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来到店门口,蹄声突然消失,接着一阵嘈杂的步履之声传进耳鼓。
紧跟着,一行劲装疾眼跨刀佩剑的大汉出现在长廊上。
为首一人,约摸四十余岁,圆圆脸浮着和气笑容,宛如一尊弥陀佛像。
这人向现场扫了一眼,笑着问道:“哪一位是柳南江柳相公?”
柳南江答道:“在下就是。”
问话之人恭敬地一揖,道:“在下‘祥云堡’外管事花云锦,拜见柳相公。”
语气一顿,自袖中抽出一封泥金红帖,双手捧到柳南江面前,道:“这是秦堡主拜帖,有请柳相公过堡一叙。”
柳南江接过拜帖一看,语气极为恭敬,心中大惑不解。自已与秦羽烈本无往还,他请自己作甚?而且,他何以知道自己的姓名?
蓦然,一道灵光闪过脑际,莫非是那本庄周南华已然落到秦羽烈的手中?果真如此,那就不妙了。
不过,柳南江已决定前往一察究竟,将拜帖收在怀中,道:“承蒙宠邀,自当遵命前往拜见贵堡堡主。不过,……”
语气一顿,目光向纪缃绫一瞟。
花云锦会意,忙转身问道:“这位是……”
纪缃绫道:“妾身‘芙蓉寨’纪缃绫。”
花云锦笑道:“原来仙子芳驾在此。”
柳南江招手一指纪缃绫,道:“在下能否前往,还要芙蓉仙子同意。”
花云锦微一接眉,问道:“这是何故呢?”
柳南江道:“仙子对在下小有误会,正在向在下理论,在下也在尽力解释。”
花云锦转过身子,面对纪缃绫道:“既然如此,仙子何不同往一叙?”
纪缃绫柔荑一摆,怨声道:“不必,贵堡在武林中如泰山北斗,妾身也不便过分放肆,柳相公可随花管事前往。不过,柳相公在离堡之时,请派人预先作通知,妾身与柳相公之间的一点过节,还需要了断。”
柳南江道:“趁在下拜见秦堡主之际,尚请仙子冷静三思,内中情由绝非如仙子想象中那样单纯。”
花云锦道:“柳相公,敞堡堡主正在堡内候驾。”
柳南江点点头,大踏步向店堂走去。
他本来打算要收拾行李离店地往的,照目前形势看来,只怕短期内还走不成。于是吩咐店家为他锁上房门。
柳南江一出店门,早有龙云锦的属下带马迎候。柳南江接过马鞍,腾身而上。
花云锦也跃上坐骑,向他的属下挥臂一呼,道:“前头开道。”
不及一盏热茶功夫,一行已达堡门。
堡门口之彩楼尚未拆去,丽日金光照射之下,更见光辉灿灿。
堡门早已打开,二十四名劲装武士分两排左右站立。柳南江方一下马,堡内飞也似地奔出一人。
此人五短身材,目如电柜,显然极为精明能干。
来人一出堡门,即向柳南江躬身一拜:“祥云堡内管事龙飞扬拜见柳相公。”
柳南江也躬身还礼,然后在两位管家的相让下,昂视阔步,跨进了“祥云堡”的大门。
蓦抬头,只见堡主秦羽烈与总管公孙彤并立二门台阶之上,遥遥相迎。
一般接待之礼,除贵宾或辈份较高之人光临外,主人多半候于正厅,客到起身相迎而已。
以“祥云堡”在武林中的声势,以及秦羽烈宛如长天一般的高大自视,如此折节下交,委实太令柳南江费解了。
柳南江一面寻思,一面快步行来,不久已临二门。
秦羽烈一个箭步从台阶上迎下来,双拳当胸一抱,笑道:“昨夜柳相公莅临敝堡,适秦某不在,未为接待,请恕以慢客之罪。”
柳南江笑答道:“自叨酒食,何慢之有?”
秦羽烈侧身将手一摆,道:“请进厅堂待茶。”
进二门,穿敞厅,来到大厅。
柳南江和秦羽烈分宾主坐定,公孙彤坐在秦羽烈身侧相陪,两名内外管事垂手侍立一旁。
仆僮献上香茗,秦羽烈这才一正神色,问道:“令师久居世外,想必朗健如昔吧?”
这一问,柳南江险些答不上话来。
柳南江心想,他也不过是在那本庄周南华上看到了师父的名字。因此也就含糊其辞地回答道:“托堡主的洪福,家师甚是朗健。”
秦羽烈忽然喟然一叹,道:“忆及十五年前于川汉道上,秦某与令师同在一废寺中避雨。
令师对武学真是博大精深,一夕晤谈,使秦某受益匪浅。秦某今日稍有所成,也都是令师的赐与。多年来想再与他老人家一见,可惜再无机缘了。”
柳南江不禁心头大惊,从秦羽烈的神情言谈中观察,听不出一个字的假话,看不出一丝假意。而十五年前师父为了采集一种药材有半年的时间仆仆风尘于川汉,师父曾向他提过这件事。
柳南江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可能错了,可是,他也不敢深谈,只得不着边际的应道:“原来堡主与家师相识!”
秦羽烈语气幽然,道:“十五年白云苍狗,弹指即过。可是这十五年来,秦某无一日安心过。”
柳南江茫然问道:“何故?”
秦羽烈道:“他老人家要我代他寻访一件物品,想不到十五年来一无所获。”
柳南江心头暗动,振声问道:“寻访何物呢?”
秦羽烈“咦”了一声,道:“他老人家没有向你提过吧?”
柳南江摇摇头,道:“不曾啊!”
秦羽烈道:“不至于吧?……”
目光炯炯投注在柳南江脸上,语气顿了一顿,又道:“令师何日将来中原?”
柳南江道:“在下拜别家师前夕他老人家已经闭关自修了。”
秦羽烈“噢”了一家,问道:“你知令师准备闭关多久?”
柳南江摇摇头道:“不知多久?”
秦羽烈吸唇沉吟一阵,道:“既然如此,这件事秦某要与你一谈……”
语气一顿,向身旁的公孙彤一摆头,道:“退下,掩门。”
公孙彤立即向柳南江行礼告退,与二名内外管事退出大厅,并关上了大厅的正门。
秦羽烈目露精光,四下一扫,又凝神静听一阵,这才自怀中取出一只锦盒,往柳南江面前一放,问道:“柳相公可曾听说过此物?”
锦盒中放着一块如茶杯口一般大小的玉佩,遍体血红透明,饰以一缕鲜绿丝穗,显得晶莹可爱,鲜艳夺目。柳南江一见之下,心头狂震,真想伸手夺过。不过,他却暂时忍住了。
秦羽烈既然敢放胆置于他的面前,就不在乎他会动手抢夺。
柳南江镇定心情,淡淡一笑,道:“家师一再向在下提起,此她是本门遗宝,想不到竟然落在堡主的手中。”
秦羽烈道:“果真令师未曾向你提过这件事情……”
活声一顿,两指将锦盒中玉佩夹起,又道:“玉佩共有两块,一正一副,换言之,即一真一假。这块是副玉佩,是令师交给我作样品之用。”
柳南江想不到内中还有如许多“文章”,幸而方才未曾动手抢夺,不然就要去人现眼了。
不过,他也深为迷惑,师父为何不将这些情形告诉他呢?沉思良久,仍然想不通个中原由。
秦羽烈笑道:“方才见柳相公神色,可能将这块玉佩当成真品了。”
柳南江面上不禁一讪,也深深佩服对方锐利的目光,呐呐道:“看上去与家师所描述的一般无二。”
秦羽烈道:“事实上却有分别,真品虽晶莹透明而不透射日光,光彩耀眼而不眩目。
柳南江心头又是一动,这也是他师父未曾提过的事。
秦羽烈目中精光将柳南江扫了数遍,接着道:“那玉佩价值在另一件异宝上,若没有那块玉佩,另一件异宝就一无价值可言,因此那玉佩也成了稀罕之物。令师提过这件事吗?”
柳南汇点点头,道:“他老人家谈起过。”
秦羽烈紧跟着问:“那是何物呢?”
柳南江猛然省悟自己方才失言了,但是已经无法抵赖,心机暗转,淡然一笑,道:“想必家师与堡主也曾谈起过,你我心照不宣吧!”
秦羽烈神情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心照不宣!柳相公真是少年老成啊!”
柳南江道:“堡主过奖!”
秦羽烈重又将玉佩放入锦盒,将锦盒收入怀中,一脸笑容,凝重地道:“不瞒柳相公说,昨日这场赛会秦某是别有用心的。”
柳南江不禁暗暗吃惊,这场赛会别具用心他昨晚就已发觉了,吃惊的是秦羽烈何以对他如此坦白?
秦羽烈又道:“秦某也不曾远赴关外,半月来一直就匿居在这曲江附近。”
这倒是柳南江意料之外的事,当即问道:“堡主此举有何用意呢?”
秦羽烈状似神秘地压低声音,道:“暗观动静。”
柳南江问道:“有何发现?”
秦羽烈道:“容秦某随后奉告。现在秦某先问柳相公一句,昨日在赛会之中,你可曾留意座间之人?”
柳南江道:“请恕在下眼浅……”
秦羽烈神情似笑非笑,缓声道:“柳相公,这你就不对了。”
柳南江笑道:“请指教。”
秦羽烈道:“你分明对那个厥状至丑的老人倍加注意,怎可以说起眼浅这句话来了呢?”
柳南江心头暗凛,抵赖无益,也非所愿,直告心意,又非他所欲。因而模棱两可地道:
“家师曾一再叮嘱,对奇人异士应多加留意。”
秦羽烈问道:“那丑老人算奇人异土吗?”
柳南江道:“貌相奇丑,言行怪异,自然堪称奇人异士。”
秦羽烈道:“言行任在何处?异在何处?”
柳南江不禁一愣,随即缓缓摇摇头道:“这……在下就难以答复了。”
秦羽烈干笑一声,接着面色一正,肃声道:“秦某因当年曾与令师有一晤之缘,故而对柳相公推心置腹,引为知己,如柳相公对秦某心怀戒意,不但秦某一番苦心付于流水,且将贻误当年令师交办之事。尚祈柳相公勿见外是幸。”
柳南江心头大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秦羽烈虽言来中肯,毕竟虚实难辨,正邪难分。推心置腹言之过明,疑之戒之又恐当真贻误契机。心意暗动,决定半信半防。主意既定,柳南江面色随即一朗,笑道:“堡主之苦心善意,在下谦谢。集云世道不古,人心难测,毕竟清者自清,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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