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三人便上了渡船。一路上水声潺潺,不闻其他,当忘川河再次点起数盏河灯之时,鬼门再次显现。
张悦从头到尾都是那般跳脱:“原来这就是鬼门,倒是长了见识呢。”说完便是一番兴奋的东张西望。当她模模糊糊看清了鬼门的模样想说什么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开不了口。
转过头去,却见端木琦静静地看着她,似是在说让她闭嘴。
张悦摸摸鼻子,血瀑布啊,这么有趣的事都不让自己说,再看一眼船前一心驾船的叶凡,张悦笑意更盛。
端木琦看了她几眼,沉默不语。
在进入鬼门前,叶凡忍不住回头看了端木琦一眼,说实话,在得到顶头上司的传音时,他便看开了很多,端木琦的过往有太多秘密已经是肯定的了,但这与他无关。另一方面他却是说不出口。
他是感谢端木琦的,来往于地府的路程,有人陪着,总归是带了点欣慰。
一个人,太过孤单。
即使,端木琦一路上从未多说过什么话。
白雾散去,眼前却突然变成了天明,斑驳的树影在河上落下了点点光影,明媚得一瞬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谁能想到一直是黑夜的地府在出来时会变成白天呢?
“想不到竟然是白天。”叶凡叹道,他真的是有太久太久没有看到过阳光了,一下子,他甚至有种获得了新生的错觉,仿佛阳光照在他身上,让他冰冷了太久的身体都有了暖意。至于鬼魂不能碰触阳光什么的,叶凡选择性忽视,他们是普通的鬼魂吗?不是,那就照太阳吧,完全没问题。
张悦倒是无所谓,毕竟她死去还不算久,现在好不容易和家人团聚,她一门心思都想快点完事和家人呆在一起,这尘世哪比得上家人呢?
灿烂的阳光似是将人都洗得透亮,叶凡忽然间很想说等会儿再去复仇了,这么个大好天光,浪费了岂不是可惜?刚一转过头去准备和张悦商量,却是吓了一跳。
“你是谁?!”
另两人闻声看去,却都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模样。
“摆渡大哥?”熟悉的语调,却是出自一个成熟的妇人,那妇人站在端木琦与叶凡身后,梳着一个倭堕髻,朱唇皓齿,仪态万方,说是一位当家主母都不过分,只是那表情与语气,却是俏皮得紧。
“呃……张姑娘?”叶凡迟疑道。
成熟妇人点了点头:“正是奴家。”末了,又问道,“摆渡大哥怎么这幅样子,奴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话一出口,连张悦自己都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她的声音,并不是少女的清亮,但随即,她便明白了,继而笑道:“奴家这是恢复死前的模样了,摆渡大哥不必在意。”
连自称都变了,从“我”变成了“奴家”,叶凡嘴角僵硬,还摆渡大哥呢,摆渡小哥还差不多吧?但想到自己在地府活了不知道多长的岁月,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端木琦这时道:“可准备好了?”
张悦点点头:“自然。”
三人面前是一户不错的宅院,青砖白瓦、雕花门窗,虽比不得上次叶凡去的方府,但当也算的上是一个门户殷实的人家了。
端木琦只是一个挥手,三人便见木门前两个门神恭敬地站在那里,躬着身开启了大门。
三人进入的同时,叶凡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领路人的事全被端木琦一个人干了去了。那他来做什么?叶凡怒瞪。
端木琦视而不见,一路向前。
张悦却是突然笑了起来:“还是这么虚伪呢。”
叶凡转了视线对着张悦,奇道:“怎么说?”
张悦指了指四周:“摆渡大哥不觉得这花园弄得不错吗?路是路,桥是桥的。”
叶凡看了几眼:“是不错,江南便是这般内设的园林了吧,小巧精致。”
这宅院内的花园虽小,但胜在精致,那一花一草无不是得到了精心的安排与修剪。只是有些地方空得有些突兀,几片明显新植下去的草皮亮眼的过了分。
张悦却是笑着捂住了嘴,欢快道:“所以说才虚伪啊。”谈笑间,眼中红芒一闪而过。
冤魂的怨恨之意终是闪现了,一路走来,叶凡只有这一刻真正感受到,身边这位女子满怀怨恨。
正在这时,张悦似是听到了什么,一拍双手笑道:“好戏快开始了,运气不错,”她看向端木琦和叶凡,“两位大哥一起欣赏如何?”
端木琦倒是应承得快:“可以。”
张悦笑得欢快。
叶凡也只得点头。
这时却是客厅走出了三个人来,那三人具是年轻书生,衣冠博带,边走边在那边畅谈,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只听其中一人道:“张兄,那便拜托了。”
走在最前面,明显是东道主的紫衫之人笑得和善:“好说,小弟定当尽全力,李兄放心去吧。”
“那是,张明轩兄弟办事,大哥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么说就是见外了。”走在最后之人高声朗笑道。
被称为张明轩的男子笑得越发欢畅,拍着对方的肩道:“小弟果然懂我,与大哥放心回去吧,一定办到。”
说着,三人又是一番攀谈,最后二人告辞离去,独流张明轩一人站在门口相送。只是在看不到那两位访客的身影后,张明轩那表情,说不上是喜悦,但也不似烦恼。
叶凡正看得云里雾里,却听得张悦道:“虚伪吧?”
叶凡:“……”暂时看不出来。
端木琦看了一会儿,却突然开口对张悦道:“你嫁了一名同姓的男子?”
叶凡与张悦都是一愣,嫁娶之事,亲上加亲并不少见,但同姓之人结亲却是极为少见的了。
叶凡看向张悦,这算不算也是位奇女子?
张悦终是笑道:“这位大哥倒是反应迅速。”指着仍站在门口的男子,“这个虚伪无用的懦弱家伙,便是我的夫君了。”
张悦说着半掩起唇,笑声终是变了味道:“但这也不对,若真是懦弱无用,奴家怎么会得了这么一个下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古时候亲上加亲是可以滴,但是一般不允许同姓结婚。
现在想想也是,表妹什么的绝对不同姓啊,至于堂妹什么的,风太大我听不清,咩哈哈哈哈哈
PS:话说摆渡音同百度有人发现了吗?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张明轩终是关了门,起身往回走,在与张悦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并没有停留。
张悦嘴角的笑意却是越发得冰冷了:“若当真懦弱,怎会只知道对我冷酷强硬呢?”轻声的反问,没有第二个人听见。
叶凡见张明轩已进入屋内,便问一脸阴狠的张悦道:“你准备怎么做?”冤魂的消恨方法一般都是让冤魂自己选择,只要天命允许,那么领路人认同并辅助就好。
张悦恢复了笑颜,却道:“在奴家决定之前,两位大哥陪奴家走走可好,这个家,奴家可是好久没来了呢。”
叶凡自然满口答应,端木琦不置可否,但这人反对意见向来少,便被叶凡视为默认了。
张悦起身沿着园中小径往另一蹊径走去,绕过大厅,一直到了后院。
后院本是女眷的住处,照理应当更加用心铺设安排才是,只是一路走来,叶凡发现,与其说这是后院,不如说是农家铺子。
越到深处,草木越是繁盛,但这草木却是些野花野草,杂乱无章地在路旁生长,让整个后院显得荒凉无比。
这是女眷的后院?
张悦见着这满园荒草,却是浑不在意,笑问道:“摆渡大哥可是觉得奇怪?”
叶凡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自然奇怪,若说男主与女眷有别,但这前后院内摆设相差也是太多了。”
张悦死去不过那么一段时间,若家人有心,这些花草应该不会长得这般茂盛才对。看了笑吟吟的张悦一眼,叶凡继续道:“恕我冒昧,就算你已经逝去……”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所有情况都得家人有心,所以说,也许他找到张悦怨恨的根源了?
“大哥倒也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呢。”张悦说着,已经到了一间厢房前,那门上淡淡地铺了一层灰,仔细看去,一只蜘蛛竟在门角织着网。张悦也不在意,转身道:“这便是奴家生前的住处了,虽比以前差了许多,但总归是个念想不是?”
正当叶凡以为张悦会想请他与端木琦进去坐坐的时候,却听对方道:“两位大哥可有凡火?”
“没有。”
“有。”
决然不同的回答,叶凡瞪了端木琦一眼,如果这人一直安安静静下去该是多好,要不要显得自己那般有用而显得他无用啊?
叶凡不理端木琦,直言道:“你准备烧了它?”
张悦道:“自然。”
“算是报仇?”问完叶凡便觉得自己犯傻了,不为报仇难道是为了好玩?
张悦捂住唇笑而不语。
端木琦道:“现在烧了它?”
张悦难得恭敬,略一欠身,语气认真道:“麻烦大人了。”
“无妨。”端木琦向前走了一步,对二人道,“退后。”
叶凡与张悦依言而行,不过是刚转身的瞬间,便觉得身后红光一闪,漫天火光就这般窜了出来。
火舌自门缝与窗户喷薄而出,汹涌得仿佛野兽奔腾,听得到清晰的“噼啪”声在耳边爆炸,这漫天的火势不过一瞬,便猎得厉害,旁人即使在此刻发现也做不了什么了。
可以说张家人是一起发现这大火的。
应当是仆人率先大喊了一声:“走水了!”
便似一个信号般,整个宅院的人都带着脸盆、提着水桶冲向后院。
这还真是……叶凡瞥了端木琦一眼,干脆利落。
火势没有减弱的趋势,那一桶桶浇上去的水如同油一般,多一桶便旺一分。
“快扑火!快扑火!”
“老爷呢?谁去通知老爷?”
“小少爷怎么来了?奴婢带你回去,这看不得啊!”
乱糟糟的喧闹声,犹如一曲高歌,让张悦沉浸其中。
叶凡只觉得耳朵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