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郑重的态度,竟是对天发誓了。
这仙人鬼差的起誓自然是不一样的,他们被天所束缚,若是违背自己的誓约,到时得到的天罚是常人不敢想象的。
叶凡看着端木琦发誓而举起的右手,却是迷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凛若冰霜的脸早已不复当初,当苦笑爬上端木琦的脸时,叶凡竟然发现自己有点难受。
端木琦轻声道:“我早已不奢望你的原谅,若是能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站在你身边,便已是够了。”
叶凡道:“你在开玩笑?”傻瓜才会相信吧?
端木琦道:“我早已对天起誓。”
叶凡语塞。若真的是普通朋友就好了,可偏偏,这人是“章言启”。他会想要各种各样的朋友,却唯独不会要一个与自己有过纠缠的“朋友”。
想到先前在地府的那一段日子,想到在出任务时这人对自己的帮助,那时的他们,是相处甚欢的。
若是朋友,若能是普通朋友而非“章言启”,那该有多好?
万语千言,只剩一句:“如果你不是章言启就好了。”
端木琦再次重复道:“我是端木琦。”
这样的自欺欺人?到底是眼前人可悲了,还是自己更可悲一点呢?
“我不接受。”
“没关系。”
“我不会原谅。”
“没关系。”
端木琦便这般平静地看着叶凡,只是其中的深情,再也不用掩藏了。
叶凡看不过去,后退几步“呯”的一声甩上了门:“你娘的让我静一静!”
端木琦失望的神色只是一瞬,但还是贴着门道:“好。”
叶凡这一静,便是静到了月上中天。
端木琦如一具木头般一动不动站在门口,连脸上的神色都未曾改变。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看着阳光带上了昏黄,看着黑暗吞噬了所有光线,看着那跳动的烛影自门缝中透露而出。只是内心的痛苦与焦急,自然是旁人都感受不到的了。
但越是沉寂,便越容易多想,越容易,让人丧失希望。
端木琦看着门扉的眼神虽然一直执着,但只有靠近了才能发现,那双眼中的希望,早已燃烧殆尽,空洞得厉害。
而坐在屋内的叶凡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空荡荡地任由思绪飞驰。他的脑海中不时有各种各样的画面闪过,有自己的,有他人的,有过去的,也有现在的。然后,喜怒哀乐渐渐沉寂,脑海中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叶凡突然发现,也许,是自己将自己束缚了?
看了一眼紧闭的木门,叶凡知道某人肯定还等在原地,本着近日事今日毕的态度,他终于在端木琦深沉的目光下缓缓开启了门扉。
端木琦眼中光芒一闪,但还未说话,便见叶凡烦躁地抓了抓头,却是忽然动作一顿,在端木琦尚未反应过来前,一拳揍了过去。
当“嘭”的一声肌肉重击声传来时,不说叶凡的手一下子麻了,饶是端木琦都有点痛得弯下了腰去。只因来到过去受了约束,否则以他曾经为一个仙人的能力,自然是什么伤害都不怕的了。不过另一方面,自然是叶凡用力之大,狠度之强。
“你娘的我都快成扭扭捏捏的女人了!”话毕又是泄愤的一脚,不过某人接受得心甘情愿。
叶凡却是道:“反正你都成了鬼差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不想再去管了。我只想活得潇洒一点,明白?”
端木琦半蹲着身子点了点头。
“反正以后你的事我不想多去考虑多去管,明白?”
沉闷的回答传来:“好。”
“也许我会原谅你,但不是现在。”仔细想想,在地府看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还有什么深仇大恨是难以释怀的?时间早已冲淡了一切,而他,却是被自己的过往所桎梏。若是想要开心地活下去,是不是就该将这些桎梏抛弃掉呢?
看端木琦的形式应该不会是那般轻易放弃的了,他不想去考虑端木琦从一个仙君来到地府当了一个鬼差的动机,他只知道,端木琦的执着他恐怕难以逃离。
那就算了吧,让这人站在远处,以一个所谓朋友的身份。有誓言在,他不必过多的担忧。
也许真的会原谅,但绝对不会是现在。
“站够了就给我找个地方休息去,别蹲我家门口了。”叶凡突然有了一种释怀的轻松。
朋友就朋友吧,反正没人会逼着他去原谅。
说不定自己还会多了一个免费劳力?虽然使用起来也许自己会堵得慌。
端木琦依旧是低沉地回答道:“好。”
没有抬起的脸,是为了掩饰那眼角的、隐隐泛着的红。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嗯……
然后这是一篇没有特色没有什么高潮的文,嗯,总结完毕(然后心碎得哗啦哗啦的(;′⌒‘) )
☆、第45章:冰封断绝
第四十五章:冰封断绝
“杜师兄这是要往哪里去?”一身红衣的靓丽女子笑着站在山道上,恰好拦住了杜冰的去路。
杜冰只是皱了眉道:“让开。”
那女子便是王昭忆,闻言可是不乐意:“师父唤我来叫师兄回去,师兄该不会要为难师妹吧?”
杜冰恍若未闻,依旧道:“让开。”
王昭忆却是笑得更开心了:“哎呀呀,师兄好大的脾气,吓死师妹了。”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胸口,只是那笑容,在杜冰看来是刺目得很。
杜冰近来心情不虞,可以说是一直处于爆发的临界点,当下变了脸色道:“我说了给我让开!”
王昭忆被他发出的威压所慑,笑容倒是清减了,只是想到刚才得到的消息,却是怎么都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
见杜冰怒极,王昭忆才施施然道:“师兄可是来找那柳轩的?”说着拍了一下手掌装作惊讶道,“这倒是不巧,那柳轩昨日下山去了呢。”
杜冰浑身一震:“你说什么?给我说清楚!”话到后来,竟是怒气难消,恍若地狱恶鬼般狰狞可怖。
王昭忆可是最爱杜冰露出这种脸色的,当下便道:“师兄难道不知道?那柳轩昨日与他的小师弟一起离开师门了,听说是下山游历,也不知何时能够归来呢。”
见杜冰脸上的惊怒交加,慢慢变成了失望和无措,王昭忆笑得越发灿若桃李:“当真是个不肖的,师兄可是快要飞升的了,怎么这个时候离开了呢?那柳轩与师兄你可是情同手足,怎么会不送你飞升就走了呢,真真是可惜。”
末了,还不忘加一句:“这种人真不值得师兄倾心相待,师兄说是不是?”
杜冰在王昭忆恶意的话语下终于回神,狠狠道:“闭嘴!”
王昭忆目露惊讶:“师兄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个没心没肺之人,师兄身份如此尊贵,万不可为这宵小气坏了身子啊。”
“我让你闭嘴!”杜冰终于气急败坏地大吼,额角青筋毕露,双目赤红,身上威压难以控制,势如破竹一般从他身上扫荡开去,竟是连南峰都受到了震荡。
王昭忆知道适可而止,见那杜冰风度尽失的模样已是满意,便退后了一步道:“师兄万万不可暴躁,师父还在主峰等着你呢,师妹我先行一步了。”
话毕,一阵赤红色的锋芒散开,王昭忆已是离去了。
杜冰并不理会王昭忆的离开,他只是呆愣了一般站在原地,久久都回不过神来。久到一个门内弟子小心地唤了一声“师祖?”,杜冰才恍然惊醒,然后在弟子的惊呼下飞箭一般直冲南峰而上。
来到那木屋前不过片刻,杜冰再顾不得风度一掌将那木门拍散了,一时间木屑飞扬,齐齐四散,终化作尘埃散去。
巨震的胸口伴随着焦急的喘息,明明没有耗费一丝力气,但是杜冰却觉得身体失去了所有动力——那屋内一片黑暗,毫无人气,竟真是人去楼空。
心脏似是再不能负荷更重,杜冰站在屋外竟是连确认的勇气都失去了。
柳轩真的走了,不告而别,连带着他的希望一起消失不见。
这世界之大,一个修真者要掩藏自己是太容易不过,而要去寻找,岂不就是大海捞针?
竟真的是那般的不待见自己了吗?
竟真的是不愿再和自己有交集了吗?
竟真的,抛弃了自己吗?
恍惚的杜冰似是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强大气势正自身后靠近,似是那一直慈眉善目的玄浩真人,而这修士脸上难得的怒容,却是引不起杜冰一丝一毫的回应。杜冰觉得他似乎在训斥着什么,又似乎在叹息着什么,到最后,唯有一句叹息入耳:“孽障啊。”
杜冰先前的强势已去,现在的他脆弱得仿佛是一个做错了事的稚童:“师父。”那是一声示弱的先兆。
玄浩真人虽然无奈,但并不真正心软:“你飞升之日将近,先前天雷都能忍受,难不成现在反倒要形成心魔了吗?”
“心魔?”杜冰仍是呆呆的,然后低低一笑,“也许吧。”
玄浩真人又是一声叹息:“你自己考虑清楚。”说罢却是甩了甩衣袖,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了。
只是离去前,却还是有一道声音传来:“当初选择飞升之时既已做了决定,你便早该预想到这一结果,孰是孰非,你都该接受。”
话语绵延悠长,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杜冰并没有目送着自己的师父离开,只是盯着那间木屋,奢望着某人能自屋中踟蹰而出。
但既已是奢望,便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幻想。
只是还是忍不住那般盼着、念着,然后,自欺欺人着。
“柳轩,我……”
一句呢喃,终是低到自己都听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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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念真的与刘骜一起离开了师门,杳无音信,一连数月不曾传回任何消息。而本该在这一段时间飞升离去的杜冰,却仍是滞留师门,只不过知道这一消息的人不多罢了。
天雷劫都顺利挺过去了,却突然留恋人间不舍得离开,这在修真史上当真是不多见。
知道其中秘辛的,自是闭口不言,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