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浮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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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浮生记-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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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渐青犹不死心,追问道:“倘若事来找你呢?”
  “那就先干为敬!”小岚山拿起茶杯,一仰而尽。
  雅琴在院子里扫地,忽然听见花厅爆出一阵爽朗笑声,亦是抿嘴笑道:“要热闹一阵了。”
  两人吃过早饭,出门去找一个叫“吴啸存”的人。此人曾是这许州知州府的书办,又做过狱典,后来从官家脱身,一变而成一个包揽词讼的帮闲清客。袁槐客当年曾找过他,想要把儿子从案子中摘出来。裴昭业后来却也找到了他,墙头草随风倒,他又变成了端王一方的“污点证人”,出面证明袁槐客干预查案。
  到了吴啸存家,推门一看,一片狼藉。这姓吴的吃喝拉撒都在屋里,把个祖上留下的三间房子弄得腌臜不堪。此人是个老光棍,吴家更是一个佣人都没有。邻居也不知他是在赌坊还是酒场,听两人问起此人,都是一脸嫌弃样。两人无奈打道回府,刚走出吴家,只见前面小巷走来一个形容落拓,衣着寒酸,满身酒气的男子。
  叶渐青眼睛一亮,岚山便欲上前询问。吴啸存刚走两步直线,又歪歪倒倒扶墙而吐,吓得小岚山捏着鼻子跳到一边。他一边吐一边还嘀嘀咕咕道:“什么大老爷啊,陪了几天,光给吃,一个钱把毛没见着,好意思现世。啊,呸!”
  原来自镇国公主府大案之后,许州的人渐渐知道,他帮袁槐客做假供词,笔墨未干,又把旧主人给卖了。大伙儿就都不敢再找他办什么事了,怕被他吴大官人吭了。吴啸存没了笔墨生意,只好去有钱人家做个篾片相公,逗得主人开心了,就赏几个小钱。他就靠这个撑着生活。
  “吴先生,吴先生?”叶渐青连喊他几声,他都没反应。小岚山嫌恶道:“他醉成这样,叫他有毛用?打晕了先扛回去再说。”
  岁九寒冬,滴水成冰。吴啸存迷糊中突然被从头泼了一桶井水,骤然清醒过来,大吼大叫道:“谁害我,谁要害我?!”他睁眼一看,自己被捆在椅子上,好似是在自家卧房里。面前站着一男一女,一脸奸人相,那女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水桶。
  叶渐青走上前,问他:“吴先生,你认得我吗”吴啸存一边挣扎一边吼道:“你又不是我老子,我为什么要认得你?”岚山手持水桶,作势又要泼水。吴啸存忙道:“你等等等等,我瞅瞅。”
  “哭丧呢?你嗓子小点,再敢叫喊,就割了你舌头!”岚山从腰间掏出匕首挥舞。
  吴啸存仔细看面前人,忽然道:“小侯爷,你有何贵干?”许州想要上进的人哪个不记得他安宁侯的尊容。
  叶渐青笑了笑,道:“酒醒了,吴先生。”他和丁媚娘一样,明明是头一次面对面说话,却拉拢招呼得那么亲热,好似老友一样。这样无师自通的才能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吴先生,我想问前年的那桩大案,你能不能原原本本给我讲一遍。你曾在衙门当过差,又办过案,你跟我说说里面的曲直。”
  吴啸存摸不清他来意,疑惑道:“案子是钦定,草民不敢置喙,妄议朝政是死罪。”
  小岚山撩起一捧水朝他泼去,不耐烦道:“叫你说你就说。你是怎么当差的?主子话说三分,奴才事要办十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啸存身上衣服滴着水,打了一个激灵,看向小岚山,不知她是何方妖孽。叶渐青阻止她道:“你去熬碗姜汤给吴先生喝。身上暖和了才好说话。”
  叶渐青看小丫头出门了,才对吴啸存开口道:“吴先生……”“小侯爷,我当不起先生这两个字。”吴啸存打断道:“我是这许州无恶不作的一个奸人,您问的事我没有好说的。”
  “吴官人似乎生活颇为清苦啊。”叶渐青扫视室内一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俱是京城银号“宝利来”的票号:“这是五百两银票,您雇个人来整理整理吧。”
  出手这样大方,叫吴啸存更觉得人心难测了:“多谢侯爷盛情美意,但向来无功不受禄。这银子,我怕有命拿,没命花啊。”
  叶渐青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正色道:“你祖上曾在西川为官,到你父辈这一代,便渐渐败落了。你也只是考中了秀才,之后便年年落第,再没有扭转家运。我知道你并不甘心做一个普通西席,故而书办也当过,典狱也做过,只是想多做些实事。”
  “西席清苦,胥吏在衙门离权力中心更近些,油水更大些。”吴啸存纠正他道:“小侯爷,你看我没有官运的,也不会假清高。”
  “你的文章我在梅花书院曾经看过。凭你的资质禀赋,举人不该落第的,莫非是遇上了科场弊案?”
  吴啸存一时哽住,过了一会道:“小侯爷,这些和你没关系,总是我时运不济。”
  叶渐青早知他难缠,拿起床上的银票,一张张翻看,道:“平生不作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 这天下钱眼儿都是一样的,谁见了钱不要的?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又不留字迹,不会笔墨招非。吴官人,何至于这样不通情理呢?”
  吴啸存看他数钱数得自己口干舌燥,干脆闭上眼,大叫道:“姜汤呢?快上来!老子冻出屎来了。”
  小岚山恨不得把一碗汤卡在他脸上。待喂吴啸存喝完之后,只见他脸色回暖,牙关也不打战了,越发流利不满道:“有捆着求人的吗?”小岚山顺手把汤碗砸他头上:“你去屎吧!”
  叶渐青抱歉道:“对不住。吴官人,就放开你,点了穴你也跑不掉的。你还是老实一点吧。”吴啸存把头顶瓷片抖落,扬眉问道:“你要问镇国公主府大案,你哪里看不明白?是皇帝老子一心要抄你们家,端王那是奉旨钓鱼,连袁槐客还有他那败家子都兔死狗烹,一锅炖了,你说皇帝决心大不大?”
  小岚山道:“说人话!”
  叶渐青默了一默,问道:“袁槐客曾是祖母的部下,为何要嫁祸给我们家?”
  “是有旧属之谊,所以皇上才看重他让他做了许州的盐官,是要他留心探查,监视镇国公主在藩地的一言一行。俗话说,狗吃谁家饭,就守谁家门。他做的是圣上的官,自然要用心为圣上办差。镇国公主也知道这层缘故,处处宽容包庇,不敢拂逆他的意,就怕他上个密折什么的。这样的包庇纵容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是十几年的漫长时间。名利浓于酒,醉得人心死不休。为官一任,祸害一方。这许州的风气便是这样坏的。”
  叶渐青咬了咬唇,道:“你说圣上要收拾镇国公主府,为什么?今上是我祖母当年扶上位的。”
  “鸟尽弓藏,为储君承继大统扫清障碍,或者还有别的什么理由呗。”吴啸存颇有点幸灾乐祸:“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人心高过天,做了皇帝想成仙。”
  小岚山眼皮跳了几跳,上前拍拍他胸膛,笑嘻嘻道:“心大碍到肝,欲望多了伤身,你说是不是?”吴啸存这才抬眼看她,皮笑肉不笑:“姑娘说得是。吃尽百味还点盐,人该活得赖皮一点。”
  叶渐青又问道:“十五年前死的史谦果然是冤枉的?那时你正是知州府的典狱。”
  “这,我记不清了。”吴啸存小眼睛一转,问到关键处就装傻。叶渐青急了,知道没有此人,必然不能助左风眠翻案。他板起脸恐吓道:“吴啸存,你活腻了吗?我今日就可以砍下你的狗头,许州没有一个人为你喊冤。”
  吴啸存把头一伸,大方道:“给你。好头颅由谁来砍,都是一样的。”
  这人,软硬不吃!
  小岚山蹲身看他,笑嘻嘻道:“活得好好的,干嘛要去死?你说你死了求什么呀?好名声又没有,钱也没地花了,人家只说你喝花酒喝死的,多不值当。”吴啸存把脖子一梗,闭眼不看她。岚山凑在他耳边道:“千古艰难惟一死。想死没那么简单。姑娘有十二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你信不信?”吴啸存睁开眼,死猪不怕开水烫:“那你一种种先说一遍,咱俩切磋切磋。我可当过十年典狱。”
  小岚山强忍着怒气,嫣然一笑道:“吴老爷!吴官人!吴大人!”这一声声叫得吴啸存浑身熨帖无比,就差答一句“什么事”了。岚山笑道:“你有官瘾!死都不怕,官瘾这样大,没得治了。我送你一剂良药,你帮我们,小侯爷就向端王替你求一个许州的父母官当当,好不好?”
  这怎么可以!端王也不会卖官鬻爵!叶渐青张口要否认,岚山狠狠给他使了个眼色。叶渐青转头去看吴啸存,此人脸上居然渐渐僵住,两只小眼睛却放射出万丈光芒来。
  他已经心动了,开始在脑海里脑补自己上任的场景了。首先,绿呢大轿一路抬到衙门,百姓夹道相呼;接着,把那些嘲笑过自己的财主们各打五十大板;然后,把祖宗牌位请到衙门大堂转转……
  岚山手掌拼命在吴啸存面前挥舞,唤回他的神智。吴啸存尴尬地咳嗽一声,问道:“小姑娘蛮灵的,今年贵庚啊,有没有请师傅来教……”叶渐青走上前,把岚山拨到身后,直勾勾望着吴啸存,道:“吴官人,你答应我了,对不对?”
  “小侯爷,人心难测,笔墨招非。我们先说好,我只动口,绝不动手。这是条件一。”吴啸存开始开条件了。叶渐青点头道:“好,只要你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吴啸存又道:“第二,我不想待在许州,我要上京城,跟在你小侯爷的身旁。长安居大不易,当然一切费用是你的。”
  胆子够肥啊,狮子大开口,父母官看不上,想当京官!岚山频翻白眼。
  这难度有点大。叶渐青一时踌躇。岚山把他拉出屋子,在院子小声道:“先应允他。到时候随便给他找个弼马温的职位干干,保证他待不了多久就灰溜溜回来。”
  “这不好吧,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叶渐青还是举棋不定。
  岚山捶胸顿足道:“成大事不拘小节!人就像一条肮脏的河流,为了接纳这条河流,你自己必须是大海。”
  叶渐青终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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