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三爷为人一团和气,但少庄主桑世伟,却与乃父完全不同,平时出门不喜乘轿,
鲜衣怒马神气万分,与人打交道一言不合,便会火冒三丈用马鞭打人,身材生得健壮如
牛,力大无比,发起威来真令人害怕。
“那些种他们田地的佃户,怕定了这位大少爷少庄主。
那位已出嫁的长女,未出嫁前也是一个暴君,那些丫环使女,经常会被她打得昏头
转向。
附近村落的少年男女,见了她便远远地躲开,因此,这位大小姐只好远嫁到应天府,
县城附近的年轻子弟,谁也不敢娶她这个母大虫。
二小姐王燕个性也强,不管是在家或者进城,身旁经常带了两个健仆和两个使女,
谁让她看不顺眼,保证有苦头吃,不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绝不罢手。
全城的人都感到奇怪,一团和气待人谦虚的桑三爷,怎会生出三个横行霸道的儿女?
也许是溺爱过深的结果。
当然也有人知道,桑三爷的元配夫人柳氏,是金陵城大户人家的千金,娘家财足势
大,溺爱儿女在所难免,谁敢得罪桑家的少爷千金?
桑家在本县落户,已有六十余年,已逝世的桑老太爷据说是京官,后来调任南京放
闲,仕途不得意,心灰意冷只好在此地致仕落户,买下了瑞桑庄附近的田地,以后逐渐
把邻近的田地以高价买到手,就这样成了本县的大地主。
桑三爷是此地出生的,从没听说过他到外地逗留,最多到南京玩玩,十天半月便返
乡处理田庄事务。
他的妻子柳氏,便是在南京娶到的。
富豪人家,养护院是天经地义的事。桑家也有护院,两位师父一姓贾,一姓路,调
教几个健仆巡更守夜。
在本城的富豪士绅中,桑家的护院人数是最少的一家,但家中从未发生意外事故,
这得归功两位护院师父武艺高强,育小不敢打桑家的主意。
二十余里外的石臼湖东岸,石羊山下有一座小小的三家村,住了三姓人家:雷、贺、
倪。
这三家人有二三十口人丁,都是健壮的打渔郎,距离最近的村落,也有七八里以上,
谁也懒得注意这座三家村。
这天近午时分,毒无常胁下吊了一只大百宝囊,手握一根古色斑斓的乌木手杖,蓝
袍飘飘脚下从容,踏入三家村的东北角路口驻足眺望。
一位粗壮的大汉缓步接近,敞开衣襟,露出古铜色胸毛乱糟糟的胸膛,大环眼精光
四射,笑吟吟地说:“稀客稀客,大叔好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毒无常堆下笑,笑容相当惊人,双手支枝而立,说:“对,游山玩水的,也是寻访
老朋友。”
“哦!访友?大叔找谁?敝地方圆一二十里,有名有姓的人小可大都知道,请问大
叔要找的人是……”
“商世杰。”毒无常冷冷吐出三个字。
壮汉一怔,眼神略动,但立即恢复正常,笑说:“大叔,小可敢保证,附近数十里
内绝无姓商的人家,大叔找错地方了。”
“真的?”毒无常阴笑着问。
“真的。”壮汉答得干脆利落。
“好,就算是真的,那么,老夫找绝笔生花。”
“什么绝笔生花?”
“不错,江湖道上最神秘的三剧贱之一。”
“小可不懂江湖事……”
“哈哈……”毒无常仰天狂笑。
“大叔笑什么?”
“笑你。”
“小可有何可笑?”
“你并没有问老夫是谁。”
“小可该问吗?”
“如果不问,你怎知老夫的来意?”
壮汉摇摇头,扭头就走。
毒无常不离原位,狞笑着说:“老夫只希望他前来一晤老朋友,以免老夫到他家中
泄他的底,好吧!老夫到小茅山去找他。”
那壮汉倏然转身,沉声问:““你怎么知道他在小茅山?”
“老夫十余年前就知道了,你不希望我这一看就知不是好人的宇内凶魔,出现在他
家的高贵客厅吧?他附近的乡亲,该如何想法?”
“你……”
“所以老夫宁可在此地见他,攀攀交情,免得让他那些乡亲们疑神疑鬼,老夫可是
为他好。”
“阁下尊姓大名?”
“隆远。”
壮汉大吃一惊,脱口叫:“毒无常隆远!三残之一。”
“呵呵!你早该问老夫的名号。”
“你……咱们素不相识……”
“这不就认识了吗?你姓贾?”
“在下路威。”
“哦!化名路威的飞叉太保路天中,失敬失敬,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呵
呵!近来买卖可好?一切顺遂吧?”
飞叉太保苦笑,叹口气说:“前辈不愧称老江湖,名不虚传。看来,前辈早已把咱
们兄弟的底细摸清了。”
毒无常得意地笑,说:“江湖秘辛武林隐秘,不是我毒无着吹牛,除非老夫不想知
道,要知道必定可以查出来。怎么?老夫远道而来,你不请远客进屋待茶?”
飞叉太保狠狠地死瞪着毒无常,语气转厉:“你敢去?”
“老夫不是已经来了吗!”毒无常泰然顶了回去。
“你认为你有把握来去自如?”
“你以为如何?”
“知道咱们秘密的人,命不会长的。”
“我毒无常就是收买人命的无常。”
“那你就请吧!”飞叉太保让在一旁说。
“老夫就不客气了。”
毒无常无所畏惧地举步,大摇大摆越过飞叉太保,向第一座土瓦屋走去。
远出十步外,身后传来飞叉太保不怀好意的喝声:“毒无常,转身!”
毒无常冷静地举步,嘿嘿阴笑,用刺耳的嗓音说:“你那几把自以为百发百中的小
飞叉,用不着献宝,老夫警告你,我毒无常是个不饶人的主儿,不要惹火了我,阁下。”
说完,重新举步向前走,一直不曾回头。
飞叉太保面色苍白,竟然不敢发叉袭击,最后一咬牙,发出一声锐啸。
毒无常推开第一家房屋半掩的大门,里面空空如也,寂静无声,显然是一座空屋,
空间里,流动着不寻常的紧张气氛,充满不古之兆。
老毒鬼本想迈步进人,但脚下迟疑难决,冷然回顾,发现飞叉太保已经失了踪。
他终于发现自己估计错误,凶残恶毒的名号吓不了这些隐身大盗。
另两座房屋也声息俱无,显然不会有人出面打交道,这群大盗已有应付意外的种种
准备,不会在威胁下低头,人多势众不易控制。
他把心一横,立即绕屋疾驰一圈,然后向第二家房屋奔去。
不等他重施故技绕屋撒毒,屋角已闪出一个虬髯大汉,喝声似沉雷:“站住!你干
什么?”
“撒毒!”毒无常狞笑:“老夫要这三家村的人,永远不在此地生根,回来一个死
一个。”
“你好大的口气。”
“我毒无常说一不二。”
大汉脸色一变,哼了一声说:“在下却是不信,毒无常,你已经在江湖上横行了三
十余年。”
“不错,三十年不是容易过的,多大的风浪没见过?毒无常的名号得来不易。”
“你三十出道,混的日子的确不少了。”
“而且杀的人也够多了。”
“你怎么还不死?”
“还早呢!”毒无常口气平和,但鬼眼中杀机怒涌。
大汉虬髯戟立,衣袂无风自擂,沉声说:“你老了,早应该乖乖地找地方躲起来颐
养天年,何苦还在江湖鬼混,到处吓唬咱们这些年轻人?这种刀头舐血的勾当,绝不是
你这种老而不死的人能胜任的。”
大汉语利如刀,桀骛骠悍之气溢于言表。
毒无常心中恨极,但脸上神色未变,冷冷地说:“看样子,你是想毙了我老不死以
便扬名立万了?这是初出道的年轻人,最容易成名的捷径。”
“你明白就好。”大汉狞笑着说。
“那么,你为何不动手?”
大汉放下原来抱肘而立的双手,傲然说:“当然,在下不是不明事理,不讲武林规
矩的人,无意主动找你,但你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不错,我毒无常是自己找上你们的,你们放心好了,老夫不会用江湖道义来限制
你,你也不会重视江湖道义,江湖道义不值半文钱,谁强谁有理。”
“在下仍然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乖乖挟尾巴滚蛋。”大汉神气地说。
“你还没问我肯是不肯呢?”毒无常阴森森地说。
“你还有什么肯不肯?”
“当然是肯不肯让你活命。”
大汉怪眼彪圆,冷笑着移动马步:“不必吹牛了,老不死。在下远在三丈外,你那
些毒药撒不了这么远,而在下却可在三丈外取你的性命。”
毒无常嘿嘿冷笑,轻拂着手杖说:“原来你就是近些年来,颇有名气的飞刀贾,真
是幸会啊!江湖朋友都认为你是亦正亦邪的江湖浪人,原来是绝笔生花商世杰的党羽,
江洋大盗中的重要人物,连老夫部走了眼,你这双重身份真骗了不少人。”
“听说你毒无常的无常锥,乃是武林最霸道的少数歹毒暗器之一,号称武林一绝,
今天在下倒要领教领教,看姓贾的飞刀是否媲美威震江湖的无常锥。”
“老夫还不屑用无常锥对付你,你还不配。”毒无常撇撇嘴说。
飞刀贾怒火上冲,一声低啸,从左方斜冲而出。
毒无常一怔,这家伙难道想逃走?
接着,他恍然大悟,原来飞刀贾怕他的毒,不敢前冲接近,而是斜冲出射飞刀。
第一道电虹破空而至,八寸长的飞刀飞腾而至。稍后两尺,另一道六寸电虹则以直
线疾射。
毒无常伸杖作势打击第一道电虹,但杖刚递出,蓦地身形一扭,杖疾收疾绞。
原来第二道电虹后发先至,在近身约三尺左右超越而前,奇快绝伦,如果拍击第一
道电虹,必定措手不及被第二道电虹贯体。
“啪!”一声响,手杖拨中第二道电虹,毒无常的目力骇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