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念兰泽一个字,他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如画陪他奔走天涯。
只要念兰泽一个表情,他愿意舍弃已入囊中的富贵荣华陪他袖手天下。
只要,念兰泽还在他身边……
两军对持,锋芒落地可闻。
都在等着念兰泽的答复。
念兰泽看向黑暗的深渊,不惧生,不畏死。
忽而,他笑了,
美若初昙,
干净透彻,在被鲜血浇灌骨碎落叶的战场上尘埃不染。
终究——“杀!”
念兰泽说杀!
他竟然说杀。
他在拿自己做赌注,赌这万里江山如画,赌那一场盛世烟花。
萧妄顷借这烽火硝烟将他看得真切。
或许这会是最后一眼,他说杀,他又怎会不依他呢?
一滴泪滑落……
在黑夜里被腥风血雨给风干。
一声令下——“杀!”
你拿自己做赌注,我怎会让你输!
他是萧妄顷,只能战,只能死,不能输。
这一战,他赢了,赢得这一场赌注,赢得这万里江山,赢得富贵荣华,赢得千秋万载!
唯独独——
输了他!
萧妄顷就像是士兵的神,一刹那——
冲锋陷阵,以血肉之躯做盾牌,以自己骨髓做利锐。
刀砍钝了,剑刺缺了,箭射弯了,枪戳破了……
白骨敛黄沙,腥风撕残旗,血雨浇长街,肢体肥花草!
一如当初的誓约——兰泽若出了事,我必让天下陪葬!
血洗皇都,
马蹄踏碎落叶,鲜血洗过长街。
终究——为了一人负尽天下!
在萧妄顷下令说杀的那一刻,萧鸿征万万没想到,念兰泽这个时候还能反击!
虽然是强弩之末,可是让他最后见一眼也是上天开了眼。
他没有忘记萧妄顷曾经教给他什么?
君子藏剑,
谁也不知道这把剑藏在哪儿?
谁也不知道这把剑是什么?
或者说,任何事物都可以化作这把剑。
萧鸿征见状,念兰泽居然不顾家人的安危要助萧妄顷夺得江山。
他已经明白自己输了。
可是,他输了江山,他就会让萧妄顷输了念兰泽。
念兰泽一掌劈过来的时候,他拿起剑。
他不相信自己连个受了重伤的瞎子也杀不了。
一刹那,念兰泽手上的铁链将他打得眼冒金星,他的剑就差一点刺入念兰泽的心头。
只是,常德飞跃过来。
那个萧鸿征一直欺负的死太监!
常德一掌将萧鸿征震飞,带着念兰泽就走。
此时,墙头上杀伐一片。
“太子殿下,南门萧季末谋反了,已经攻入南门!”
萧鸿征怒吼“让伊藤给我顶住!”
“伊将军被敢死军给杀了!”
恍如晴天霹雳。
“该死的萧季末,一辈子只是念兰泽的一条狗!”
“该死的萧妄顷居然用这招将自己的部将送入我的麾下,呵呵,原来,他对念兰泽也不过如此啊……”
他当初用念兰泽要挟萧妄顷给自己夺得敢死军的军权,可是他居然忘记了诱敌深入这四个字。
他现在已经是四面楚歌了。
皇城马上被萧妄顷给攻破,萧季末临阵倒戈,伊藤被杀,敢死军造反,而他已经蒙上了祸乱朝堂的罪名被朝野上下弹劾。
常德带着念兰泽杀出重围,慢慢的淹没在这厮杀的人潮中。
不知你有没有听过那跳动的胸膛突然间万籁俱寂,那该是何等的凄然?
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刀剑刺入血肉的那一声沉闷的声响,那该是多么冷凛!
不知你有没有看见过头颅划过的完美的弧度,那该是多少荒冢又堆新坟……
这个世界,谁又懂得谁的无奈?
萧妄顷登上这高高的城楼,王者归来,睥睨天下。
萧鸿征被押着跪在萧妄顷的脚边,依旧的不服输。
“我们兄弟斗了这么久,我怎么没早看出来你的狼子野心呢?”
萧妄顷一声干笑:“我赢了!”
“是啊,你赢了!可是念兰泽却死了,试问一下我的好哥哥,这是你要的结局吗?”
“不可能,兰泽说他会等我的!”
“什么不可能,是我亲手杀了他!”
萧鸿征伸出手,手心一大摊血,嘲讽的笑。
“是我一剑刺入他的心脏,砍下他的头颅,到现在,你以为你是真的赢了吗?”
萧妄顷几乎颤栗不住,身形依旧挺拔不倒:“带下去!”
依靠着城墙,眺望化不开的夜。
一丝腥风血雨刮来,几乎让人想要作呕。
孤立,寂寞。
谁能想到那个杀伐果断,将要拥有万里江山的绝世男子会那般的无助。
终于,胸腔的爆发出一股痴念
——兰泽啊!
声音沙哑,冲破云霄。
然而,这个男子如同疯了般翻着每一具尸体,甚至连断开的头颅也不放过。
每次翻一具,他庆幸的想要落泪!
更多的是,惶恐无助!
萧妄顷不知道累,一具一具翻着尸体!
没有、
不是他!
不是我的兰泽!
鲜血将铠甲染透,汗水将血水晕昀。
他依旧义无反顾。
都不是
不是他的兰泽!
一声悲鸣划破长空:“兰泽啊!”
声嘶力竭,
甚至连泪都没有,哭不出来。
真的哭不出来!
哭出来的泪被血雨腥风给刮干。
那一刻,所有的将士看着他们的元帅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可是最后,只剩下满脸的血渍与绝望。
他们不曾想到过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统帅三军的男子汉居然会这样的无助与悲鸣!
突然有点后悔,如果他还在的话,他愿意拿江山去换。
他翻到一具尸体,顿时手颤抖得无以复加。
常德被万箭穿心,在混乱中,他趁机救走了念兰泽。
他眼睛睁得滚圆,满脸鲜血。
拉着萧妄顷的手,嘴一张一合想要说什么,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最后的遗言竟是:主子,他在等你!
说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句话,他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死撑到最后,留下一口气居然是为了他这个自小喜欢捉弄他的主子。
放下了常德的尸首,那个孤寂坚强的男子留下一句话:厚葬了吧!
大步向着神殿的方向走去!
他的兰泽,还在等他啊!
一步一步,仿佛走了很远。
终于,在那昙花开尽的夜萤中,他看到了他。
白衣被鲜血染透,孤立荏弱的靠在花圃边,眉睫垂下,仿佛已经归去。
流萤飞散,肆无忌惮的手舞足蹈。
花枝摇曳,仿佛一夜间要开尽,花瓣飘散在空中,慢慢的渗透入黑色的夜!
美得惨绝人寰……
兰泽啊!
萧妄顷张了张嘴,他有好多话要对念兰泽说。
他想说:我看中了一方院子,等天下安定,宇内统一,我们就隐居于此。
他想说:宜州的花开正好,等此战过后,我们就去宜州秉烛夜游。
他想说:我回家了,你想我了吗?我可是无时无刻不想你啊!你不能没有良心……
然而,
生死无话。
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兰泽啊,我赢了!”
确实赢了,赢得万里江山,赢得富贵荣华——
我赢了!
萧妄顷抱起他,他的兰泽竟然这般的荏弱却坚强。
呼吸时断时续,
然而他却微笑着吐出两个字:“真好!”
用这两个字回应他的一世情缘。
萧大殿下抱起念兰泽,坚定的,稳重的,走入大殿。
他的怀里,是他的整个世界。
树倒猢狲散,太子一到台,由六部尚书联手,林丞相为主,联名状告太子种种恶行。(林丞相是林琦罗的父亲,当初受过萧妄顷母亲的恩)
金銮殿内废太子立长子的呼声一浪比一浪高。
萧妄顷抱着念兰泽走过金銮殿,孤傲冷峻的对着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的父亲说了一句话:我赢了!
所有的大臣看着这个经过战争洗礼成长起来的人,心中莫名的寒意。
这个人,不是像现在这个帝王一样优柔寡断,也不像萧鸿征一样头脑简单,暴虐无度。
这才是真正的王者,只怕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这样的人是不会被群臣所左右,也不会被所谓的权势牵绊。
有志之士觉得明主来了!
权臣庸臣觉得压错人了。
萧大殿下无视所有的人,带着念兰泽走入后宫。
御医匍匐跪了一地。
念兰泽身上除了鞭痕还有剑伤。
萧妄顷都不知道念兰泽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究竟一个人走过了怎样的黑暗。
只是这几天念兰泽一直不醒,这样的人,睡觉一点动静也没有。
如果不是日日夜夜的握着念兰泽的手,萧妄顷真以为他会这样去了。
“兰泽,我求你,起来陪我说说话,就一句……要不就一个字……”
央求半天,床上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
萧妄顷自顾自的在念兰泽床边说了很多话。
有时候说得好笑了,就一个人哈哈大笑。
清朗的笑声回荡在孤寂的大殿内。
只是笑了一会儿,笑容凝住了,扶额叹惋:“你要我逼疯了,你知道吗?”
依旧没有反应!
御医进来给萧妄顷换药的时候,看到这个坚强的帝王眼眶湿润,脆弱无依。
萧妄顷身上中了几处剑伤,因为长期陪着念兰泽导致伤口恶化,腐烂纶脓。
“你轻一点,不要把我的兰泽吵醒了……”
御医听到这一句,小心翼翼,连走路都踮起脚尖。
萧妄顷看着这么一群御医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模样,突兀的笑出声。
笑容凝滞,回头看了念兰泽一眼。
悲哀,绝望,宠溺——
“其实,把兰泽吵醒也是极好的吧……我此时多希望能把他吵醒啊!”
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反应!
药水一遍遍的擦着化血化脓的伤口,疼入骨髓。
可是这个男子连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