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已溅上了血渍,殷红殷红的,那是从她的嘴角流出来的。
看到皇后仿佛突然换了个人,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屹之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爽快。
仁孝皇后,你也有今天!
屹之总算等到了,他心中的恨,好似一股洪流,突然找到了出口,宣泄而出。
“你大概以为你现在还是皇后?”屹之站起身来,冷笑着,“死在你手下的无辜之人,你这小小的寝殿,怕是早已填不下了吧!”
皇后狠狠地盯着屹之,那双眼里充满了愤怒与屈辱。方才的耳光叫她一时半会抬不起头来,可也叫她愈发明白了自己现今的处境。如今的她虽身着凤袍,却已不再是尊贵的身份。
她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你……”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本宫再狠毒,也不会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又是一记耳光。
“永昌王?他是我的父亲么?!”屹之猛得抓起皇后的后领,“你睁眼看看我,我额头上的疤痕,就是叫他给留下的!”
皇后这才注意到屹之脸上的那道疤痕。那疤痕有一半是埋在发丝里的,却着实不浅。
她笑了。
活该!谁叫你是永昌王的儿子呢!
皇后打量着屹之的脸,那是一张刚毅的面孔,如今却被暴戾充斥着。这张脸,却与那永昌王有几分相像。
永昌王死了,是叫他的儿子杀死了。仁孝皇后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爽快。
她的耳旁突然传来一阵浓重的呼吸声,是屹之发出的。
屹之突然松开了手。
皇后分明见到什么东西从屹之的眼中闪过,那是一丝不易捕捉的担忧。
那一瞬,屹之脸上的戾气消失了。
“我问你,你的儿子朱允业,现在何处?”
允业还活着!
听到这话,孝皇后绝望的表情有了一些缓和。
允业还活着!她的孩子还活着!眼泪已经止不住地从仁孝皇后的眼中涌出。她伏在地上,泪水却已控制不住。这泪水流得这样汹涌,竟将方才溅在地上的鲜血给化开了。
“允业……若是活着……”
仁孝皇后突然抬起了头,含着泪笑了。
是啊,他的孩子还活着,她还有希望。她想起了允业,想起了自己日日夜夜为之烧香祈福的孩子。
自己虽死了,却有人为她活着。
仁孝皇后仰起头大笑起来,那笑声是这样阴狠,浓浓的满是怨毒。
屹之看到皇后脸上的这幅表情,他知道,她是必然不会告诉他允业的去处的。他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
允业在哪儿呢?
屹之没有得到答案,却松了一口气。
没有见到允业,真是太好了。
他在害怕着什么?抑或是在逃避着什么
世界是那样的大,总有允业的容身之所,若是与他永不再见,也是不错。
两人迟迟没有说话。永和宫内竟突然有了一阵莫名的寂静,这寂静笼罩着恨,也笼罩着无奈,这两种情绪在永和宫纠葛着,叫万物都沉寂了。
突然,宫外传来了一阵狂笑。这笑声,打破了这瞬间的平静。
皇后抬起头来。那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那人一只眼睛蒙着黑布,脸上全是苍老丑陋的褶皱。
“何!训!之!”
皇后一字一顿地叫着来人的名字。她惊讶,却又觉得这惊讶理所应当。眼前的人,本就是她一辈子的仇人了,此时此刻他出现在这里,定是要来报仇了。
何训之阴毒地笑着。
“我们又见面了!”何训之得意地看着仁孝皇后,似是猜中了她的心思,“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就凭你那个不中用的儿子,还想报仇?”
仁孝皇后瞬间恢复了皇后的威严,大笑起来。
这个何训之,竟然如此口出狂言!
他太不了解允业了。允业是什么人?她这个生母是再清楚不过的。她的允业,生性温和,却最是倔强。他不易叫人惹怒,却没有人敢惹怒他。他是一头幼狮,在心里暗暗聚积着能量,等待着成熟。
我皇族的血脉一天没有断,就有你们提心吊胆的一天!
仁孝皇后愤愤地想着,心中生出一丝得意。
何训之已按捺不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妇人,她脸上的表情叫他愈来愈恨。这个妇人,曾叫他爱恨痴缠,可如今,他却只想杀了她。
他要亲手将她的性命断送了。
“屹之,还不快将这贱人了结了!”他盯着身旁的屹之,用剑指向了皇后的喉头,“刀,毒酒,自己选吧。”
屹之看着眼前害死她姐姐的仇人,已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手了。可猛然间,他却想到了一个人。
那人,正是眼前这人的儿子,一个曾令他心动的人。
屹之拿着宝剑的右手,突然颤抖了一下。
何训之察觉了屹之的异常,他笑着,用剑在仁孝皇后的脸上轻轻划了一下,那脸上立时出现了一道血痕。
“屹之……还要我亲自动手么?”
仁孝皇后已经看见自己的死期了。她鼓起了勇气,准备赴死。
既然要死,便要有尊严地死去。
她看到了何训之手中的酒,那分明是一杯毒酒,是为她准备的。
她没有犹豫,一把夺过了那酒,吞下了肚。
血已从仁孝皇后的嘴角流了出来,她的脸上已有了痛楚。
她的五脏六腑在流血,可她的心却解脱了。
她死了,她的儿子还在。
仁孝皇后猛然想到了允业的脸,霎时间,她的泪又涌了出来,那是为允业而流的。没有了自己的庇佑,允业定是要受苦了。
她要允业好好活着,允业……他一定能为自己报仇。
今日的奇耻大辱,就等着允业来洗刷了。
仁孝皇后伏在了地上。
“允业,你要替我……报仇啊……”
这是仁孝皇后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皇后写死了,大家对这个结果满意么?
☆、惠娘之死
昔日里辉煌的宫殿,如今已是血流成河。
付子扬在一路飞奔着,不敢有一丝喘息。他看到了身旁横躺着的尸体,这其中不乏他平日里熟识的好友。
他没有想到事情竟来得这样快,叫他始料不及。他已喘不上气了,可他的脚步没有停,他知道他停下的后果——那便是如同这横在路边的死尸一样,变成一个被乱坑埋葬的死人。
箭在头顶上空呼啸着,飞驰着。密密麻麻的箭头射中了他身旁的人,那人直直地躺了下去,咽气了。
付子扬想回头,却没有这么做。一路上他已见过太多死去的人了,他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人一个个地倒下去。
一拨人,竟就剩下了他一个。
他想趴下了,他已感受到了体力的不支。可他还撑着,没有放弃生的意志。
死亡的丧钟还未响起。
他听说叛军没有找到允业——允业还活着!他也要活下去!
他已经看到了生的希望。那是惠娘的住所,那里有一条逃生的路。
惠娘曾经与他说起过,那里有一条先帝留下的密道,一直通到城外,通到淮南山。
宫门已经关闭了,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他要与惠娘一起逃走,一同找到允业。
“惠娘!”
付子扬终于跑到了惠娘的大门口。他已站不稳了,双腿软了下去。
大门开启了,竟然没有锁。
惠娘躺在屋子的另一头,喘息着。
付子扬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一阵疼痛从他的心中涌了上来,可他却压抑着,挣扎着,不愿去面对。
“惠娘,永昌王攻破了城门,如今宫内已经成为人间地狱了,我记得你房间下面有一处密道啊,你还楞在这里做什么!”
他还在劝着,却力不从心了。他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
惠娘上衣上已染上了鲜血,殷红的一片。她的身边,还有一支染血的箭头。
“付大人,我已经走不了了……”
那声音十分虚弱,没有了力气。付子扬看着惠娘的脸庞,那脸上的血色已经消失了。她张着嘴,要问些什么。
“我……这儿有一封信,是允业昨日偷偷交给我的……我擅自拆开看了,给扣下了。允业……本打算今日要去怀袖居的……他……还活着么?”
惠娘鼓足了勇气问付子扬。
她方才害怕着,回避着允业的生死。可如今见了付子扬,她却又那么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她知道自己已命时无多,她要给自己留个念想。
允业能否逃过这一劫呢?昨日他心里说他要去怀袖居……说不定……允业真能阴差阳错,躲过这一劫呢?
她不敢去想了。她紧紧盯着付子扬,不敢呼吸。
“听说……”
付子扬看到昔日的旧友落难了,可他却是那样无力。他想做些什么,却力不从心。
付子扬强笑着。
他知道惠娘的心思,那心思现全落在了允业身上。
付子扬强忍着哽咽,把话说了出来:
“听说还没有找到太子……”
听到这话,惠娘微微紧张的身体突然躺了下去。
付子扬看着惠娘苍白的嘴唇,和那蓬乱的头发,她仍能呼吸,却愈发急促了。他又回想起了惠娘平日里健康、整齐的样子,可如今她竟成了这番模样。
付子扬再也忍不住,落泪了。一时间,他已泣不成声。
他眼前的,分明是一个将要死去的母亲,她早就抛却了其他念想,只单单惦念着自己的孩子。
惠娘的嘴唇颤抖着,心满意足地笑了。
允业还活着,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抚慰自己的消息么?她已不在意允业能不能成王成帝,她只要允业活着。哪怕是远走高飞,她也知足了。
惠娘的心里充满了感激。方才她无数次地求着上苍,想用自己的命换允业的命。她想老天定是听到了她的愿望,回应了她。
自己的命,就由老天爷来取吧。
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了寄托,没有遗憾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允业他……”惠娘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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