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玄看着那一条断臂,不由长叹一声道:“我真想不到,这丫头竟如此厉害,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我真懊悔,从前没有能多在真实功夫上下力,全仗毒药暗器取胜,一经遇上行家便全用不上。黄河渡口一败,虽然自知不济,埋头苦练,但真正内家工夫,已经无法登峰造极,所以又有此失。那鱼翠娘后辈晚出尚且如此,了因老贼秃这几十年来,决也不会把功夫放下,那便更难敌了,如要制他,除少林的哑尼道朗、铁樵老和尚、武当的独臂老尼等有限几人而外,恐怕已经寥寥无几了。”
那刁良在旁忙道:“师父不必难受,难道除了少林武当这几个人而外,这老贼秃真就无人能敌不成?你老人家不是说过雷太师叔的内家功夫已到骨软如绵,寒暑不侵的境界,便少林武当两派长老也难胜过他老人家吗?如今他便在这德州城内三仙祠修真养性,徒弟虽也去过两趟,但他老人家却托言坐关,不允相见,你如果能去请他老人家出来,这仇不也就可报了吗?”
闻道玄半晌不语,把头连摇道:“他虽是我师叔,但向来性情古怪,只恐求也无益,如今还只有由你到秦岭去一趟,禀明你三位师叔,命他们到此地聚齐再做商量,此外再无别法咧。”
孟三婆婆忙道:“刁良方才说的是雷春庭雷老前辈吗?他既然是贤弟的师叔,你为什么不去请他一下?这位老人家昔年曾有霹雳手之称,如果他真能出手却不愁了因贼秃不甘拜下风咧。”
闻道玄又长叹一声道:“他不但是我师叔,我的那点内家功夫,还大半是他教出来的,但因我和你相识以来,便断了往来。黄河一败之后,他更力加规戒,绝不许与了因贼秃为仇。
如今再找他去,只有落得一场训斥,弄巧了也许今后动手反更为难,那是何苦咧?”
孟三婆婆不由默然,只有又商量了一会,仍命刁良回秦岭去报讯约人不提。
在另一方面,天雄等一行,经过这场虚惊之后,戒备愈严。
等到通州坝起旱到京,已是年残岁底,曹连升自向雍王府投书,点交妆奁,内务府交送贡品。那鱼老父女和曾静、了因大师四人也自先向周路二人京寓前去。天雄却单独奔年宅而来,才到宅前,便见魏景耀迎着笑脸道:“马爷,您这一趟多辛苦咧,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雍王爷和羹二爷已经天天在盼望,连人全派出两三起,您遇上没有?如今二爷吉期已过,这喜酒您却没能赶上咧。”
天雄不由一怔,忙道:“那位云小姐已经过门了吗?那我真误事咧。”
魏景耀未及答言,忽从门内闪出一个二十来岁的白皙少年来笑道:“这位便是马天雄马爷吗?您别听他的,羹二奶奶虽然已经过门,云小姐的吉期,却在明年元宵,您不但一点儿没有误事,奇Qīsūu。сom书回来也正是时候,二爷和那位白大侠现在花厅外书房,正在惦记您,您快随我来吧。”
天雄一见那少年,虽是一脸机伶之色,人却没见过,忙道:“你是谁,怎么我不认识咧?”
那少年请了一个安笑道:“奴才叫喜儿,您到南边去,奴才才到府里来,您当然不会认识,如今奴才是专伺候二爷的,您快来吧。”
那魏景耀连忙笑道:“我本来说的是羹二奶奶,并没有说云小姐,也并没有错呀,你怎么这等说法?须知羹二奶奶到底是正室夫人,那云小姐便再由王爷做主,却只能说是纳妾,不能说是完婚咧。”
说罢便搭讪着走去,这里周再兴领着天雄径向花厅外书房而来,人才到花厅外面,院落当中,周再兴便高声道:“回二爷和白大侠,那位马天雄马老爷已由江南回来咧。”
羹尧和白泰官二人正在谈着天雄迟迟未到的事,深恐程子云又在中途弄鬼,一听人已到京不由均各大喜,一齐迎了出来,羹尧首先拱手笑道:“马兄此番南下,不但跋涉辛苦,而且因此又受重伤,小弟实在于心难安之至,幸喜诸事均仗大力,得以成功,小弟只有铭之心版,容我慢慢答谢了。”
白泰官也笑道:“马兄怎么迟到今日才能回京,是路上又出了什么事吗?”
说罢相携入室,一同落座,天雄道贺、寒喧之后,也笑道:“年兄未免太言重了,小弟此行虽未辱命,但也惹出若干事故来,除赶回吃你与云小姐的喜酒尚未误期而外,还有若干事须待商榷咧。”
说着,看了周再兴一眼,又道:“说来话长,少时容再细呈便了。”
泰官向室外一探首,哈哈大笑道:“马兄有话但说无妨,自小弟来此下榻之后,这花厅上年贤侄便已吩咐过,不许外人擅入,这喜儿你别看他是个书僮,其实却也是肯堂先生入室弟子,复明堂上得力人员咧。”
说着又将周再兴来历匆匆一说,天雄不由一怔,忙又向周再兴看了一眼,把手一拱道:
“原来周兄也是自己人,并且还和年兄是同门师弟兄,适才小弟不知还望恕我唐突才好。”
周再兴连忙还礼,一面笑道:“马爷,您不必如此,我既奉命在此地伺候年师兄,便应视同厮养才好,要不然被人看破反为不妥,便年师兄和白师叔也是如此。”
接着又笑道:“闻得您和鱼老将军已经认了世交,他父女小弟也极熟,有事弟子服其劳,我便伺候您不也是应该的吗?”
天雄又谦逊再三,方将中途所遭一一说明,泰官大笑道:“原来路上还有这等周折,那曹寅这老奴才,便又弄巧成拙咧。”
羹尧忙又问了因大师等人下榻何所,打算什么时候去见雍王,白泰官笑道:“此事你了因大师伯必与周路二公有所商榷,他们自有决定,倒是那鱼翠娘,对你和凤丫头的事,颇为不平。她又性子极急,一个不巧,也许今晚就要去向她大兴问罪之师,这却未免太煞风景。
便在雍王府稍露行迹也不好,马兄新归,你们不妨多谈一会,容我且携周贤侄一行,先拦住她才好。”
说罢便起身告辞,携了周再兴径去,这里羹尧一看天色已近黄昏,便命备酒与天雄洗尘,各话别后经过,羹尧慨然道:“马兄此行,所关极大,小弟固所深感,如能因此创出一个新局面来,也不负你这番辛苦。”
说着又道:“老伯大人的事,刑部已接川中来文,据称自到戍所,便自失踪,不知下落,如依小弟揣测,也许他老人家雄心犹在,或者脱身他去,另有所图亦未可知。连日雍邸均谓来年小弟或可外放学政。他的意思,本拟着我到江南去,但小弟之意却在甘陕川中。一则边陲较易布置,打算借此稍有建树。
二则江南既有长公主和诸位老前辈在彼,小弟前往,也反多顾忌。所以一再和他说明,托言秦陇川中关塞险要,为兵家必争之地,如欲与诸王以争天下,必须先机占有不可,他已答应,事如可成,马兄还请随行,小弟必以全力代为打探下落,以全孝思。”
天雄不禁避席下拜道:“小弟得蒙知遇于泥涂之中,已是终身感戴,若再如此成全,只要能容我与老父见一面,敢惜此身以图报于万一。”
羹尧也慌忙答拜道:“如今弟与马兄除已成生死不易之交而外,还有许多大事要共,你为何又以这等大礼相加,不折杀我吗?”
天雄慨然道:“小弟素性耿直,既蒙以知己相待,决不敢再以世俗之礼相见,但既为老父如此成全便不得不尔咧。”
说着,两眼隐泛泪光道:“小弟国破家亡之后,生死皆不足惜,一念未忘者,只能侍奉老父得终天年,于愿便足。却想不到邯郸一见,辱蒙不弃,又生出若干机缘来,令我已死雄心,又复重燃,今后匡复大计自当重于一切,不过孺慕之思,究不能忘,但愿苍天有眼,得假年兄之手,令我父子重逢,再能重睹汉宫威仪,那便虽死无憾了。”
羹尧忙道:“吉人自有天相,何况马兄一门忠孝,在在均足为人楷范,此事终必有如愿之一日,此时却不必过虑咧。”
说罢又各吐心曲,互相慰勉,直到初更白泰官和周再兴方才一同回来,一见二人把酒围炉,小饮未已,泰官首先笑道:“你两个好自在,如今一切全停当咧,你了因大师伯和曾静明早便由你两个引见雍王,但他二人也和我一样,却不愿住在那府里,最好是也在你这里凑一凑热闹,那鱼家父女也非和你见见面不可,只是此事必须瞒着令亲才好,你方便吗?”
羹尧笑道:“大师伯等如果肯像师叔一样住在我此地,那弟子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便鱼老将军父女,也可请来,焉有不方便之理。”
泰官摇头道:“你大师伯和曾兄来住无妨,那鱼家父女却不方便,因为他父女和我们不同,既决不愿和令亲见面,便万无住在此地之理,如果勉强,彼此均有害无益。”
接着又笑了一笑道:“他父女对你不过只打算见一面而已,你在婚后,还能暂宿后园书斋吗?”
羹尧不由脸上一红道:“弟子便因恐各位师伯叔时有耳提面命之处,所以自满月以后每间一日必托言读书习静留宿园中,如果鱼老将军和翠娘师姐能来相访,只先知照一声,决无妨碍。”
泰官笑道:“既如此说,可略备酒肴,今夜你各位师伯叔和他父女也许就来咧。”
说罢回顾周再兴道:“那你便再跑上一趟,请你大师伯和曾先生稍停同来,不过周路二位和鱼家父女只好仍旧越墙直入后园咧。”
周再兴连忙答应,便又独自出去,这里羹尧忙命厨下备了一桌盛席,送往后园楼上备用,不一会周再兴便将了因大师和曾静二人请来,羹尧携了白泰官和天雄,一直从宅门以外迎入,直到后园,方才屏退从人叩拜行礼,了因大师连忙扶着,一面向他上下看了一眼,大笑道:“老贤侄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老师父和顾老居士肯把这付重任放在你身上,老衲以垂暮之年,算是又开眼界了。”
羹尧谦逊再三,又与曾静见礼,一面笑道:“羹尧自束发受书以来,即蒙恩师授以晚村先生所选时文,并已遵嘱翻刻千部转赠知交,今日得遇先生,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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