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玉的事……”闵子谦突然开口,薛天启转头看向他,对方眼里有一丝让人猜不透的情绪,只听对方接著说:“你莫要再插手。”那日薛天启本想将禹玉取下,却被闵子谦高声喝止,薛天启有些会意地点了点头,那日的闵子谦并不是失手,而是并未出手,自己的那般作为的的确确坏了下九流门的规矩。
伤及命门,若想保住内力修为就只得熬过前三日的经脉之痛,日後再细细调养。陆钧麟武功造诣颇高,如今被人一剑刺中命门,也仅仅剩下了不足四成的内力,这四成还是温暮昀拼了命替他保住的。剧痛让陆钧麟几次昏厥,却又被温暮昀那霸道的内力激醒,七经八脉都好像被火烧一样的灼痛,常人根本难以忍受,但陆钧麟却坚持了下来,期间他甚至没有叫喊过,只是咬牙默默坚持。顾澜暄每日傍晚替他施针之时都几乎痛哭出声,直到熬过了那三日,陆钧麟才算真正的活了下来。温暮昀等人还未松口气便收到了手下探子的消息,几人俱是一惊,尤其是顾澜暄,当下便发了火,怒骂那姓闵的小贼。
负责传达消息的手下偷偷地瞧了一眼顾澜暄,接著说道:“禹玉是开启玉麒麟的唯一钥匙,那……半面神偷既将玉麒麟盗走,那接近陆少爷的目的也就定是为了禹玉。至於缘何没有直接偷走……”手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陆钧麟,“属下愚钝,不敢随意猜测。”
温暮昀皱著眉头听完手下的汇报,挥了挥手让他先行退下,自己则是仿佛自责般叹了一口气。顾澜暄为陆钧麟施完针,将锦被盖好,回头便见温暮昀一脸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为了保住陆钧麟,温暮昀耗了不少内力,三天都未曾休息好。“叔叔还是随澜暄去休息一下吧,麟儿这里脉象已经平稳,明日定会清醒。”
温暮昀疲惫地点了点头,随著顾澜暄一起出了屋子,只是他们并没看到,陆钧麟缓缓睁开的眼中流下来的泪水。
身子不若以前那般,陆钧麟醒後被勒令在屋中休息,前几个月一定要好好养著,否则坏了根基便得不偿失了。
这日,顾澜暄端了一碗参汤给陆钧麟送来,这参汤里加了一些付之臣自己种的草药,非常适合体虚的人补身子,一早顾澜暄就吩咐厨房炖了。路过院子的时候恰好看到厨娘从厨房端出,便自己接了过来亲自给陆钧麟送去。
顾澜暄轻轻推开卧房的门,见床帐虚掩便将参汤放在了桌上,悄步走到了床前。陆钧麟睡的似是极不安稳,睡梦里还皱著眉头。顾澜暄看了心疼,伸手想要替对方抚平,却不料那人突然呜咽了起来,泪水顺著眼角流下,口中喊著的却是“子谦”二字。
陆钧麟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并不是自己,只是在相同的地方看到了自己,同样的,也看到了那人。
那人依旧是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他听到他对那个“自己”说:“在下闵子谦,今日能与灵秀剑传人一遇,实属三生有幸。”
那日林间的一场追逐,对方调笑地道出:“钧麟若想揭下我的面具,可要做好与我生生世世的准备。”
七夕之夜,月下白衣对自己伸出的那只手,他说:“此夜花下见良人,愿得钧麟共此生。”
看著之前的一幕幕,他不禁摸了摸心口,很疼,不知是被什麽挖了一块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是满脸泪痕,陆钧麟吸了吸鼻子,这才发现桌面上被人放了一碗参汤,慢慢地下床走到桌前,银匙舀起透明的汤水,陆钧麟愣了愣,不知在想些什麽。
紧接著拿著银匙的手被人握住,那碗参汤也被人端走,依旧是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喂你。”陆钧麟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任对方将那碗参汤一勺一勺地喂给自己。
闵子谦半蹲在陆钧麟身边,将参汤一点点地喂给对方,心中不由得有些松了一口气。刚才他从房顶跳下,恰巧看到陆钧麟起身,苍白的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闵子谦自知是因自己的失手导致对方受伤,那件事如今也已经瞒不下去,便想了许多说词,但见到那人的时候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钧麟低头看了一眼对方俊美的脸,微微撇过了头。闵子谦站起来将空了的碗放到了桌上,并没有发现陆钧麟的这一动作。他将绑在身後的灵秀剑递给了陆钧麟,对方接过剑後十分怜爱地摸了摸,闵子谦笑了笑,伸手想要摸一摸对方的脸颊,却不料被陆钧麟轻巧地躲开了。
闵子谦的手停在当场,只听那人开口:“你一直都在骗我吧?”
闵子谦皱了皱眉,仿佛不懂陆钧麟的话,“你一直是用左手偷盗,并且善用长剑……”陆钧麟想到了那日房中温暮昀手下所说,“接近我,只是为了它对吗?”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陆钧麟自嘲般地闭了闭眼睛,转而伸手将腰间的玉坠取了下来,低头看了看娘亲留给他的遗物,惨然一笑。
闵子谦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对方如何得知,但是有一点陆钧麟错了,他接近他并不是只因为禹玉,还因为……
陆钧麟回想起那日早上的情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面对自己主动的亲吻,闵子谦却没有了回应,这一切难道不是在提醒他对方只是在演一场戏?
“这禹玉……你拿走吧。”陆钧麟开口道,“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是何意?”闵子谦有些难以置信,他反问道。这人明明爱死了他,如今却对他说两不相欠?
陆钧麟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那块禹玉:“一厢情,然两心难定三生,解不出四分柔情,留不住五月繁花,困心於六欲七情……”陆钧麟缓缓抬起头,依旧是那双好看的眼睛,“我做我的灵秀剑,你做你的半面神偷,就是如此。”
禹玉被塞到了手里,闵子谦愣在当场,他低头看了一眼被陆钧麟塞到手里的禹玉,一时间竟觉得有一丝慌乱,他伸手想要去抓住陆钧麟,却发现那人已经远远地走到了别处,闵子谦颓然地拿著禹玉,听著院中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陆钧麟背对著闵子谦,直到感觉不到那人的内息,才颓然地倒在了一旁,双手抱著膝盖蹲坐在地上,仿佛刚刚说出那些话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一厢情,然两心难定三生,解不出四分柔情,留不住五月繁花,困心於六欲七情……
护院的侍卫路过陆钧麟的院子时,脚下似是被什麽咯了一下,以为是踩到了碎石便没有在意。天空闪过一道惊雷,侍卫见状连忙快步回了下人房。秋雨如瓢泼般落下,地面很快被雨水打湿,本应赠予佳人的玉梅簪静静地躺在地面上,任由雨水冲刷。簪上的几朵玉梅不知被谁踩了个粉碎,便如同陆钧麟的心般,焚心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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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闵子谦出了温家院子,有些颓然地走在街上,任雨水打湿他的衣衫。手中的那块禹玉如同火钳般烫手,时至今日他终於得手了,而禹玉真正到手後却没有了当初预想中的那般释然,相反的,他觉得心里似是空了一块,不敢去回想刚刚陆钧麟的表情,因为他有些害怕,害怕他会後悔。闵子谦握紧手中的禹玉,在一个惊雷落下的瞬间从街角消失得无影无踪。巷子口跑出来的两个黑衣人相互看了看,打了个手势,也随之消失在了街角。
闵子谦并没有回客栈,没人知晓他这夜去了哪里。闵子谦似是牟足了劲,定要甩开那些无聊的人。
清晨的凤栖山早已经过一夜雨水的洗刷,此刻山体被晨雾缭绕,仿若仙境般让人捉摸不透。山间一处山洞旁呆坐著一个人,一身白衣早已被雨水浸透,看上去极为狼狈,发间的水滴顺著额前的几缕碎发滴下,在那并未用面具覆盖的右脸上形成了一个泪水般的痕迹。
银色面具遮住左脸,这人便是最近被江湖人当做谈资的半面神偷,如今他名曰闵子谦。时间仿佛定格在了当下,那人倚靠著山洞,不知坐了多久,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著。
秋雨停停下下,刚才骤停的细雨不知因何又落了下来,雨水随风潲进山洞,闵子谦的手指因此轻微地动了动,尔後便再也没了动作。
山洞的石桌上摆放著的是已经被打开了的玉麒麟匣子和一截断了的红绳,那尊玉麒麟不知是被谁摔了个粉碎,与禹玉的碎片混为了一体,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闵子谦昨日从温家出来後便察觉有人跟著自己,用轻功甩开对方後便一路冒雨来到了凤栖山上,这里曾是他与陆行一起呆过的地方,山间密室并不只有一个,因而此处最危险,但却最安全,玉麒麟也被他再次藏在了凤栖山的山洞密室之中。从密室中将玉麒麟拿出,闵子谦带上了象征半面神偷身份的面具跪在山洞中向师父叩了三个响头,“师父,子谦将玉麒麟与禹玉带来了,那秘密……马上就会知晓了。“
从怀中掏出温热的禹玉,禹玉的外轮廓与开启玉麒麟机关的凹槽一致,他在将要把禹玉放进去的瞬间,顿了一下。红绳吊著的禹玉被他举到面前,闵子谦轻柔地笑了笑,将它放到了胸口处,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闵子谦这才将禹玉放到了凹槽之中。
“啪”的一声,玉麒麟的匣子被打开了,但那吊著禹玉的红绳却断了下来,闵子谦伸手去接却只接住了几块碎片,唯有落在手上的红绳依旧完好。
碧绿的玉器雕琢出一尊栩栩如生的麒麟,若是平时闵子谦定要好好把玩品评一番,但是现下他没了兴致,那埋藏在玉麒麟之中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玉麒麟的底端被人用利器刻上了一行字,手指触到那个地方的刹那间,闵子谦似是被什麽刺激到一样,缩回了手。
他摇了摇头,心中不断暗示是自己想多了。闵子谦并没有将玉麒麟翻过来查看,只是再次用手指触摸下方刻著的字,这一次他闭上了眼睛,任触感在脑海中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