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秋那边不过是急躁偏激,可再怎样,他也不至于瞄准我吧。而且他们劫走了皇上的侄子,总不会他们和那慕容昇勾结……”
“慕容昇?”那人一时惊讶,竟有些咬牙切齿之感,“数年前他害我大公子,而今难道还想加害于你——倘若是真,我绝不会饶过他——”
“还说那些做什么……”汐臣垂了头,心情变了沉郁,“总之,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总是来找我。这是慕青王爷府上,被人发现了,你要我如何处理?”
“这……是。”那人应下,似乎还有什么要说,也都咽了下去,自后窗离开,转眼不见。
房中,汐臣眼中涣散了下,疲惫的倒在一旁,长长叹息,一时间望着角落出神,心事几重又谁会知道。脚步声传来,他匆匆在眼角揩拭了下,想当是慕倾墨回来了,起身做着平常的模样迎上去,门开了时,落在慕傾墨眼中的,依旧是那笑容。
看见汐臣的微笑时,慕倾墨心中不觉一瞬落沉。转而回过神来,他将君百鸾交给他的请帖递给汐臣,汐臣看时,他思虑着说道,“虽然说君家不与朝廷来往,但这次皇兄多半是以私交形式去的吧,听他所说,这次收邀多半和百鸾有关。你若是去的话,是可上君家家主那花园子里去看看的,有什么喜欢的,我替你要来栽在府里可好?”
“怎可随便向人家讨要东西。”汐臣笑说,也自然是答应了和他一同去。虽然还想叫上梅婴一同去,想着恐怕场面尴尬,也只好作罢。
当日,君家自早时开门迎人祝寿,门庭若市的足足一天,到了傍晚将来人都送了去,这才得了安静,在后面的园中摆置了桌椅,待慕容歌几人来了,方将自家的小宴开席。
这一番君家众人除了芍孑都在这里。自君家长子开始,百鸾的几位哥哥姐姐都献上寿礼祝父长寿,寻常的话都说了尽也不见君家家主君兴可有何额外表态,到君百鸾这里,他只过了去腻在君兴可身边甜甜说句祝寿的话,就得来君兴可慈爱宠溺的笑,如此,那般差别对待就清晰明了的展现于众人眼前。
只是君兴可那对君百鸾额外的宠爱却还是颇为隐匿,但见一旁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但脸色却并不好看的君二夫人、便能知道其中意味。
“小九,怎可如此无礼。今日贵客在此,你不要胡闹,快回去好好坐着。”那边百鸾和君兴可分明还是父子和乐,二夫人终耐不住的开了口,语气中显露的对君百鸾的不满可说是片无收敛,君百鸾自然不愿,可不愿也顺从的起了身,绕过一圈在她身后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就听话的回了座位,也不理其他人,只和慕容歌眉眼来去、又向防备着慕傾墨动手动脚的汐臣意味深长的笑。
然虽然还算是平静,话说着说着,君二夫人的话锋就尖锐的刺向了君百鸾,言语间都是说他孩子性情戏耍胡闹不学无术,好像是恨铁不成钢的埋怨着,可愈加难听的话出了来,君百鸾就忍受不住的和他吵了起来。慕容这边实在不好插话,只看着君百鸾和二夫人争吵着、百鸾几个哥哥姐姐都两边拦着,慕容歌就不觉心痛——
这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十几年,那中无力苦涩,不言而喻。
也说当下在场的是君家二夫人,大夫人早年病逝,而还有个小妾也难产而死,三人各有子嗣留下,而君百鸾,却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知道是谁。
四岁那年被人带进了这个家,叫着堂上目光疼怜的人爹爹,几时他便知道,自己是不被这君家认可的。虽然君兴可的确额外的宠爱他,可二夫人的态度终究让他没有办法更好的待他。多少年受着家里人的冷眼,小百鸾不曾说过什么,受了委屈也直接跑出去失踪个一两天再灰头土面的回来,不曾叫君兴可为难。而唯一不顾二夫人脸色对他好的,只有一人,便是和二夫人早就吵翻嫁去区家的君芍孑。
芍孑虽嫁为人妇,却不怎么受那些俗礼控制。芍孑对这个弟弟额外疼爱照顾,让那些不敢惹二夫人也不敢惹这姐姐的君家兄弟虽然不能说对百鸾有多善待,至少不会欺负。可偏二夫人变本加厉的在一次发现君兴可带了珍贵礼物送给百鸾时,她吵起想要赶百鸾出去。君兴可自然不让,话却说不得,在那时站出来的,便是君芍孑。
“你不就是想保这在君家的地位?可以。我芍孑甘愿退出君家从此再无瓜葛——但相对的,我不许任何人欺负这孩子,谁敢动他一下,我芍孑决不轻饶!”
提起来,百鸾终挂了君九公子的名头在外,还是靠着芍孑的庇护。芍孑虽为女子又已嫁出,继承家业上提不上她,可她的话在君家也是颇为重视的,所以二夫人才视她为眼中钉。若非她,百鸾这时莫说还能遇上慕容歌胡闹撒娇,怕是早就被赶了出去,落魄而亡也不意外。
但自始至终这两人就针锋相对。便是百鸾尽可能的避着,也受不住人家三番两次的紧逼。这一下几乎碗筷都要翻飞起来,君兴可也再也忍受不住的起身,厉声喝停了两人,直接叫女儿带二夫人回去,看着闷闷窝在慕容歌怀里的君百鸾沉声叹息了下,拱手敬请。
“皇上,君某想与您单独谈谈,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心想果然还是这样,慕容歌哄慰几句将百鸾交托给慕倾墨,就跟着君兴可离开了这处。而留下的君家几人中,有人歉意的上前说过见笑,就叫人撤下了一片狼藉,另在亭中备了薄酒,请慕倾墨和汐臣前去。慕倾墨被百鸾缠着拽去灌酒,而汐臣则请说想在园中随意逛逛,君家人也应允了下来,便各分了去向,彼此做事。
慕容歌随君兴可一去过了足满时辰,待到出来时,午夜打更声也都过了。独自回来这边的慕容歌面色沉重的走在路上,抬头望去时,却不见了众人,只有恰闲步回这里的汐臣有些惊讶的看来,然后欠身一礼。
“汐臣见过皇上。”
看着汐臣,慕容歌犹豫了下,转了步,有意无意的问道,“汐臣,你和倾墨现在如何?”
“……嗯?”被这样一问,汐臣愣了下,不大明白的笑着,“不知皇上是说什么。”
“现在想来,你与倾墨大婚时,倾墨看来并不高兴。最初我也同芍孑他们想的一样,只当是被人打扰了不喜,可现在想起,那中倒是有很多原因的吧。”
汐臣不觉浅了呼吸。心中顿顿慌着自不必说,那目光不觉就不自然的躲了开,微笑也变了有些僵硬,“这……毕竟起因掺着一点玩笑,那时倾墨多少不愿还是正常的。皇上若是指这个的话……之后不是诸事都好了起来么……”
“是呢。看倾墨对你这般看重我倒也安下心来,但是,只是如此,也不足够吧。”慕容歌笑的意味不明,莫名让汐臣觉得胆寒,“你们可还有什么其他事情,是瞒着我的么?”
“……瞒着,皇上的……”汐臣不禁退了步,低了头似乎想着,袖下的手不安的搅在一起,“汐臣和倾墨,怎么会有什么瞒着皇上的……”
“以前担心也就罢了,现在百鸾和我都这般关系,你还在怕些什么?”
“我……”这一番汐臣才惊觉,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转向慕容歌一礼,说不明是怯是羞的说道,“是。之前和倾墨还说着,之后却忘记了……只请皇上不要怪罪汐臣请说的晚了——汐臣,实为男子之身。”
“嗯。”慕容歌合眸应着,没什么惊讶,却并没有就此作罢,“只是这样么?”
汐臣不解的看去,“……还有什么么?”
“难道你不该好好地报上家门么?”慕容歌沉沉说着,向他走近,而手自腰间拔出了佩剑,银光闪过,停在汐臣喉下,翻平,挑抬,“夏侯——汐臣。”
作者有话要说:过去篇终于要开始了!!!!!。。如果有看不明白的地方麻烦留言,因为某真的不知道哪里你们看不懂
☆、渠驱
“……”
汐臣屏了呼吸看着颈下的剑,额上不知何时已泛出清汗。面色苍白的笑笑想说些什么,那剑微的转了转,锋利轻轻浅浅的停在颌下,感到寒意,汐臣忍不住心慌畏惧的颤凝了眉,合了双眼。
“……怎么,我这随口说的,莫不是对了?”见他没有说话,慕容歌异常冷淡的说道,“当年逃走的前朝夏弘的皇子殿下,就是你么?”
“……汐臣不知皇上为何这样说。”听他这样说,汐臣抱着一丝希望的开口,“为何会觉得汐臣是前朝皇子,夏侯一姓,怎是汐臣能冒冠。”
“你未免说的太谦逊了,夏侯殿下——”慕容歌哂笑着从怀中取出了个袋子,倒着拎起便抖出里面的东西落在地上,汐臣看过,呼吸一滞,“这两枚前朝的官印,汐臣,你想必不会不认识。”
“……为何会在你手里?”
这话脱口而出时,汐臣就知再怎样狡辩都晚了。认命一般的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垂了眼眸,这一刻,心里竟然意外的平静。
“嗯,皇上你说的不错……十七年前驱车出逃的,确是汐臣。”
“不过,不只有你一人吧。”慕容歌忽然说,“当时出逃的皇子共两人,你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人,是么?”
慕容歌的目光牢牢锁在汐臣身上不容他避离,而汐臣轻嗤一声,迎上那目光时,眼中竟显出些消泯,“不错。当时和我一同的,是另一位皇子,我的,哥哥。”
“他叫什么?”慕容歌瞬转了焦急的厉声问道,手一刻颤抖,只那一瞬,汐臣突然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要逃走,可又怎能敌得过慕容歌,不过一步,便被束了双手,剑横在颈前,寒刃逼迫,“不要想逃——告诉我,他叫什么?”
而汐臣仰首看他,“……我说了,你又要怎样?”
慕容歌愣了住,下一刻咬牙,压制着不安,似乎固执的问着,“说,他是谁?”
“……”汐臣默默看了慕容歌片刻,悠悠开口,“他名叫——夏侯……汐凌。”
“……另一人,名叫夏侯汐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