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为锋的心思突然清明了许多。他终于想起了付子扬是谁,那是一个刚中了状元的年轻人,全然不似今日的模样。
那是一个未见过世面的黄毛小子,如同允业一样,稚气未脱。
“当年我见他的时候,他刚刚考取功名。”屠为锋细细回忆着,感叹道,“如今时过境迁,他竟然变得这样能言善辩!几句话……就把我这个老顽固给说动了。”
是啊,岁月不饶人。十年的宫中岁月,竟把付子扬锻炼成这幅模样。
屠为锋想着,又打量着自己,这十年之间,自己又成了什么模样了?无非是白了几根头发,花了一双眼睛。
先帝若是活着,见到这样的自己,又会作何想呢?
想到这儿,屠为锋又捋了捋胡须。
“好了,天色已晚,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
“等等!”屠为锋突然又叫住了陆炎,“传令下去,这几日加紧戒备,不得松懈。”
“是!”
陆炎高声应着。
初春的夜里仍是静谧的。屠为锋细细想着方才来的两位客人,感慨万千。
十年了,他还未见过京城来过什么人,如今相见,却是这样两个人。
屠为锋翻出了纸笔,在桌上平平地铺开来,一扬手,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缘”字。
他难得写这样的字,只因这字带了太多的情感,一直叫他回避。
先帝去世的消息本是叫他震惊的,可如今他见了先帝的后人,却是有些欣慰了。
十年不见,却终究逃不过这缘字。屠为锋暗自感叹着。
作者有话要说:
☆、怀疑
5、怀疑
春日的树林入了夜,也是阴森森的一片。鸦雀仍是这样啾啾喳喳地叫着,听着人心里生出一丝寒意。
“出来吧。”何训之高喊着,唤着齐英。
那黑影又出现了,贴着何训之,直立在他的背后。
“小女何瑶拜见义父。”
“啪!”
不等齐英说完,何训之竟扬起手,将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了齐英的脸上。
齐英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打懵了。她的思绪在飞快地转着,她在回想着这几日自己的言行,不知道自己又出了什么纰漏,叫他的义父生那么大的气。
莫非是前几日向屹之参何训之的时候,给别人听了去?
她捂着自己被打红的脸,惊慌地问道,“义父!请告知小女,小女做错了什么!”齐英的声调越发委屈了,她捂着脸,抬起头来,那眼神似在质问他的义父,“小女挨一巴掌不要紧,就怕义父误会了小女!”
何训之冷笑着,盯着齐英的脸。
这个女人,当真是会演戏。自己早已证据确凿,她还能做出这副无辜的表情。
那是前几日,自己带着何树忠一起离殿。待他前脚刚出,后脚他便听到屹之传召齐英。他威胁着那殿前的小厮,又塞了几两银子,便留在了宫旁的角落里,偷听两人的谈话。
这不听倒也罢了,一听,竟叫他发现了这样惊天的秘密。
齐英竟对着屹之弹劾自己?!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义女,居然会出卖自己。
“你还敢叫我义父?!”何训之眼睛眯了起来,打量着这个出卖他的叛徒,“我听密探来报,说你近日在皇上面前出言不逊,说他心事烦躁,全是因为我的错?”
何训之不说自己偷听,只说密探来报,便是要唬住齐英,不让她再将自己骗了去。
齐英心中暗暗生疑,她早知那何训之眼线众多,可那日殿里并无他人,怎么自己说的这话,竟也叫旁人听了去?
齐英不发一言,却更叫何训之气愤了。他早已是气红了脸。他抽出刀来,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个女人一刀杀死。
“义父听小女解释。”
眼看这刀就要落下,齐英突然吼了一句。她跪了下来,眼神里满是诚恳。
还要听什么解释呢?何训之既已知道了齐英的两面三刀,便就下定决心不再信她了。如今她还要做什么解释,能弥补她犯下的过错?
说得再多,也不过是一派胡言!
何训之的刀扬了起来。
“义父!”齐英的泪突然落了下来,“给小女一个机会!”
齐英居然落泪了?
何训之的心陡然一惊。自小到大,他从未见齐英落泪。在他的府里,齐英永远是那个最聪明,最得人心的丫头,因此他也并未对她重责过什么。齐英也是,男子的脾气,但凡磕碰擦伤,受了些许的委屈,都是不落泪的。
可此时此刻,齐英竟流着泪恳求解释的机会,这当真叫何训之动了恻隐之心。
“哼!”何训之冷哼了一声,“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说!”
齐英擦了擦面上的泪痕,说道,“自皇上登基以来,一直疑心重重。也不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够仔细,叫他怀疑了我和义父。不得已之下,小女只能承认自己是义父的养女,以求自保。”
“自保?”何训之自是不信这话,他冷笑着,质问着齐英,“你自保就要出卖我么?”
“小女不是这个意思!”齐英的声音更加恳切了,她突然抱住了何训之的腿,哀求道,“只有这样小女才能得了皇上的信任,帮助义父!”
何训之不说话了,他看着眼前的齐英,竟分不清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他心里还是怀疑着——自己是亲耳听到她的那些话,怎能叫她三言两语就说动了。想到这儿,他提起了脚,一脚将齐英踢到了旁边。
“现在皇上对义父是有些许顾忌,可还威胁不到义父!”齐英并未气馁,她又跪了起来,向何训之爬了过去。
“义父,”她哽咽了两声,声音渐渐恢复了平静,“小女……还记得义父的愿望……”
愿望?何训之的心里颤了一下。
自己有什么愿望呢?自废了眼睛的那日起,他早就是个活死人了。没有妻儿,没有权利,有的只有嫉恨。这次他在朝中暗地里拉帮结派,勾结党羽,反了皇帝,他也算得上是扬眉吐气了。
愿望?何训之陡然察觉了自己新的愿望。
何训之被她的这句话提起兴趣,他眉心一抬,问道,“哦?我的愿望?”何训之盯着齐英,脸上的笑容更阴险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说来听听。”
听到这话,齐英竟也含着泪,跟着一齐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诡异,还带着一丝小心。
“义父的愿望就是扫除异己,一朝为王啊。”
听了这话,何训之得意地大笑起来。
是啊,自己是要当皇帝的人。他早晚会除了郑屹之,登上这权利的宝座。
郑屹之现在春风得意,可早晚他要让郑屹之失去一切。爱人也好,权利也好,全部失去!
他又看了看眼前的齐英。
这个女人,虽不能全信,却还有些可利用的地方。她现在这么得郑屹之的信任,倘若自己真能掌控了她,她定能里应外合,帮自己一个大忙。
齐英见何训之的面色稍有缓和,便接着说了下去,“义父不必多虑了。义父并非目光短浅之人,又何必介意皇上对您一时的颐指气使呢。”齐英放开了何训之的腿,扬起了声调,“现在他是压着您,可用不了几日,义父就能夺下大权,反过来羞辱他了。”
齐英的泪已经全干了。何训之看着齐英,这个女人,果真是她的义女,三言两语,就说得他浑身舒畅。
他想到了那失去的权势,失去的眼睛,还有那勾引他却将他抛弃的皇后,这一切,他都会慢慢讨回来。
而那个郑屹之,无论是朱允业也好,皇帝的宝座也好,自己都要叫他慢慢地失去。
想到这儿,他竟大笑了起来,一阵快感,猛然袭遍了他的全身。
“看来我真是没看错你啊。”何训之的脸上挂着一丝掩不住的喜悦,“你这几句话,甚得我心。如今我在朝中撒的网越来越大,一旦时机成熟,我们就来一个里应外合,一起将他拿下。”
“是。”齐英附和着何训之,“义父英明。”
“你下去吧。”
齐英见逃过这一劫,便站起了身子,消失在了夜色的丛林里。
何训之想着方才齐英的话——自己有朝一日将要为王!那快意仍旧席卷着他,让他兴奋地颤抖。
凭借着自己的谨慎小心,审时度势,自己定能叫那郑屹之出了差错,让自己上了位。
还有那个朱允业,他也要想办法除去。
天色虽暗了,林子里也是一片漆黑,可那花朵还是在绽放着,和着泥土的气味,散发着沁人的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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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
6、安慰
陆炎给两人安排好了休息的地方,那是营中较偏远的一处帐子,却是最安全的。
连日来,两人一直赶路,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这样舒适的床榻,当真是久违了。允业见到这柔软的床褥,竟一下躺了上去。
“真舒服啊……”允业满足地在床榻上平躺着,感受着这久违的惬意。
子扬还未敢睡下,他还在整理着从马背拿下来的口袋,“我快收拾好了,我们这几日一直在赶路,你肯定累坏了,快睡吧。”
允业仍旧躺着,侧过脸去看着忙碌的子扬。
子扬总是如同兄长一般地照顾他,现在也不例外。看着子扬忙碌的身影,允业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暖意。
“老师……”允业吞吞吐吐地问着付子扬,“您说……”
“怎么了?”付子扬依旧忙着手里的活。
允业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又想到了方才帐中对着将军时的窘态,那是一副多么尴尬的场景。他想着,自己分明是连日想了说辞,要说服将军的。可今时今日到了关键时刻,怎就一句也用不上呢?
“前几日,我夜夜想象着与将军见面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可今日见了将军,我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允业别过脸去,突然有些难为情,“真是丢人。”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