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帐帷后藏着,呵呵。”苏白指了指靠墙的青绸帷帐。
莫息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觉得那床帏后似乎藏不了这么大的一个人,但也说不准,苏白纤瘦,也许蜷一蜷还是可以的。想起刚刚自己的那一番话被苏白偷听了去,心中又不爽起来,他拉住被子又缩了进去,气呼呼地不愿意再吱一声。
“我就是喜欢你这模样。”苏白的声音隐隐从被褥外传进来,像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说起来,这些天以来,我当真很欣赏你的聪慧。我教的兵法,只一边就记住且融会贯通,当真不易。不足之处就是太年轻气盛,行事还有些鲁莽,呵,可是,我就是喜欢这样一个息梧。”
“你才年轻气盛!”莫息梧从被中探出头,白了苏白一眼,“看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少在这里装深沉。”
苏白含笑不语,托着腮似在回忆着什么事,许久之后才微微叹了一句:“不,我终究还是活的比你久。”
莫息梧懒得理会苏白在那里胡言乱语,经刚刚这会儿的闲谈,先前的尴尬已然消退了许多。莫息梧伸了个懒腰,朝着苏白道:“你且扭过去,我要穿衣了。”
“为什么要扭过去?又不是没看过?”苏白狡黠一笑,光/裸的身体蛇一般游到莫息梧跟前,双臂海藻一样缠上他的脖颈,趁其不备飞快吻了那两片微启的朱唇,才心满意足地接着说道,“我来替你穿衣吧。”
“不用!”想推开,却被抱得更紧。
“不穿衣?那……我们……继续?”某只手往下滑。
“你要干什么!”
“你猜?”
“那……还是穿衣吧……”莫息梧永远也想不通,为什么在苏白这里,自己什么挣扎都是无用,各种郁闷与懊恼之后,他暗自骂了一句:老狐狸!接着浅浅地在嘴角浮起一点笑,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一点笑。
【十六】
莫息梧记得那次之后,苏白便再没勉强过他什么,事事都由着他的性子来,像是要将他宠坏似的。
为了跟着学习兵法,莫息梧在桃花林住了八天,日子过得清淡闲适,直到他再一次登上战场时,看到眼下生灵涂炭,血溅兵刃,才忽觉几日的悠闲日子让他有些不适应面前的厮杀。
此时的莫息梧,正骑着他那匹红枣宝马,带领着十五万大军和瀛国刀剑相向,这回他主动挑起了战争,为的是夺下上次被瀛国占领的国土。
离开桃花林时,苏白什么也没对莫息梧说,只含笑看着他,莫息梧翻身跃上马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桃树下白衣乌发的苏白,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随着一声长长的嘶鸣,马蹄踏起落红万点,他就这么奔出了苏白的视线,那时,他脑中一片空白,眼前挥之不去的是苏白那一抹笑,他就这样一直奔跑着,向着前面的远方。
一如他现在冲向前方的敌人一般,莫息梧挥剑斩杀面前拦路的敌人,这次同上次征战不一样,他依照苏白所说,此战声东击西,他先放出口风,让敌军以为仪玥国因上次之战,损失惨重,故而此次士卒数量大降。沙场之上,他带领十五万大军直攻对方,再让车易带着二十万大军悄悄从后方包抄,将其一网打尽。
铮铮剑鸣间,莫息梧再一次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如刀刻般的俊美,是结崭,他嘴边挂着一丝桀骜不驯的笑意,手中的方天画戟挥舞开道道血色弧光。
“又见到你了。”结崭一路杀到莫息梧面前,刺出手中兵刃,背上鲜红的战袍在黄沙里飞扬,英气飒飒。
莫息梧冷眼相对,当下刺向自己的利刃,冷笑道:“不错,又见到我了。”
“这次是打算投降了么?”结崭放肆地笑道,“我可是想你想的夜不能寐。”
“哼!”莫息梧击射出一道剑光,睥睨道,“恐怕这次投降的是你吧!”说着,他躲过对方袭来的利刃,又翻身还手。
“哦?”结崭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早已投降?”
“什么?”莫息梧听不懂结崭的话。
“上一次,我的心就已经对你投降了啊!”结崭伸手抓住莫息梧向自己刺来的长剑剑刃,方天画戟直抄那俊朗少年的腋下,似想要把他从马背上抱过来一般,“这一次,我是来取你的人,好对得起我一片痴心!”
“放肆!”莫息梧听到结崭对自己说话轻佻,心中不由恼怒,猛地将剑从他手中抽出,剑刃上立即沾染了结崭流出的殷红鲜血。
两人斗得认真,激烈之中,结崭忽然脸色有变,他余光似乎看到从后方杀来的大军,怔了怔喃喃道:“这……”
“你们被包围了!”莫息梧傲视结崭有些慌张的神色,趁他防备有空可钻,电光一般击出自己手中的长剑,直刺结崭心窝。不料结崭闪得快,只在他的右肩头戳了一个血窟窿。
“你——”结崭捂住肩头的伤,因右肩受伤,使不得力气,手中方天画戟的气势大不如前,他咬咬牙,“你是真要叫我死?”
“占我国土,辱我国民,你若不死,谁又去死!”莫息梧招招逼近,剑剑直击要害。
结崭被打得节节败退,嘴角已经挂着一道血痕,他心有不甘,又一时找不到厮杀在茫茫人海中的嬴霍,眼看就要命丧莫息梧剑下,心中有些颓丧,淡然道:“莫息梧,兴许今日我结崭命将亡矣,可听我再说几句话?”
“有话快说,少拖延时间!”莫息梧怕他使诈,长剑抵着结崭的脖颈,冷冷道。
“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结崭丢下手中的方天画戟,“我已失了兵器,你有什么不放心?”
“说!”
“借一步可否?”结崭定定看着莫息梧,眼中似是满满的悲怆。
莫息梧犹豫了片刻,心想结崭已经没了兵刃,怎样都是逃不脱的,便点点头。
结崭跨着战马骑到了莫息梧身旁,探头在他耳边轻轻唤了一声:“莫息梧……”
“嗯。”莫息梧淡淡应了句,等着结崭说下去,然而话没等到,等到的却是一个深深印在他脸颊上的、干燥而炽热的吻,带着黄沙与血腥的味道。
【十七】
“你——”莫息梧刚要发怒出手,胸口却被人猛击一掌,硬生生震出一大口鲜血。
“哈哈哈……”是结崭肆虐的笑声,他策马奔出几米,一手抓着缰绳,斜着身子捞取地上刚刚丢下的兵器,回眸大声笑道,“莫息梧,兵不厌诈,你,太善良了!不过,我就是喜欢你!哈哈哈……”
“可恶……”莫息梧受伤极重,说一个字,都能感到胸口一阵一阵的疼痛,只得伏在马背上不能有剧烈动作。
远处,是结崭高亢的声音:“兄弟们,撤!他们仪玥国包抄我们,跟老子杀出一条活路来!”
那一战,仪玥国收复了国土,瀛国将军结崭带着几千残兵匆匆逃离。
莫息梧始终忘不掉结崭在他脸颊上烙下的那个吻,他隐约记得当时结崭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带着埋怨叹息的声音,但究竟是说了什么,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朝堂之上,仪玥国君十分满意莫息梧的表现,这位高坐明堂的王者笑看坐下这位年轻有为、英姿飒爽的西平侯,眼中是满满的赞赏,他捻了捻胡须,道:“爱卿辛苦了,此次战役,孤很满意。”
“此乃末将职责,理应万死不辞。”
“嗯。”皇帝满意地点点头,手指似有节拍地一下一下敲打着龙椅的扶手,良久,他微微向前探出身,笑道,“孤看爱卿也不小了,听闻竟还未婚配?”
“是。”莫息梧听圣上这口气,心中不由一颤,只得战战兢兢听下去。
“既已到了婚配的年纪,不妨孤替你指婚如何?”
帝王此话一出,四下大臣都已经流露出或艳羡或嫉恨的神色,压低声音纷纷议论起来,有人夸赞西平侯是英雄出少年,有人却道西平侯年纪轻轻便颇得帝王垂青,不懂得收敛,日后定然要招来旁人非议。然这些闲言碎语都只流于众臣耳语之间,站在朝堂中央的莫息梧听不大真切。
皇帝淡淡扫视了朝堂上的臣子,又将目光落在莫息梧身上,不待莫息梧回答,便又接着说道:“孤知晓爱卿幼时同四公主感情极好,孤有意,将四公主许配于爱卿。”
四下顿时哗然,众人皆知,仪玥国君膝下无子,只有九位公主,因仪玥国素来有无子即禅让的传统,下任皇帝必定是如今的皇帝禅让,继承者极有可能在当今圣上的兄弟和未来的九位驸马之中,当今圣上原本虽有两兄一弟,不幸的是两兄长在十年前与悲凉国的战役中牺牲,一弟相传从小行为不羁,误入歧途被放逐出宫,从此再无音信。所以王侯将相无不希望自家儿孙能够娶得公主,好一掌天下。
然,四公主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品学才貌在天下女子中再也挑不出第二个敢与之匹敌的。圣上将四公主许给西平侯,摆明了是有意让他成为王位的继承者。
“众卿家意下如何?”皇帝说得风轻云淡,似在征求意见,却不容人拒绝。
死寂一般的沉默,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莫息梧身上。
莫息梧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努力让自己定了定神,拱手道:“承蒙圣上错爱,只是末将认为,如今我仪玥国边疆不稳,末将使命未尽,当以国之利益民之安乐为重。”
“臣也以为,鼎国将军如今年纪尚轻,婚事可待日后再议,现下边境民不聊生,我等还敬待大将军为我仪玥国民驱胡人、击南蛮,换得仪玥永世太平。”丞相左径砚从文官一列中迈出,走到朝堂中央,即刻顺着莫息梧的话往下说。
“左丞相言之有理,臣也以为……”
……
众臣听到莫息梧婉拒皇帝,心中都不由大喜,又有丞相左径砚带头奏请,也都大了胆子,一个接一个帮着莫息梧说起话来,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明着是打着国事为重的旗号,实则是暗暗阻止莫息梧飞黄腾达的道路,为自己扫除一个巨大的障碍。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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