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泪已残,风从屏风外吹进来,吹得满堂烛火不停的闪动。
沈小婉缓缓转过身,漠然而憔悴地慢慢走下楼;她的手紧握,指甲已刺入肉里,她的嘴唇甚至已狠狠地咬出了鲜血,但她却全无所觉,此刻难道还需要任何言语和解释吗?她的心终于死了,死透了!
凌飞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她,脸上却有两行泪珠慢慢地流下来。他清楚沈小婉已经默默离去,真的离去!他的心痛的简直已说不出话来!
沈小婉一路狂奔着冲进漆黑而寒冷的夜里,心里忘了是昼是夜.也忘了分辨路途,酒楼前巷子里一片黑暗,长街上的灯光当然照不到这么远,黑暗中看来,简直没有尽头。
可是她纵然忘记这一切,也还是忘不了凌飞的。她的心纵已碎成一千片,一万片,每片心上还是都有个凌飞的影子。
“他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无情?”她不知道,她想知道,想把他的心挖出来看个清楚问个明白。
可是她无能为力,无可奈何。昔日的海誓山盟似水柔情如今已变成心上的创伤。
莫愁谷前的月下拥抱如今已只剩下回亿的痛苦。
她宁可牺牲一切,来换取昔日的甜蜜欢乐哪怕是一时刻也好。
但逝去的已永不再回,她就算用头去撞墙,就算将自己整个人撞得粉碎,也无可奈何。
这才是真正的悲哀,真正的痛苦。
这种痛苦可以一直深入到你的血液里,一直蔓延到你的骨髓里。
她听到有人在低唤她的名宇:“小婉。”
“小婉,小婉…。”在花前,在月下在拥抱中,凌飞总是这么样一遍又遍的呼唤着她。
在这刹那间她己忘却了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根,只要凌飞回来,她立刻可以原谅他所有的过失立刻会投入他的怀抱里。
可她失望了,回首处却是萧雨楼那苍白消瘦的身影。
他和凌飞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萧雨楼轻轻扶着沈小婉摇摇欲坠的身子,柔声道;“你终于看见了,所以我不希望你来——”
沈小婉悲切地将头靠在萧雨楼那洁白衣衫的肩头上失声大哭着,哭的无比悲伤而痛苦;
萧雨楼轻轻抚着她的如丝绸般光滑长发,眼里竟然有股说不出来的温柔之意,抚着肩头沈小婉哭泣的身子,他甚至希望时间此刻永不要走动!
沈小婉忽然张开嘴,隔著衣衫,对著他的手臂死命咬了下去,他不动,瞪视著她,她觉得周身冒著火焰,自己整个人都要发狂了,她把这积日来的抑郁,悲愤,苦恼,无奈……全发泄在这一咬上。
她的牙齿深陷进他肌肉里,她用力咬紧,然后,她看到那白色的衣衫袖子上沁出了红色。
她一惊,醒了过来,松开嘴,她愕然的望著他。
迅速的,她拂开他的衣袖,去察看那伤痕,两排整齐的牙齿印,清清楚楚的印在那手臂上,像一个烙痕。血正从伤口里很缓慢很缓慢的沁出来,那是一个圆,牙齿印所刻成的圆,外围是一圈齿印,中间是一团瘀紫。她望著,望著,望著,泪雾模糊了她的视线。
“要再咬一口吗?”萧雨楼静静的道。“若这样能减轻你的痛苦,你就继续咬下去罢。”
沈小婉在于停止了啜泣,哽咽地转过身;轻轻道;“对不起,实在是我一时冲动,你走罢,让我一人静会。”说完,扭转头,不再言语!
萧雨楼长叹一口气,迟疑地望着沈小婉,终于缓缓地离开,默默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明白此刻沈小婉心里必定很乱,他在身边只会令她更加乱!
不错,此刻也许独处便是缓解痛苦最好的方法。
第三十六章 断眉之刀
晓星稀疏,月已西下;
东方已现出曙光;
朱倩倩拍打着自己沉重的脑袋醒来,昨天夜里实在喝的太醉了;
现在脑袋里还在昏昏晃动着,然而仔细觉察之下却是床在晃动,不停地晃动;
奇怪,床如何会晃动?难道自己酒还没醒么?
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居然还是昨天的那一辆马车;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又回到了马车中,是不是在做梦?昨天的梦可真美,梦中,仿佛凌飞深情地拥抱着自己,深情地吻着自己,多美好,多陶醉!
想到凌飞,朱倩倩猛地环顾四周,却是空空如也。
凌飞呢?凌飞却在那里?
马车里为何只有自己一人?凌飞怎么能丢下自己不管?
朱倩倩强撑着坐起身,脑袋里冒出无数个问号。
马车跑的又稳又轻快,难道凌飞在车前赶马么?肯定是的。
朱倩倩飞快地掀起帘子喊道;“凌飞,你怎么——”声音却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一张头带银狐风帽的老脸扭转过来,还是昨天那个古板而从不说话的马车夫,老车夫表情木然而冷漠地望着朱倩倩,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凌少爷不在,他托我们萧公子要我送你去扬州翠云楼。”说完,继续挥起鹿皮马鞭,响亮地抽了一记,马车更加轻快地跑了起来。
朱倩倩脸都变绿了,满肚子恼火,难道凌飞回到了沈小婉身边,从此摆脱自己了么,如果是真的实在太可怕了!
朱倩倩任性地大囔道;“我要下车,我不回去,我要去找凌飞。”
却没有任何人理会她,仿佛她是在对着空气喊话。
朱倩倩一气之下竟然想跳车,推开车门却发现马车跑的如此之快,若跳出去必定会摔断了腿或者胳膊,她突然发现,马车两侧还有人,他们都骑着马而且拿着刀佩着剑,很显然他们是一些江湖武林人物。
朱倩倩终于认出了他们,那扛着大枪的大胡子汉子不正是昨天宴席上敬酒的追魂枪吴潭么;
吴潭拍着手中长枪笑道;“姑娘请放心,有我吴潭在定可以把你安全护送至扬州。我的枪绝不是吃醋的。”
原来他们的任务却是保护朱倩倩平安到达扬州。
朱倩倩伸着脑袋问道;“凌飞是一人离开酒楼的么,他身边是不是有个其他女人?他有没有留什么话?”
吴潭笑道;“姑娘多虑了,不错!他是一人独自离去的,有姑娘你如此美丽的女子陪伴他,难道他还会看上别的女人么?他临行只交代我们好好保护姑娘你,并未曾留其他话语。”
吴潭狠抽了一鞭马紧跑几步道;“凌飞此刻继续留在京城必定是为了筹备杀那魏老狗贼,若我能及时赶回京城,定助他一臂之力。”
朱倩倩关心的却不是杀魏公公,她关心的却是凌飞究竟与何人在一起?只要凌飞不是回到沈小婉身边,朱倩倩便宽心了。
朱倩倩终于肯放心地坐回车中,心里默默念道:凌飞,你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来翠云楼找我,我一定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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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外树林;
西风卷起了木叶,白杨伶仃的颤抖。
黄土小道里凌飞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他的身影如此孤单而寂寞!
繁华京城实在太危险,只有这荒原野外才最为安全;这里人烟稀少,天下最危险的的东西便是人;人越少的地方危险自然也越少!
凌飞一贯挺直的身影此刻却显的如此软弱而无力,他的表情痛苦而憔悴,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小婉的离去,竟然带走了他所有的灵魂和希望;此刻的凌飞完全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
他的心已碎;他心力憔悴至极无力控制自己身体;挺直的身体渐渐弯曲开始剧烈的抽搐。痛苦已经彻底占据他的全身每一根毛发;无法解脱的痛苦!
凌飞不希望别人看见他的痛苦,更不希望有人看见他此刻的崩溃忧伤模样。
然而越不希望此刻有人出现,便越会有人出现。
远处,
林木阴暗中,卓立着一条人影。
这人影枪一般笔直地站在那里,由头顶到指尖,全无丝毫动弹,
人影默默地望着凌飞,
林木的阴影,浓浓地笼罩着他,既瞧不见他面目,更瞧不清他表情。
但不知怎地,在这模模糊糊,蒙蒙胧胧,动也不动的人影身上,却似散发着一股杀气,浓重的杀气!就连凌飞这样的人,瞧见这人影也顿住了脚,被那浓重的杀气逼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风中叶,叶的飘动,以及鸟语虫声……天地间所有的一切,全都似在这杀气中凝结了。
这是不平凡的杀气!
不平凡的杀气,自然必定是自不平凡的人身上发出来的。
黑暗人影的手掌中,已多了一柄刀。
这与其说是刀,例不如说是一柄破铁,一柄残缺的刀,残缺的已全没有一丝一毫曲度。
但这还是刀。
刀是单锋,并非双刃。
刀上却有杀气,浓重的杀气原是自这柄刀上发出来的。
刀上带着的,必定是锐不可当,惊天动地,足以震慑江湖的一招!
此刻,这柄刀,刀尖正斜斜指向凌飞。
残刀,随着他身形的转动,划出了个圆弧。
凌飞耳闻刀声,手指一动,剑已瞬间出鞘;
天下绝没有第二个人拔剑的速度快的过凌飞;
刀剑相碰。无声无息。那闪耀一瞬的光辉,并不如流星划过时那一般灿烂辉煌。
这一刀一剑,本都是武林中至威至杀的武器,相交的那一刹那本应无比壮烈,为何反而显得平平无奇。
凌飞握着剑,眼里冒着凌厉的光芒;
方才那一刀的威力和速度,以及刀上那可怕的劲道都令凌飞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人绝非泛泛之辈。
人影现身,却是一名身着官服捕头,他冰冷铁青的脸上却有一道可怕刀伤,这道刀伤斜斜地劈过他的右边眉毛,甚至已经伤了他的眼皮,正因为这道刀伤,他的眼睛便始终合不严,残疾的面容便一直带着狰狞的杀气。
前面那可怕一刀竟然出自这名面带残疾的捕头之手!
京城中的公门捕头之中竟然也如此高人,也有如此可怕身手?
此人自腰间亮出一面银牌,郎声喝道:“我乃盛天府杨大人座下银牌捕头梁断眉,疑犯凌飞,已验明正身,即刻随我回盛天府,如若不然以拒捕之罪当即诛杀。”声音刚劲而有力,官门用语熟练而流畅,显然是吃了多年公门饭,经验极其老道的捕头!
凌飞久在江湖,清楚地知道这面银牌的来头,上可号令四省巡府衙门,下可无令自行斩杀,乃是捕头行业中最高的权利象征;能亮出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