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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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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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他在江南已是呆了三年有余,也许再过两年会去其他地方。他还年轻,能耗的起,若是能在地方上做出些政绩,日后入阁拜相,也是名正言顺。
  宴席不可无酒,而饮酒,自然不可无管弦。中和堂西侧杏黄色的轻纱低垂,内里影影错错看不真切,只闻清雅的丝竹之声飘飘渺渺。此时一曲《阳关》方歇,酒也过了三巡,周老爷轻咳一声,纱帘便被一只素白的手缓缓挑开,走出两个身材婀娜的丽人来。
  这扬州除了瘦西湖,还有一“瘦”也是天下闻名。那便是扬州瘦马。这所谓扬州瘦马,说白了就是官宦人家豢养的妙龄女孩。瘦自然是指她们体态苗条清瘦,至于马……马不就是让人骑的么。
  周家商贾巨富,什么都讲究精益求精,调%教出来的女孩自也是万里挑一。温郁之转头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只觉得这女孩确实生的不错,跟花儿似的。
  两位少女一人着绯色长裙,一人着素白纱衣。只见她们莲步轻移的走到温郁之和冯知章面前,低眉顺眼的福了一福:
  “妾身小糟、妾身珠红,见过二位大人。”
  “小槽酒滴真珠红,”冯知章笑了一笑:“二位姑娘好名字。”
  温郁之也正准备开口夸赞两句,他低头瞟了面前少女一眼,却是突然愣住,张了张嘴,甚至一下没说出话来。
  ——名唤珠红的女子在他面前敛襟垂首,他这才发现她额角绘着的一朵嫣红的芙蓉花。
  温郁之形容不出此时的感觉,只觉得心中最柔软的一角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整个心房都措不及防的揪得生疼。他似乎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低声细语,声音带着笑意:我姓江,名渉,“涉江采芙蓉”的“渉”……
  涉江采芙蓉……他闭了闭眼,在心里飞快的默念。仿佛寒冷的冬日小心翼翼的将冻僵的双手凑近跳动的火苗,可还没感觉到些许温暖,灼烧般的疼痛就已经传到心尖。
  一年三百六十天,三年便是一千多日……一千多个日夜的辗转反侧,一千多个日夜的痛苦煎熬……所有的思念与内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萦绕不去,于是便纷纷化成了无法挣脱的一点心魔。
  修眉、凤目、美人尖……温郁之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已在心中描绘过无数遍的面孔,他藏在修中的手指忍不住的动了一动,似乎想抚摸那人侧颈……
  “温大人?”周老爷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他小心的觑着温郁之脸色,诚惶诚恐的试探。
  “啊……”温郁之猛的回过神来,整个人都还有些魂不守舍,只是下意识的应答了一句:“二位姑娘果然蕙质兰心。”
  话都没说两句就看出“蕙质兰心”了。周老爷在心里嘀咕,他再次暗暗瞟了眼温郁之的脸色,见他只是有些恍惚,却并无不悦。
  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简直是要仰天大笑,暗叹自己这回终于是把到这布政使的脉了!
  ……
  宴席结束之后,温郁之与冯知章默契的婉拒了周老爷的留宿,坚持回到自己府邸过夜——士农工商,赴宴已是给了周家面子,至于秉烛夜谈……远还没到那个地步。
  温郁之走回自己马车边上,撩开车帘,果然看到了等在车中的珠红。
  “大人……”绯衣女子飞快的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声音婉转动人,神态含羞带怯。温郁之突然就觉得十分头疼。
  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唤过一旁等待的采薇:“我记得夫人来信说京城家中还缺一二婢子,你下月回京的时候将她带回去,让夫人看着办吧……”
  顿了顿,又小声加了一句:“还有,让落晖明日就去查查她的底细。”
  说完了,他似乎真的累了,没等采薇开口便摆了摆手,径自登上马车,看也没看对面女子,一个人靠在车上闭目养神。
  成亲也不是一无用处。温郁之自嘲的想着,好歹是多了面挡箭牌。
  ******
  二更天的时候,江渉在西梁城的破庙之中猛的挣开眼睛,他“刷”的一下翻身坐起,飞起一脚踹灭了燃烧的火苗,一把将熟睡的二郎从地上拖了起来。
  “有人!”他对着二郎耳语:“练家子,你带着东西去后面躲躲!”
  “什么?”二郎揉了揉眼睛,还有些迷糊。
  江渉没再和他啰嗦,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拖到了神案下面,又将那两袋花生大豆一起弄了过来,自己也同样藏了进去。
  供着关二爷的案台铺着破旧的帆布,帆布垂到地面,堪堪遮住江渉和二郎身形。江渉对不明情况的二郎匆匆耳语:“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脚步声从破庙门口传来。来人跑的很急,一路喘着粗气,进门的时候似乎是被门槛绊了一下,几乎是“砰”的一声摔了进来。
  二郎小心翼翼的蜷在一边,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江渉弓起身来,透过帆布上的破洞向外看去。
  来人伤的很重,一身的血,显然是被人追杀至此。他应该是个军人,身上还挂着半边破旧的铠甲。他几乎是浑身脱力的趴在地上,发髻散开,一张脸上满是灰尘与血迹,右手却是死死的握着一把残破的弯刀。
  江渉目力极好,借着门口照进来的一点月光,看清了弯刀刀柄上刻着的一个“林”字。
  林?江渉愣了一愣:难道是镇北侯手下?
  来人艰难的用左手捂住胸口,他甩了甩头,蹭开垂在眼前的长发,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亮的慑人。江渉看着那双眼睛,一时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那人趴在地上,缓缓转过头来,视线穿过帆布上的破洞与江渉对上,他顿了须臾,接着嘴唇无声的开合了一下。他说的是:“救我。”
  江渉浑身一震,没想到这重伤之人竟能这么快的发现自己,他深吸口气,知道自己这是遇到了高手。
  可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破庙外面便闯进一队明火执仗的黑衣人来。来人俱是黑巾蒙面,手持钢刀,火光将破庙中的一切照得无所遁寻。领头的身材肥大,身手倒是敏捷,只见他低头看着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军人,冷笑着开口:“林乐轩,你今日便要命尽于此!”
  林乐轩?江渉一惊,终于知道那股熟悉感是哪来的了——虽然眼中神采完全不同,可那人眉眼线条分明和林乐源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让咱们的温大人再端端架子,他也端不了几天了2333

  ☆、北境荒庙

  镇北侯常年驻守北境,大本营就扎在距西梁城十公里的戈壁之中。他膝下三个儿子,林乐源是老三,因是嫡出才承了侯位,皇帝爱惜,将他留在京城,说白了就是当个人质。他上面还有两个庶出哥哥,俱是跟在镇北侯身边学习带兵打仗,这两年已可独自镇守一方。大哥林乐瑶,二哥便是林乐轩。
  江渉躲在案台之下,指间扣着一片刀片,暗叹自己出门没看黄历。镇北侯戍边大将,威名赫赫,他的次子却在深更半夜被人追杀……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事背后一定极为复杂。如今不论自己是否出手救人,他在这破庙中,还知道了林乐轩的名讳,就等同是参与了进去。
  这种隐秘之事,一旦搀和进去了,就永远脱不开身。
  而且京城里的那些个恩怨是非……江渉自认不是圣人,他对林乐源始终有点心结。
  只见那些黑衣人闯进破庙将林乐轩围在中间,还没动手,他们内部却是突然间起了争执。方才开口的胖首领想一刀结果了林乐轩性命,他的副手却是提出要留下活口,带回去审讯。两人争吵越来越激烈,十几个黑衣人也是自动分成两拨,各自站在破庙一边,刀尖指着对方。
  林乐轩伤的不轻,他依旧趴在地上,似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看着那群黑衣人的眼神依旧羁傲,带着轻蔑和鄙夷。
  只见那个胖首领和他的副手争吵的是越来越激烈,两人之间似乎本就不和,如今是要新帐旧账一起算了。他们说着说着,竟真的“兵兵砰砰”的动手打了起来。分列在破庙两边的手下也顾不上倒在一边的林乐轩,纷纷提刀加入战团。一时间小小的破庙到处都是刀光剑影。
  江渉看到此情此景,简直是大喜过望。
  这些黑衣人虽不是顶尖高手,可武功绝对不弱。姑且不谈自己身边那个不会丝毫武艺的二郎,就看那林乐轩爬都爬不起来的狼狈样子,估计动起手来只能拖他后腿。
  不过现在……既然这群黑衣人没动手就先内讧上了,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江渉对着吓傻了的二郎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他悄悄撩起垂落地面的帆布,伸出手对着靠在案台的一人的脚踝屈指一弹。那人正与面前同伴对刀,丝毫没有提防脚下,凌厉的指风擦着地面直接射到他的脚腕,他脚下一个踉跄,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被同伴乘机一刀捅进心窝。
  江渉用同样的法子浑水摸鱼的解决了六七个。
  胖首领最先发现异常,只见他两下逼开对手,后跃退开两步,弯刀横与胸前,大喝问道:“何人装神弄鬼?”
  江渉从案台后施施然的走了出来:“你爷爷!”
  此时他穿一身灰不溜秋的农家布衣,脖子上系一条抹布似的围巾,顶着个鸡窝头,一双惺忪睡眼目光游离,偏偏大言不惭的自称爷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诡异,反倒是让那些个黑衣人一时间摸不清深浅。
  大敌当前,还站着的四名黑衣人也不内讧了,各自跳开一步,放下间隙,一致对外。方才喊话的胖首领瞪着江渉:“你骂谁孙子?”
  “掉搭嘴,蒲扇耳,”江渉大大咧咧的说道:“你爷爷骂的就是你!”
  那黑衣头领心宽体胖,倒真的有几分像“二师兄”,趴在地上的林乐轩“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首领最恨有人骂他体型,平日和“肥”、“胖”有关的一切字眼都是忌讳,此时立刻瞪圆了眼提刀便向江渉扑去:“看我不宰了你这刻薄小贼!”
  江渉等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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