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言!起得真早啊!”我慢步走了过去,与他相对,视线却不由得移向了他手中的折扇。
“你也是,殿下也是。”段子言将扇子在手中合敛,低着头一脸羞涩:“一早看到人家,都是这般呆滞的表情。虽然人家倾国倾城,害得殿下就连扇子被人家拿走了也没察觉。现在你也这样,人家会害羞的!”顺带配合的身体扭了两下。
“是嘛?”瞧着雪色颇好,我淡淡的扯了扯唇角,伸手便是一推。
“哎哟!”一声惨叫,幸灾乐祸的家伙径自倒在了雪地里。
我手搁在栏杆上,低着视线,看着在地上挣扎了下准备装死的家伙。
见我没什么要表示的样子,段子言自觉的从雪地里起了身来,那张俊秀的脸上沾了雪,伸手拍了拍,然后才正色道:“昨夜殿下在雪里站了一夜。”
指尖拽进栏杆,我抬起了眼:“他——没事儿吧!”
“那么冷的天,说没事儿,你信?”段子言轻轻一笑,让我分辨不出。
我忙拉着他的衣角:“让军医过去看了没有?可是发烧了?”
“军医?看病你比较擅长吧!既然担心,为什么,你不去看?”段子言如是问。
“他——怕是不想见我了!”我轻咬着下唇。
“我和殿下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犯傻。”段子言轻道,“你们的事我知道得不多,殿下也不肯说。可是有些东西,我看得比你清楚,殿下喜新厌旧的心思你是知道的,但是他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回头也是真的。比如宸国,比如你。斐然,当年你为他落过泪,如今,他为你伤了情,可也算,还君明珠了?”
“投我以木桃,我却未能报之以琼瑶。错在我!殿下他——怕是恨我的!”若是换成了我,也会记上心头,不死不休。
“呵……”段子言轻轻一笑,突然道,“斐然,你可曾发现一件事?”
不知他说的是哪件,我望着他。
“你学着我们,唤了七年的殿下了吧!”段子言若有所思的道,“其实,你唤殿下时的语气与我们是不同的。我们叫殿下时,不会同你一般,总是很随性的说着,殿下你如何如何,殿下我如何如何。正常的下属是不会在太子面前用‘你’‘我’这样的称谓的。我们都发现了,却没有人纠正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细想来,我似乎真的自一开始便是如此称呼他的。心里便若有所悟。
“因为殿下默许了!”段子言道,“殿下不介意你将身份与他对等,也不介意你表面上恭敬,实则骨子里并不把一朝太子看在眼里的轻慢。殿下他,对你的纵容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斐然,殿下尽管胡闹,却是挖空了心思想对你好,什么事情第一个便想到了你。这样的人,你想骗到手,真的有这么难!”
一时怔然,而后真诚的道了声:“谢谢!”
折扇往我手中一塞,段子言手背在脑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哎!谁让我当你们是兄弟呢!合该当一回和事老了!”
说是和事老,实则,是把宇文濯出卖给我了吧!
微微一哂,握紧了手中沉甸甸的折扇。
一如扇子的主人那样,重重的压在胸口的位置。
我想,宇文濯,如果,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我……
从侍从手中接过饭菜,进了屋,正见亦然伸着懒腰坐起身来,精神似乎好了些。
“饿了吧?”我轻笑着,将饭菜放在了桌上,“吃了早膳就回风琏客栈吧!我派人送你过去。”
“嗯?”亦然一脸古怪的看着我,“斐然,你要赶我走?”
“什么叫赶你走?我答应了赫连大哥要送你回去的。我要再私扣你,赫连大哥该拿我是问了!”这话是真的,也是我的私心吧!
亦然该回到赫连澈身边去,倒不是我心怀芥蒂,而是赫连澈等得够久了。亦然留在军营,一方面危机四伏,另一方面,宇文濯……
“你怎么了啊?有点奇怪……”亦然掀了被子鞋也不穿的跳下床,“是不是宇文濯打了败仗?”
“不是!”我叹了口气,指责道,“地上凉,把鞋穿上!”
亦然径自走了过来,心疼的碰碰我的眼睛:“一夜没睡的样子,宇文濯欺负你了?”
亦然始终认为,我便只有被宇文濯欺负的份啊!
“没有!昨夜是担心你!”我答着,递了筷子过去。
亦然点点头,挑了挑菜,吃了几口,然后扔了筷子,蹭过来,从身后抱住我,一脸委屈:“斐然你讨厌我了啊!人家不想回去见师兄!”
“又胡思乱想!”对于亦然的拥抱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便把人推回了椅子上坐好,“方才士兵来报,昨夜风琏客栈起了一场厮杀,不让你去看看,你该担心了。”
“什么?”亦然脱口惊呼,饭也不吃,转身往外掠去。
我一把将毛毛躁躁的孩子抓了回来:“穿好衣服再去不迟!赫连大哥加上一个江佑辰,应该不会有事。”
亦然乖乖的站着,让我帮他穿戴完毕,才抓了床头的麒麟剑,撒丫子往外跑:“我去看看,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啊。”
“哎——”我忙将人唤住,将几瓶药塞给了他,深吸了口气,道,“哥,记得吃药!”
为我难得的一声“哥”笑开了眉眼,亦然故作老成的拍拍我的肩膀:“这才对嘛,你小子终于肯叫我哥了!真是难能可贵啊!放心吧,大哥我素有小魔头的称号,旁人奈何不了我的!我走了,想我的时候就来看我。我相信以你的手段,能很快找到我的!保重!”
亦然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声“哥”出了口,意味着白斐然变了,走出了固守的城池。
月魂与日魄,终不可同日而耀。
若是如此,也无所谓的。那绝尘而去的身影,是去追逐自己的牵绊。而我,只想握着一双手,相携到老。
第15章 舍不得
军医说,宇文濯染上了风寒。我心里琢磨着,这人不是自小学的帝王术吗?私情再大大不过家国,临了战场竟还是因我在雪中站了一夜。
“啪!”
一声脆响从房中传来,紧接着便是宇文濯不耐烦的声音:“我不喝,滚出去!”
声音喑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喉咙怕是烧坏了。低低的几声咳嗽,声声低沉,听进耳里,竟觉得有些心酸。
一名老军医急急忙忙的从房里退了出来,见了我,匆忙行了个礼,哀叹了几声。
夜七重端了一碗药过来,见了我,目光中含了责备,却还是将药递了过来。
我朝他点点头,推了门进去。
本以为应该趟在床上的人却是背对着门扶着桌子站着,脚下是摔坏的药碗和一地的药汁。
“耳聋了是不?滚出去!”虽然声音沙哑,却掩盖不了天生的气势。
“手上还端着药呢!”我平静道,“你不喝,我怎么出去?”
宇文濯听见我的声音,沉默了几秒,沉声道:“夜七!本殿下的居所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得,都成阿猫阿狗了!怕是气得不轻了。
夜七僵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我示意他莫惊,出去门口候着。自己将药碗放在了安全的地方,才又开口道:“你喝了药,我便走!”
“都反了是吧!”宇文濯一个恼怒,掀了桌子回身,一双本来微勾含笑的眼深深的、满满的情绪。整张脸都带着不正常的红色,烧得不轻了。
“濯——”
我刚喊出口,宇文濯便冷冷的笑了:“你算什么东西!本殿下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
宇文濯突然微闭了眼,脚下一个踉跄,眼看着要摔倒了。我忙一个大步向前,将人扶好。触到身上的温度高得吓人,衣服还带着湿气,莫不是站了一夜的雪还不曾换过?
从眩晕中回过神来,宇文濯想也不想的就来推我。即便是浑身无力,那推脱拒绝的力道也轻不到哪儿去。
我无奈的翻出了一根银针,扎上了宇文濯的穴道,怀中的人便乖乖巧巧的不动了。只拿着一双含了恨的眼睛瞪我:“你给我松开!”
将人半抱着放回了床上,从箱子里取了宇文濯日常穿的衣服,便开始一件一件的扒宇文濯的衣服。
宇文濯人的不能动了,嘴却不闲着,张嘴便是:“怎么?本殿下服侍你的时候你不乐意,现在窥视本殿下的身体,要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这话怎么听怎么伤人,越伤人,就说明宇文濯的伤口越深。
我费劲的替他套好衣服,将被子一层一层的给他盖上,盖严实了,才压着他轻笑道:“本少爷就是窥视你的身体,那又如何?就凭你现在的身子,能做什么?”
听我这一声轻笑,宇文濯面色更差了,别开了眼睛不愿看我。
取了药来,扶着他半躺在自己身上。
明明烧得眼神都有些涣散了,病人却不肯配合,唇像蚌一样紧紧闭起。眼睛更是迷迷糊糊的盯着某一处,不曾看我。
对付这样的病人也不是没有办法,扼住下颔,猛灌下去就成了,不过那样的话,估计宇文濯非气坏不可。
下颔是扼住了,药水却先进了我的嘴里。
自小和药物打交道,偏的也不喜欢这样的味道,忍了,低下头,覆上了宇文濯的唇,就这么喂了下去。
第二口、第三口,宇文濯不悦的眼依旧死死的盯着我,我从容自得的喂着药,不想一个不注意松开了扼住下颔的手,宇文濯得了空,发狠了咬了来。
我忙着退了开,却还是被咬破了皮,尝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嘶”的一声痛呼,对着宇文濯一瞪眼:“你是野蛮人啊!”
宇文濯冷笑:“你最好离野蛮人远点!”
“我说了!你喝完药我就走!”坚持的看着他。
“我喝不喝药,与你有什么关系?”宇文濯扭头不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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