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毓婷一直站在一边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情境太过诡异，见她模样可怜，章言启终是决定先送她离开。
当略带了章言启体温的披风遮挡了寒风之时，朱毓婷红着眼眶诺诺道：“夫君。”整个人显得苍白而脆弱。
章言启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却听身后的叶凡突然喊道：“章言启。”
脚步一顿，章言启回头，便看到叶凡微笑着说道：“再见。”
那一声再见，仿佛是在说再也不见，章言启只觉得话中似是带上了诀别的意味，一时间，离开的脚步是怎么都继续不下去了。
端木琦慌张地将叶凡一把拉过来：“叶凡！”
这与章言启简单的道别，在他眼里却是有太多种可能。是与章言启一刀两断的意思？还是只是与过去告别。
可笑他一直声称自己是“端木琦”，但是，若是真的与“章言启”一刀两断，那是否，也是与“端木琦”一刀两断？
既希望是自己，又希望不是自己，何其讽刺，端木琦一瞬间便明白了叶凡的不虞之处，只是这却难以解释。
叶凡并不理会端木琦，只是看着章言启停下了脚步，听他疑惑道：“叶凡？你是何时有了这么一个名字？”
叶凡道：“这并不重要。”
“夏文谦？”章言启皱眉，只觉得眼前之事让他难以把握。
叶凡仍是淡淡道：“带着你的夫人离开吧，以后再不用来这里了。”
章言启沉稳的目光终是有了惊疑。
叶凡决定将一切说清楚，继续道：“我会离开这里，便当是道别吧。”他看着章言启，缓缓道，“从前的日子，便当它是一场梦吧。”
寒风吹过，肃杀一片。
“夫君！”一声痛呼，终是让章言启回神，却是手下太过用力，抓疼了朱毓婷。
不过朱毓婷显然是有眼色的，痛呼之后马上闭上了嘴。
章言启呆愣愣地看着叶凡与端木琦站在一处，而自己，却仿佛被排除在外。
夏文谦是认真的，章言启与夏文谦相处了这么多年，早已熟悉了对方的一举一动，所以章言启这一刻知道，夏文谦是真的要与他结束了。
他明该高兴的，他终于让夏文谦醒悟，终于断了夏文谦的念想，终于，断了情劫。
只是为何，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轻松，仿佛心头压了一座泰山般痛苦，为何，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呢？
为何……要结束？
这原本期待的结果，为何这么痛苦？
章言启恍惚地松开了抓着朱毓婷的手，只是回转的脚步，伴着端木琦再一次将叶凡的视线拉过去而堪堪停住。
而此时的端木琦，亦是慌张至极：“叶凡……”
叶凡只是一笑：“我终于和过去告别了，这不是你的意思吗？”
“但是……”端木琦只觉得连手心都在颤抖。
叶凡低下头道：“结束了。”说着，却是愉悦地笑出了声，“终于结束了。”
曾经的遗憾，曾经的遗恨，他终于说出口了。
他终于先一步，离开了困了他太多年的圈，那个，他自己为自己所画的圈。
告别过去，然后恢复潇洒的生活，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原谅与否
第四十四章：原谅与否
章言启与端木琦，犹如过去与现在的一片明镜，在一线间交汇，而那交汇的接点，自然是与二人，不，是与他们一人有着交集的叶凡。
而此时二人的目光，全都牢牢地汇聚于叶凡一身。
叶凡坦然地说出了“结束”，但轻松的只有他一人，在场的端木琦担心着什么自不必多说，而那章言启，却也是感到了矛盾的心慌而一时不愿意离开了。
不过章言启不愿离开，叶凡却是不肯的，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这人留在这小院里还有什么意义呢？连端木琦看了他都开始嫌烦，更何况章言启呢？
虽然他们其实是同一人。
所以对着章言启，叶凡眉宇微蹙，不客气地再次赶人：“你走吧。”
章言启却如脚生了根一般寸步难行，满脸恍然。
叶凡叹了一口气，怎么一个两个都开始顽固起来了呢？
不，其实只有一个人。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端木琦（章言启）是这样一个固执过了头的人呢？
不过想想也真是诡异，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偏偏分成了两个，说什么都不合适。
端木琦这时也是示意章言启离开，只是那目光太过凶狠，效果显然好不到哪里去。
叶凡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不过他唯一确定的是，他不愿再和“章言启”纠缠不清，他叶凡不是圣人，能这般坦然相待已是不错，哪来的更大的耐心？所以摆摆手对章言启道：“你走吧，站在这里于事无补，倒反而打扰了我们二人的谈话。”
见章言启脸色仍是犹豫，叶凡只能道：“我们的事以后再谈，可以吗？”
虽然他明显不愿再和章言启有任何交集，但现在赶走一个是一个，谎话什么的，还有什么关系吗？
叶凡骗人骗得心安理得。
见叶凡赶着章言启离开，朱毓婷终归也想拉着自己的丈夫离开，便轻轻地扯了扯对方的衣袖，一脸苍白地看着对方，眼中欲言又止，楚楚可怜。
章言启在两方的“劝说”下终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只是他的离开，的确于事无补。
朱毓婷虽然表象可怜，但是心里早开始盘算着要请一个道士来驱妖什么的，那端木琦在她眼中便是妖物，否则怎么会知道自己与夫君之间的秘密呢？她倒也是一个大胆的女子，在自以为的妖怪面前一直没有大声尖叫，只是苍白了脸色而已。
章言启自是不必多说，心心念念想了结之事终于如愿以偿，但是内心却是一点都快乐不起来。他明知道这么做是对的，但是现实却在告诉他，他错了，并且错的离谱。因而神色一直恍惚，理智与情感一直在那边针锋相对。
而留在院子里的叶凡与端木琦，情况却是复杂的多。
见章言启二人终于离开，端木琦静下心来刚要开口解释，便见叶凡再次挥手打断：“先让我缓缓。”
端木琦神色阴郁，但也只能道：“……好。”
叶凡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然后看着院中早已凋谢了的草木深思。与其说是深思，那神色不如说是发呆来得更贴切些。
端木琦却是不愿也不敢去打扰他的。先前在地府时的老成持重、沉着冷静早已消失不见，当一个人面对自己最为珍爱之人时，总是那般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的，更何况，是他有错在先。
叶凡多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下去，什么都不用思考直到地老天荒，只可惜身边人的气势太难忽略，告诉他在尚未解决此人之前，轻松什么的是暂时不用想的了。
叶凡便强迫自己放空思维，一直到某人气息开始变得急促不稳，才不得不开口道：“我们谈谈？”
端木琦压抑了嗓音道：“好。”
又是一段沉默。
叶凡一手拍上额头，只觉头痛：“你可以趁现在解释一下。”
“没什么好解释的，都是我的错。”
端木琦的话语带着深重的疼痛，叶凡却不去理会，点头赞同道：“的确是你的错。”
“……对不起。”端木琦能想到的，只有这么一句话。
叶凡却是略带了嘲讽道：“今天我从你这里得到的道歉，比我生前加起来还多。”
“……抱歉。”
“算了算了，”叶凡挥了挥手，略微停顿了一会儿道，“现在道歉有什么意思呢？”
“我……”
还未等端木琦把话说完，叶凡便再次开口道：“我不接受。”
端木琦闻言并没有反驳，只是眼神越发的晦暗，他早已知道了这个结局。
情爱之事，什么都有可能挽回，唯独死亡，却是让一切都变为枉然。当被自己所谓的爱人害死的时候，什么样的爱都会消失。人都死了，何来的情爱呢？即使——他与叶凡都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活着”。
叶凡明显感觉到身边人身体的僵硬，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但就是令他这个旁人到感觉到了那人身上沉重的哀伤。
不许自己心软，叶凡继续道：“你走吧。”
这次端木琦倒是有了反应，只可惜叶凡不喜欢，因为对方的回答是——“不”。
早已料想到了这个回答，但叶凡还是心中不悦。
“你让我一个人静静，不行吗？”
“我想陪着你。”
“不需要。”
“对不起。”
叶凡以手扶额，这算什么，黏皮糖又黏上来了？就像之前自己伤病未愈的日子？想到那段时日这端木琦被自己怎么赶都赶不走的模样，叶凡只能叹息。
当言语太过苍白，这家伙就选择死皮赖脸了吗？
端木琦却突然道：“你还记得在地府时我说过的话吗？
叶凡一愣，一时自然是想不起来的，他们在地府时说过太多话，哪里知道是哪一句。
端木琦道：“无关乎情爱，只是相伴。”
闻言，叶凡一时却是什么情绪都来了个齐全。
“无关乎情爱，只是相伴”，这可以算是端木琦欺骗自己的一部分吧？当初那般暧昧的话，也只有自己能被那般轻易糊弄过去。在揭开这一骗局的一瞬间，叶凡便已明白，端木琦在赎罪，他想要自己的原谅。
从朋友开始，以此为基础让两人渐渐熟稔，然后朝着端木琦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多么好的一个计划。
见叶凡脸色不虞，便明白对方是误会了自己，端木琦马上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凡自然语气不爽：“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想的那样？我想什么了你知道？”
端木琦只是看着他，然后沉声道：“我能对天起誓，当初我的确是那样想的，我……只想陪着你，哪怕是朋友也好，若是其中我有一句虚言，神魂俱灭天地不容。”
那郑重的态度，竟是对天发誓了。
这仙人鬼差的起誓自然是不一样的，他们被天所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