两声,有人敲了敲门。
楚忘赶忙将书合起来,一脸正直地问:“谁?”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萧定襄跨步进来,笑意吟吟:“是我。”
楚忘严肃着脸将书塞进衣领中,只是他只着了中衣,里头空荡荡的,书从衣襟里塞入,就贴着胸膛一路滑落下来,啪地一声掉在脚下。
萧定襄低头望去,只见书籍黑面金字,霸气万分,不由疑道:“生死刑,这是刑讯之书么?我倒是从没见过,真是孤陋寡闻了。”
楚忘赶忙将那本书捡起,擦了擦赶忙放入袖中:“稗官野史,不足一谈。”
萧定襄也不追问,只淡淡一笑:“青统领今早已走了。”
“嗯,我知道,他留了书信与我。”
萧定襄走近两步:“你留在这里,需有个名头为好。便在我帐下当幕僚,可否?”
楚忘卷着袖子,努力地让那本书稳当地蜷在袖中:“当然,当然。”
“世子梳洗一下,我们这就出发前往军营吧。”
萧定襄说完便离开了。
楚忘又将那书从袖中取出,哗啦啦翻了几页,又猛地合上。
此书颇为生猛,应当好好保存,来日细细琢磨。
倘若狗皇帝不依不饶,纠缠不休……自己就……
哼哼。
楚忘握紧手中书卷,踌躇满志。
抚冥是边疆重镇,梁国大军背倚抚冥,隔着于延河,与北魏军队对峙。
楚忘身为幕僚,衔至副将,理应陪伴大帅左右。但中帐议事时,楚忘只会嗑瓜子。萧定襄嫌他碍事,便打发他去监督士兵训练。
这理应是个闲职,不过是换个地方嗑瓜子而已。
但训练场上,虬髯大汉哈哈大笑:“好个唇红齿白的娘娘腔!”
楚忘自谓赳赳男子,怎能平白无故受此辱?
但对方人高马大,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楚忘徒自气得面红耳赤,狼狈而逃。
军营前头,便是于延河。
河水浩浩汤汤,缓缓流淌,呈现出一种浑厚的苍黄色。
河的那头,是北魏军营。
北魏尚黑,旗帜军帐皆是黑色。数十万的军队攒促在一起,一眼望去倒像是黑压压的乌云,从天边裹挟着青雷厉电,逼过来似的。
楚忘百无聊赖地沿着河岸走着,忽然看到岸边蹲着几个身影,显出点窈窕的姿态来,似乎在洗衣服。
楚忘以为自己眼花,在这北地战场上,哪会有女人?
他揉了揉眼,再走近几步——可不就是女人么?!
楚忘已然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女人了,照理说应该颇为激动。但那些女人糙得跟壮汉不相上下,以至于楚忘在感慨中十分得心如止水。
虽是春季,但女人的手浸在江水中,依旧冻得通红,糙得开裂。江风吹来,布裙被风掀起,露出光裸的大腿,沾着花花白白的肮脏痕迹,一览无余。
楚忘长到如今,看到的都是精致而美丽的女子,这样近乎邋遢的女壮汉——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他不禁又好奇地走进几步。
这——几乎是一群看不出是女人的女人了,干瘪而麻木,抬头看一眼楚忘,继续无动于衷地洗着衣服。
倒是有一个小女孩,傻愣愣地抬着头,看着楚忘,迟疑着问:“大哥哥?”
女孩竹竿似的,干瘦蜡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挺让人心疼。
楚忘蹲□,笑着应:“哎。”
然后摸出那个锦袋,可惜袋子里只剩一点点的瓜子了。
楚忘将袋子大力扯开,对着小女孩问道:“来,要不要嗑瓜子?”
瓜子的香气从袋口中缓缓腾起来,若有若无,勾人得很。
身侧洗衣的女人们缓缓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那袋子。
楚忘被那眼神顶得浑身发麻,僵笑着问:“要不要——一起来磕?”
他话音未落,手中的袋子早已被人抢去,瓜子零落了一地。
女孩勉强从地上抢来了几颗,全塞进了嘴里,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忘。
楚忘遗憾地摊手:“啊……我也没了,下次再带点其他的零嘴给你吧。”
女孩小心翼翼地抬手,捏住楚忘衣角的一角,像捏着天边的一片云:“哥哥,你可……真好
看。”
触手丝绸柔滑,绵绵软软,可不就像是云么。
楚忘却有点心酸,摸摸女孩干枯的发:“小妹妹,你也很好看……”
这其实是昧心话,眼前的女孩,发育不良脸色蜡黄,都有些雌雄莫辨了。
女孩看看自己垂落肩上的发,再看看楚忘的,眼神发痴:“哥哥,你的发簪真好看……”
楚忘立马将发簪取下,任自己长发披落一身,然后将发簪替给她,豪气万千:“给。”
发簪是白玉雕成,温温润润,华贵内敛。
女孩拿着它,颇有点手足无措,像是那发簪极烫手似的。
“哥哥……”女孩羞涩地说,眼神中充满期待,“你的衣服……可真好看!”
楚忘愣了一下,很勉强地解开腰带,正要将衣服脱下来——远处忽然有喧嚣声传来。
男人粗豪的嗓子十分抢耳:“那些军妓真他妈地太倒胃口了——简直比兔子还不如!”
“烂泥似的腌臜在一处,干了一炮就不想干第二炮了!”
楚忘一惊,起身望去——这才发现附近的军帐确实是有异于寻常,径自攒促在一块,显出点
独居一隅的势头,兼之前头又挂满了花花绿绿的破旧衣物,显得凌乱肮脏。
原来,竟是妓营。
那么自己身边的女人——楚忘不由转首四顾了身边的女人,便是军妓了吧。
女孩依旧睁着大大的眼,十分崇拜依恋地看着楚忘——敞开的外袍。
仿佛几颗瓜子和一根玉簪,还有飘飘荡荡的绸制衣衫,已经将她整颗心整个魂都收买了。
那几个男人边说边从妓营中走出来,忽而看到了江边楚忘一行人,便直着眼动不了了。
楚忘在江边长身而立,很是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们。
心中想,他们这是看上哪个洗衣妇了。
一个虬髯大汉痴声道:“营中竟还有如此尤物……”
另一个边说边冲将过来:“是我先看见的,便是先归我!”
情夭
楚忘疑惑地四顾,心想这几个女人里头还有尤物?自己怎么没看到?
张望一番,一无所得,等他再抬起头,那几个男人已然扭打在一处。
楚忘毫无自觉,将外套脱下递给小女孩后,便想过去劝架。
都是营中兄弟,战场同袍,何必为了区区小事,伤了和气。
楚忘在心中打好了腹稿,信心满满地走了过去。
此时一人已技压群雄,正满身狼狈地爬将起来。刚巧楚忘伸手扶他一把,满面慈祥地咧嘴一笑。
在男人眼中,自是美人风骚脱衣,烟视媚行,主动勾引。
鼻血便唰地一下流将下来,话也说不全了:“姑……姑……姑娘,我,我……”
他伸手一擦鼻血,然后将手忙不迭地在衣袂处反复擦了好几遍,才搭上楚忘的手,使劲捏住:“我叫常……常胜,姑娘芳名?”
楚忘黑了脸:“你说什么?”
常胜呵呵憨笑:“姑娘声音真是好听,跟男人似的。”
其实几个士兵也陆续爬起来,七嘴八舌地开了口。
“姑娘该是官家女子,充军为妓的吧。”
“姑娘莫怕,哥哥几个自会罩着你,定然不会让你没日没夜地接待军中兄弟,伤了性命!”
“姑娘应该刚来不久吧,以前可没见过你。莫非还是个雏?”
常胜依旧捏着楚忘的手,鼻血在呵呵的憨笑声中又流了下来,蜿蜒进了络腮胡中:“我是军中中尉,跟着我,定不让姑娘你吃亏!”
楚忘这才回过神来,恶心地狂甩手,无奈怎样也甩不脱:“混账,放手!你说谁是姑娘?!挖槽你这王八犊子!”
常胜抱小鸡一样一把搂过楚忘的腰:“美人儿……我们进帐再说。”
楚忘扭曲着脸挣扎:“我槽你这龟蛋!快把老子放下!你在摸哪里?!我槽你在摸哪里?!”
常胜忽然一脸被雷劈中的样子,手依旧探在楚忘下襟处,不可置信地摸了摸。
他瞪大眼,又使劲摸了摸,再攥了攥。
大汉常年习武,三大五粗,手中全是粗茧,虽是一摸,却要擦去层皮似得疼。
楚忘使劲挣扎,嗷嗷直叫,然后啪地一声,却是被摔在了地上。
常胜傻愣愣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喃喃道:“竟是带把的!”
几个士兵围上去,纷纷问:“老大,怎么了?”
常胜一声大喝:“竟然是个带把的!”
几人皆一脸震惊,看着萎靡在地的楚忘:“这怎么可能……”
摔在地上的楚忘,在几个男人眼中,可谓是青丝散落,娇喘声声,星眸带泪,香肩半露……怎么会是带把的?
楚忘打破众人幻想,双目通红,表情扭曲,扭头痛骂:“信不信老子切巴了你的鸡/巴啊!麻痹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活回自己老母肚皮里去了啊?!”
说罢爬将而起,猛地一掀下袂,伸手往下一指,爆目怒吼:“看清楚了啊!眼珠子别一个个长都到屁/眼上去了!老子,是男的!”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尴尬万分。
其间已有众多军妓围上来,女人轻声的谈话声雾般弥散开来。
有女人低呼声传来:“呀,真的有!”
“也不小嘛。”
“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