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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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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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淡星稀,均墨似憋着一股怒气,满满地自心头溢出,蔓延至全身,臂膀勒得杜将离直生疼,后者趴在均墨肩头,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有些生气,他不喜欢均墨这般的举动,眼下他也不想与对方胡闹,眉头紧皱,张嘴便咬在男子腰上。
  均墨吃痛,只略微抿紧唇,杜将离见其不为所动,拿膝盖重重顶向对方的胸前,手推住均墨背,使出浑身的力气将身子往边侧一翻,这个动作使杜将离成功地从均墨的钳制中脱离开来,他也因此摔落至地,狼狈不堪。
  “将岚。”均墨嗓音沙哑,伸手欲扶,被对方推开。
  杜将离从地上爬起,揉揉乱了的白发,仿佛也不觉着痛,怔了少顷,翘起唇笑道:“我的寝处可不是这个方向,殿下莫不是记错了?”紧接着续道,“不早了,殿下,近来诸事烦心,不妨早些歇息。”他的背后是一棵老槐树,干枯的树皮纹路深刻,亦似它的年龄般,饱经风霜。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均墨眉间聚起一抹烦躁,特别是在看到白发男子的笑后,眼中阴郁更盛,他迈前逼近杜将离。
  杜将离后退,紧紧挨到树上,想了想觉着不明白,疑惑地开口:“说什么?我是南巫族大巫的事你已知道了,前因后果一想便全然明了,蚀衣草你必定也了解得比我多,我想不到还有哪些是需要向你交代的。”
  话音未落,脸边一道凉风过,均墨一拳砸至树杆,气恼:“交代?”提高音调。
  均墨用力极大,杜将离甚至能感到身后老树轻微地震颤着,等了许久,意料中的怒骂却并未传来,杜将离看向均墨的脸。
  男子勉力克制住心中怒火,沉默良久,面上剩下的,只有浓浓的哀,他幽幽开口:“将岚,我只是担心你。”
  两人身旁便是一条小河,河水缓缓地流淌,在黑幕中呈现深沉的暗色,难得投影出天空零星几点微光,却被层层漾起的水波晃得让人迷了眼。
  杜将离按捺住想要道歉的冲动,可这样,又要惹对方生气了罢,杜将离最不想麻烦到均墨,教他困扰。从小到大,有什么事,素来都是自己独自担着,这么一路走来,早已习惯不给任何人徒增麻烦,何况对方还是均墨,这个最让自己在意的男人。
  他皱皱鼻子:“我没事。”语毕,方才的一番折腾终于让他不可遏制地吐了起来。
  均墨轻抚他的背脊,心疼得无以复加,待他好了些,才嚅了嚅唇,道:“祈王……将岚,我知你心里难过,可你不需逞强,也不需要压抑自己的感情,没有人会怪你。”
  听到祈王二字,胸口一紧,杜将离神情不变,直起身子,声音淡淡:“均墨,我真的没事。”
  空气冰凉入肺,他再也看不到杜嵇了,此生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终也抛他而去,杜将离心沉如水,难过吗?自己难过吗?他一遍遍在心中问着,是又如何,此般杜嵇便能回来了吗?
  自杜嵇去后的每一天,每一天杜将离都会在梦里见到他,那些遥远得他以为早已全部忘却的事,近期竟开始一件件出现在自己梦中,清晰而又残酷。他原是简单干净的好儿郎,而自己是自命通透的傻少年,怎奈何兜兜转转,终究负了他,又害了他,这笔孽该怎样还?
  如果从来没有遇见过他,是不是就不会害他步步迈上不归路?
  杜将离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正明显地颤着,宛如掩饰内心的不安般,他打着哈哈:“真冷啊,这个冬天冷得实在过分。”
  “将岚——”均墨抬手,指尖划过杜将离的脸,后者慌忙闪过,他又笑了起来,却是自己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神情茫然地后退几步,均墨睁大眼:“小心——”
  方说到一半,杜将离便已跌进河中,刺骨的寒逼入体内,四肢冻得发麻,冰得连寒颤都打不出来,只一个劲地瑟瑟发抖,杜嵇在地下,是不是也这么冷呢?杜将离不由心想。
  均墨跟着跳入河,抱住他往岸上送,杜将离推开均墨的手:“我想再待一阵……均墨,听闻夜晚的河通幽冥,不管真假,我想在这里陪陪他。”
  白发男子沉寂的眸里闪着黯淡的光,均墨叹一口气,环住他,在他额前印下一吻,柔声道:“将岚,只要是你所期望的,不论有多任性,我都会依你。抱着我,别着凉了。”顿了顿,放轻声音,“我最受不了的,不是看到你难过,而是看到你难过,我却想不到任何方法能让你好过些。”
  杜将离看向男子,眼眶倏然泛起一阵湿热,他生怕被对方看到,立即将头埋入水中,均墨亦低下头,在水中朝他比了个口型:“将岚,有我在,我永远在。”
  杜将离再是控制不住,抑遏了数天的万千情绪顿时涌上心头,一股脑儿冲到眼边,皆转作晶莹,喷涌而出,他紧紧闭着双眼,泪水肆流,均融入河水,化作小河一粟,随波渐行渐远。
  小未——小未——他不想小未死,他不想啊,他怎能就此接受这个事实,那是他的小未啊!
  杜将离泣得不能自已,悲伤萦绕心头,滞住了他所有的血液,自记事以来,他便再未这般嚎啕哭过,哪怕是谢如之死,母后病殁,他都忍着没掉一滴泪,可现在,所有的哀痛、伤心全数释放出来,难受得每一块肌骨,每一条血管都像要拆解开。
  一个大男人居然躲在水下哭,说他怯懦也好,软弱也罢,杜将离顾不得这么多了,怎样都没关系,他只想他的小未能好好活着啊!
  他的手紧紧抓着均墨的,神思渐渐有些恍惚,胸口腾起一阵窒息,杜将离亦不管,兀自泣泪,任由崩溃的情感恣意发泄着。恍惚中,均墨捧住他的脸,唇齿间送来一股清明,如此反复了数次,直到杜将离稍稍平复了心情,从失控的边缘循到一丝理智,他才从水中探出身子,双目已然通红。
  均墨似松出一口气,抱他上岸,杜将离身体直发软,抖得如同筛糠般,见均墨面露浅笑,不禁别开头,嘟哝:“笑什么。”嗓音都冷得变了调。
  “没别的意思。”均墨温柔地捋过对方的湿发,“不过觉着开心罢了。”
  杜将离哼出一声,小声道:“莫名其妙。”才说完,又猝不及防被均墨扛至肩上,抗议地骂咧几句:“我自己能走,你做什么!”
  “当然是给我的王后暖暖身子了。”均墨笑道,临了似乎有些不满,接连三掌惩罚性地击在杜将离臀上,道,“祈王去后,你一直压抑自己,你知我有多焦虑,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嗯?你觉着在我面前能装得住吗?总是这般不坦白,你以为我是你什么人?想笑便笑,想哭便哭,想怒便怒,这才是你之于我应该做的罢。”
  杜将离缄默须臾,闷闷道:“均墨,我怒了,勃然大怒,还不放我下来。”
  均墨闻言,又忍不住打了杜将离一记:“你可知这几日对我有多冷淡?现在知道要对我提要求了,嗯?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杜将离裹紧被子,翻了个身,微微蹙眉,昨夜的情景他还记得很清楚,均墨就像发了狂的野兽般,杜将离扶着腰坐起,不由埋怨了声:“太粗暴了。”
  好在眼下身子骨还硬朗,若是过了而立,到了不惑,哪里还禁得住均墨此般辣手摧腰,想及此,眼里透出一抹希冀,不知自己还能否坚持到那时,能否有机会看看过了不惑鬓角开始发白的均墨的模样。
  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又赶紧闭上,摇摇头,想这些做什么,杜将离起身,均墨不在房中,桌案上放了洗漱用的盆水与些许糕点,还有一瓶用过的伤药,杜将离将手探去身后,均墨已帮他上过了药,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杜将离面上窘迫,忍不住骂了一句,畜生,既然替他清洗过,亦涂过药,为何不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啊!
  杜将离涨红了脸,门口传来轻叩声,稳了稳心神,急急着好衣物,手忙脚乱地前去开门,屋外立着一名兵士,见是杜将离,一愣,目光瞟到白发男子锁骨边的梅花印记,赶紧低下头。
  “你找殿下何事?”杜将离问道。
  兵士恭敬地说:“今晨夏人送来战书。”
  “喔?”眉梢轻佻,杜将离伸手,“与我看看。”
  兵士立即递上,杜将离端详片刻,抬首,见那兵士已退去数步远,开口发问:“如何寻到这里来了,殿下不在营中么?”
  对方回以肯定的回答,杜将离略微思忖,放兵士离开,他进屋准备片刻,前去军营,石云与孟禾央已回来了,连同晚襄和楚天一道在厅中,杜将离将手中书函交予众人轮流览阅,战书上写得很清楚,夏军将会在明日巳时准时来袭。
  祈黎军队如今驻扎在丘阳城,夏兵在丘阳城西去四十里之地,之间有七八道路线,由此便也有更多的可能性,石云将战书摔至桌上:“这是戏弄我们么?特意指明淮道南、北,城东三处,还让我们猜测他们会从哪路攻来,轻视我们也该有个限度。”
  楚天环胸思量:“这是白狼蛛的作风,我在他手下待过一阵,知道他偏好的做法。”
  似是而非,欲取姑予,让对方头疼,杜将离侧过脑袋,换个思路去想,白狼蛛在给予敌方希望的同时,亦会准备好绝望等着对方,杜将离放低声音:“他在祈待了如此长的时间,我怕他早已安排了心腹渗进祈军之中,我们不得不防,欲反客为主,先要确定我们内部完全没有问题,才可安心对敌。”
  晚襄赞同杜将离的意见,道:“时间紧迫,最多两个时辰,我们必须想出计策来应对夏明日之袭。”
  孟禾央凝神观察周围,确定没有人后,众人围作一起,共商谋略。要考虑的因素主要有两处,一是揪出军中内奸,另一点便是如何败退夏军。
  大家各自讨论着,一个时辰后,倒是确定了大致方案,杜将离脑中浮现出些许想法,打算试试。正在此时,均墨进厅来,经过杜将离时,抬手拍拍他的后腰,杜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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