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不知何处的夜鸟惊起,发出一声哀鸣,扑楞楞飞向远方。
“我找到了你遗落在汉王府的衣裙,套在一个刚死的女人身上,毁了她容,把她扔在河里了。”待我吃得差不多,纥干承基忽然说道:“你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了,爱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我自然吃不下去了。默默坐回床沿,才问道:“汉王府的人,知道是你救了我么?”
纥干承基冷笑道:“我么,原和汉王一丘之貉,坏事干得只比他多,不比他少,自然不会有人疑心到我头上。”
我无法辩解,只将头轻轻靠在床头,无力闭上眼睛。
纥干承基走过来,摸了摸我额头,慢慢道:“嗯,并没有发烧。我白天已经见到络络了,把你的事跟她说了,她正等着你搬过去。你是今晚过去,还是在这里再多休养几天?”
再休养下去,我还狠得下心把曾伤害过这少年的话再重复一遍么?我立即道:“我自然今天就去。”
纥干承基嘴角欠动,欠动了几次,才掠开一个凄然的苦笑,道:“容书儿,你的心里,真的就认定我是和汉王一样的人么?”
他当然不是。虽然做过许多坏事,可他依旧具备着一个人之初最闪亮的纯朴和天真。尤其是对我,这些天来他对我尽心照顾所花费的精力,只怕远比他刺杀一百个对手还吃力。他的手,持剑杀人比用勺喂药要顺手多了。
我说他是和汉王一样的人,可他这些日子,对我全然是小心翼翼的怜惜爱护。这么个狂傲不羁的少年,必然从不曾这么对待过一个女子吧。现在想来,当日救他毒伤之后被他当众强吻,多半也是为了保护我了。如果那些杀手不是认为我是纥干承基的女人,只怕早就生了觊觎之心了。
但我,一个不属于大唐的女人,又怎可再给这少年一丝的机会?长痛不如短痛,这缕情丝,我为他斩!所以我头也不抬,依旧闭着眼睛,轻描淡写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
纥干承基的呼吸变得浓重,鼻中温热的气息喷到我脸上。他几乎从牙缝里逼出字来:“不错,我是坏人。我救你,就是为了让你成为我的女人。我没安过好心。”
他忽然将我按倒在床上,将我压在身下。
我一惊。难道,我到底看错他了?还是,激怒他过了头?
但事已至此,有些苦果,我得自己吞下去。何况,再大的苦果已经不得不咽下去,又何必在乎其他?
所以我没有挣扎,只是看着纥干承基,平静而清澈对着纥干承基的眼。
纥干承基的唇慢慢接近我,眸子里跳动的火焰,不知是痛苦,还是悲伤,但跟我四目相对后,渐渐却转成了压抑不住的沮丧。
“容书儿!”纥干承基凑到我的耳边,道:“我真想把你捏死!”
他立起身来,吼道:“不是要去江夏王府?起来,我送你去!”
我本是穿了件单衫给救回来的,后来纥干承基找来两套衣衫来给我更换,却不合身,也便没什么可以收拾的。
我站起身来,纥干承基紧绷着脸,把他的外袍披到我身上,才将我背到背上,沉声道:“你扶好我!”
耳边风起。这个少年已如大鹏般飞上屋顶,飞跃而行,竟比骏马还迅速许多。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传说中的轻功,梦幻一样在这清凉的初秋之夜展开。
第五十六章 伤情(下)[已解禁] 他实在是个神奇的人物,就如金庸小说笔下的剑客一样神奇。但这神奇人物的心,只怕已被我伤得千疮百孔了。我心里叹息,但愿,我走之后,他莫要再走邪路,可以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子,为他守望,为他骄傲,为他幸福。
不久,江夏王府已近在咫尺。它的围墙虽高,但纥干承基只轻轻一飘便已掠过,江夏王府内熟悉的景物在月光下浮动。
那些清新古朴的树木建筑,现在看来温馨而熟悉,风铃响处,我与络络住过的那幢小楼,灯火依旧亮着,将一个秀丽的倩影投在窗棂上。那披散垂下的长发,随着主人不断的来回走动有些焦躁地飘起。
纥干承基放下我,轻轻扣门。
那道倩影蓦地飘了过来,迅速拉开了门。
灯光下,络络的脸上泛着潮红,黑水晶般的眸子晃动着,晃动着,大颗的泪珠慢慢润湿了睫毛,在眼眶里转动着。
我喉咙里哽着的一团,已经把我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只是呜咽一声,已和络络拥作一团。
“书儿!”
“络络……”
络络的身体和以往一般温软,可手臂也如男子一般有力道,紧紧的抱着我,和我脸贴着脸,泪水流在一起,再分不出是谁的泪水了。
纥干承基揉着自己的鼻子,好久才叹气道:“莫要哭了,容书儿。你的身体远未恢复,自己哭坏了不要紧,白费我这许多天熬的药了。”
络络忙止了哭,擦了泪,将我扶了坐到软榻之上。
我哭得久了,身子果然软了,也坐不住,慢慢躺倒在软榻之上。
络络忙为我泪,捏着我手问道:“哪里不舒服了?”
纥干承基轻咳一声,点漆的眸子里少有的认真,沉吟似的慢慢道:“络络公主,容书儿,我就交给你了。她说要跟你去吐蕃。你是公主,到那里自然位份不会低,可千万要护着她,别让她给人欺负了。”
络络站了起来,也认真地直视着纥干承基的眼睛,道:“你放心。我就是自己受苦,也绝不让书儿受一丝委屈。我会护着她,一直护着她,到老,到死。”
纥干承基苦笑道:“我不要你护她到老,到死,我只想你能让她快乐活着。如果她有了喜欢的人,别让她给欺负着了。”他说最后一句时,却有微微的哽声。
我抬起眼,正看到他无奈伤感的黑眸正凝望我,见我看他,又别过脸去,道:“容书儿,如果有一天,你心里放开了,还想找东方清遥,就叫络络送你去见他吧。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瞧不起你……”
他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连吐了几口气出来,张了几次唇,最终却只道:“容书儿,我走了。你……你一定要过得好一点。”
看着他有些孤单有些萧索的背影,我的泪水又禁不住流下来,沁在耳边慢慢冷了,冰凉凉的。
他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傲世剑客,我却把他变成一个为情所伤的忧郁少年了。
除了清遥,我又欠了另一个人的情了,只怕欠得比清遥还多……
络络显然已经从纥干承基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不多问,只是叫来丫环,将我移到她的房间里,和她一处睡着,夜间我每翻身一次,她便轻轻拍着我肩,道:“书儿,书儿,不要怕。络络在这里哩!”语气轻柔得像在哄着一个不解事的娇弱婴儿。
这里的床比纥干承基小屋里的床更软更暖和,而且有着让我安心的熟悉和温馨。夜间虽是惊了几次,但却比在纥干承基小屋里睡沉多了。
第五十七章 隐居(上)[已解禁] 后来,我才从络络口中慢慢知道一些我出事后的情况。
我突然失踪后,东方清遥快疯了,找了许多地方,也来找过络络。络络又是吃惊,又是害怕,当听说是苏勖府上的丫环把我引出去后,又不顾身份,微服出府,和东方清遥联袂去见苏勖。
谁知苏勖知道后比他们还震惊,他府上的丫环小喜,那天也不见了,他也正在找。这个一惯端雅的青年,为掩饰自己的惊慌,提盏喝茶时,竟将茶水全泼在自己袖上。如果苏勖知晓此事,心中有了准备,绝对不会如此失态。何况苏勖对我的若无若无牵扯着的感情,东方清遥和络络也略有了解,便估料他的确不知我的下落了。
东方清遥继续追查,终于查到我乘过的马车曾在汉王府的后门出现过,怀疑我落到了汉王手中,但汉王府何等府第,东方家虽是大富,却也无法进去细探,只得找了许多与汉王府相熟的朋友,重金相许,打探我的下落。
但这许多日子,居然毫无线索。马车,车夫,和那自信美丽的容书儿,一夕之间便失了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络络因我之事,也是茶饭不思,午间正头疼之际,纥干承基却突然跳了进来,跟她将我的事全说了,络络虽是为我难过,但见我还活在世上,又自庆幸不已。
络络执着我手,道:“你知道么?只要你活着,就有希望,你什么都别怕。我只要听到你平安二字,就什么也不想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道:“我想东方清遥也是这样想的。我前日派人去问你的事,他瘦了好多,很是憔悴。”
我心里一阵绞痛,许久才慢慢道:“我不想再和东方清遥有什么瓜葛了。长痛不如短痛,就此断了吧。”
络络迟疑道:“我不明白。我想,东方清遥是不会太介意那件事的。他会加倍怜惜你的。”
我叹道:“你是不明白。一个男人哪怕自己跟几百个女人睡过,他也希望自己的夫人跟自己是第一次。这种处女情结,几千年也不会改变。”
络络茫然道:“几千年不会改变?”
我苦笑。我该怎么告诉她,即便是一千多年之后,还有因妻子被强奸后抛弃妻子的,更别说是未婚夫妻了。这个大唐,唯一能让我留恋的就是这段看来会完美的婚事。可是,被烙上了如此浓重的污点,我该怎么期望,我还能幸福地拥有一段完美爱情?
我现在只希望我的穿越只是一个梦,梦醒时分,我依旧是那个明眸皓齿活在亲人爱人呵护下的娇娇女,纯洁得如香巴拉山上的雪。
我承认我是个悲观主义者,我没有勇气再在大唐呆下去,冒险去守侯一段可能不如意的爱情。所以,负了清遥,便负了清遥吧。以他的家势,他伤心一段时间,自然会找到更好的女人。
我握着络络的手疲倦道:“络络,如果你真为我好,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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