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那人露出了第一次见着的笑容,轻轻淡淡,有着微妙愁绪,牵起我的手掌摩挲着,说:“很温暖!”
那晚,我也显露了枯寂中最真挚的眼神,看着他,抚平对方纠结的眉头,久久无言。
也是那晚,风在屋外吹了整夜,雨打窗棂;
还是那晚,两个寂寞的人,紧紧相拥了一夜,相互慰寂心灵,相互舔弄对方的伤口……
终究只是那晚,我们没有喝酒……
还最是那晚,让我彻底的忘却了远在京城的两人,不再默伤到天明……
过了那晚,小茶馆不再见着小杂役,小苗疆再无夜窗喃喃的身影!
人道,来无影时去无踪,转身时我永不回头!
站在昔日花圃中,一袭白衫隐现其中,熟悉的生疏,生疏的熟悉又是那么牵动微风。
我轻轻唤着:“世!”
那人转过身来,瞬间迷漫,发带飘动柔情微微起扬。
我笑着,让那声呼唤随着蝶儿拍打的翅膀落到其身旁,飞起,散去!
喃喃的,如同梦萦般,唇淡淡一张又合,终是不成语调。
单纯的注目,单纯的思念,原也可以这般……销魂!
绕过梁柱,绕过艳群朵儿,衣阙轻轻牵引着,像是那么些枯寂的岁月独寥之人。
抚上那人的眉,不喜欢它皱起的样子;顺服着高高在上之人的红润,指尖有着细小血管中沉稳跳动;最后是那唇,曾经百般思量的梦中无数次想要碰及而无愿的,此时就在我的面前,上面传来白衫人暖暖的气息,碰触着由平息渐渐紊乱,婆挲着,印上………
狭齿间,那人唤:“笙……笙,我的笙!”断断续续的倒似原始的触动。
我扬眼,容眉中淡淡清明,说:“在呢!”
被人拥紧再拥紧,发丝纠缠,鼻息相闻,肌肤间生生传来对方的温度,竟是那么疼痛。
朦胧中恍惚见到十年之前,同样的怀抱,同样的紧窒,同样的深躇,白衫人语不成调的道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愿的…只是,为了那人……”
贴肤的颤抖,沉重的语调,都是那人最为脆弱一面,抚摸那人那脊那痛,我说:“我全都知道,明了的,……不怪你,只怨,怨笙……本命苦!”
什么在飞扬,飘荡,随着春风,夹着露水,滴落心头,清凉一片。
如此这般,我不会怨谁的!
我,本就不怨谁。
本就不知道那十年此人是如何度过的,躺卧在其身旁,看着那人明明沉沉睡去,一个跳动又醒来,见着我,释然的笑,淡然抿起唇齿,拥紧了再紧,终又睡去。
那神情竟让人眼颊干涩。
抬手,微微扫过虎口淡淡粉红,那么诱人,带着索命的魔力。
终究,只是这样了!
长廊尽头,一抹白色身影闪过,纤尘不染,却是那无趣之人。
我问:“兄可好?”
那人道:“好。”
我点点头。穿透那阡陌的身躯,看到蝶儿起落。
我又问:“兄,何去?”
那人道:“明日归去。”
我又再点头。收拢迷糊的目光,盯着那身影,好不真实。
漠然的,似是对着自己耳语般,道:“走时,告知我名讳吧!”
“好。”
对面,晃动的群艳飞舞,煞是春景盎然。
身后,明黄浓重气息走进,没有回头,只是意料之中被其拥紧怀中。
那人微微不悦:“怎么在外站着,担心凉了。”说罢,丝织绸缎覆盖我肩,拉扯着,任由那人半抱半拥的走进内屋。
突来的,我问:“瑞儿好么?”
那人一怔,虽然早就明了会有这一问却还是硬生生期待不要到来,道:“好!”十分坚定。
我又问:“天下与他,何重?”
那人更为震动,没有回头都可以想象会是怎般神情。缓缓的,微妙空间中只有两人若有若无地气息,毫无干扰的俩人!
一叹,道出:“你与天下一般重!”
我摇头,说:“天下与他,何重?”
身后温暖慢慢褪去,有掩门的声音传来,伴随轻微脚步声,一顿一顿,记忆中那沉闷的琐碎总是伴随着恶梦,无尽的丑陋!
天下,不是唤‘怀盛’么?
不是么?
是!
只是,只是,那‘怀’有几分珍,有几分重,又有几分情?
深知的,一直都。
铜镜前的自己满身伤痕,烧着人的心。这躯体,原来已经如此破旧不堪了!
止不住内心最深处浮现的冷笑,碰触,抚摸父母赐予的这副身子,上面有多少疼爱,有多少悔悟,如今看来终究还是抵不过前尘的捉弄。
外面传来沉闷快乐的节奏,想是那人来了。微微拉起微露的套衫,没有抬头,外部的冲撞捣得头昏脑胀。
“瑞儿。”轻轻将身上那人扶起,投入的不是惊喜不是爱恋,只是淡淡的,早有预谋般。
瑞儿在肩胛胸膛猛蹭,支离的唤着:“笙儿,笙儿……。”
有股暖流缓缓涨潮,笑着支起那人头颅,我道:“还是这般!一点都没长大。”
他却说,眼角隐隐有着晶莹:“还说呢,都不知道你去哪了,一声不吱的,让我找了大半疆土。”
稍稍守住心神,看着我,又说:“怎么这么瘦了。晓我担心,还以为,还以为……”
我视着,等着那人后面的话,他却捂住我的眼睛,气息吹着脸庞:“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忍不住轻笑,我道:“怎么会!”
那人急急叫:“会的,记得以前也有那么一次……”
我惊,细细感受那人轻微的情绪。
他又接着说:“哥哥说你只是去散心,说你怎么也不会丢下我的,说我是你唯一的支点……”
那人,真将我当作他自己般了呢!凭什么这么对我下着决定。他终究都是高高在上之人,而我,已经……已经……
调整两人距离,半做狭道:“真正丢不下你的人应该是那人才对!”
瑞儿不解,我又说:“还记得十年之前你都不是住在我家的!”安慰对方突然的燥热,我接着说,心底已经决定不再隐藏,不再退缩,硬是要将那埋藏十多年的秘密倒出。
“那时,你还是孩童,从小和我们耍着,我八岁,世十岁来多。本一直都风平浪静地,有一日,父亲突然对外宣称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小弟,那时世还不是太子,而你本只是他府中一小童,极受世喜爱。没有多疑,我只是接受你的突然加入,正如你突现在世身边般。”
那时,瑞儿总是追逐我身后,伴随枯涩读书岁月。
“但是,从你正式唤为寒瑞起,世再没出没我家宅。”
故事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也是从那时开始导致寒家全灭惨剧,也是从那时我们三人牵畔的种种才真正开始。
“他为了保护你,让你隐姓埋名跟随我父十年之久,之后还是让丞相知晓,假做看中你横空才华欲纳入其女婿,只是没想到婚嫁前晚你一去不知所踪……”
“而后?”
“而后……”扫视面前之人,脑中自然浮现父母慈祥面孔,收收干涩语言,我接着道:“而后丞相暗下杀着预从我父母口中得知你的下落,可惜……”
“可惜,我还是晚去了一步。”门外又来一人,一身明黄闪的耀人眼,冷淡的说着。
本来,都只是利用的关系而已。君要臣死又岂能活!
深深明了走来那人的意思,手中仍然按着瑞儿肩胛,接着那人的话头我说着,好像那日只是一个平淡的日子,那一抹朱红'自由自在'!
“寒家被冠上不忠不孝之命,莫须有的斩首了。而瑞儿你也消失不见。”
瑞儿还是跳了起来,神色中明白的受伤,惊怒,还有愤恨,他几乎对着那后来之人叫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哥哥应该是太子了啊,怎么会……”
那明黄无奈道:“我那些时日担心你的去处,四处找你,怎么还顾得那些。”看看我,那人底下头,细微的说着:“等知晓时,已经晚了。”
寒冷,止不住的寒冷。明明说着谎话,明明是早就知晓的,却是视而不见。
同样的虚伪,同样的无情。心中翻涌,头脑混沌,喉咙干涩,我面上居然有着微笑,那笑容越来越大,没有讽刺,只是认命,更唯确定的还有赞赏。
那样的情况,就算父母在眼前被朝廷对抗之人斩首我也不好动上半分吧!因为他有一直要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