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巧娘?”
还没从这几乎是可以称得上是奇迹般的震撼中清醒过来,那壮实的男子忙赶了过来,看看孩子,再看看地上脸色虽然苍白、但带了一朵甜美敞笑晕睡过去的妻子,只懂得愣在当地嘿嘿傻笑。
救完了人的颜怡玉早就心痛地跑到被揍而不还手的惠清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去了。
“亲亲,你怎么不躲!痛不痛?”
“还不快去谢谢人家!”
推了一把那高大的汉子,族长看着好心救人的两人中有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也破了一决,忙领着还愣在当地的粗壮汉子,怀抱着婴儿暖缓地走到他们两人面前。
“亲亲,早知道我就不多管闲事了,还害你挨了打……”
眼角瞥到有人要来道歉,心下为惠清受伤而不爽的颜怡玉故意把话说得更大声了,诚心要让敢动手打人的人羞愧难当。“我没事!”严格的算来,那只是一点点的皮外之伤,惠清不忍心看到那粗壮的大男人在他们面前窘迫得快抬不起头来,忙开口为他解围道。
“是我们不对,我们有眼不识名医啊!这位公子,您一出手就救了两条命!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到我们杏花村歇歇脚,让全村的老少爷们好好地款待您这尊活菩萨!”
经验无比老道的族长看到惠清已给了梯子,怎么会不懂打蛇随棍上的道理,赶紧推了那个被颜怡玉堵得呐呐地开不了口的大牛一把,直朝他使眼色。
“我打人是不对,你要不解气,要不,也揍我一顿成了……”
挠了挠后脑勺,再看看族长怀中差点就小命不保的儿子,实在不懂还应该说什么的新爸爸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就想给自己妻儿的救命恩人直头。
“好了好了,下次要记住,不许随便乱打人。”
俐落地给惠清上完了药,确认的确是小伤没有伤筋动骨后,颜怡玉勉勉强强地算是认同了他的道歉。
目睹一个已经断了气的孕妇不但被救回来了,而且还顺利地生下了个大胖小子,几乎没把那妙手回春的神医视若神明,在场所有的人都把头点得像鸡啄米。族长一声令下,本来是悲悲切切的送葬队伍,现在喜气洋洋。一干人等牵马地牵马,赶车的赶车,拥簇着把请他们进村去了。
“药王谷的传人果然名不虚传……”
几丈外,在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上,隐身于浓密的树冠中,完全清楚地看到刚才那一幕的蘑衣少女姬碧苓低声道。
“也许只是侥幸。”
冶漠的语气,冶冶的容颜,在她身边那有如岩石般冶硬的黑衣男子本不欲答理她,但看到她侧着头,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显是想求自己多跟她说说话,叹了口气后,心下一软,终于开了金口。
“才不是侥幸啊!刚才那孕妇在生产时,腹中的胎儿手先行滑下来了,无法使力让孩子顺产,这才痛得晕死过去了……颜怡玉一下子就能找到问题的症结,银针隔着肚子刺下去让胎儿缩了手,这才算是顺利的让他们母子平安……力道只要有一分拿捏不准,那母子俩就没命啦!”
虽然只是躲在树上,她可看得真切,那被颜怡玉救出的孩子左手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针口。
那男子不再说什么,只是侧头望了那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女孩子一眼,眼光中似乎在说,既然她能看得出来,自然也能救:既然能救,夸颜怡玉也就等于夸她自己,特地解释的目的难道只想让他说句话吗?
看着那显然是因为他的凝驻而绽放的笑容,嗅到她偏过头时传来的淡淡发香,突然觉得英名地有一股心烦气躁,不敢再跟她同栖于树上,那冶漠的黑衣男子跳下树来就想往外走,但也就只走了两步便停下了,因为已经有一只纤素柔荑悄悄地牵住了他的手,回过头去,少女在阳光下的笑容比春花更灿烂,让他本以为已坚硬化石的心有了一丝丝融化,不由得也痴了。
“阿仇,你不要再想什么复仇,我们藉着爹爹要我出来对付颜怡玉这个机会,一起逃走好不好?少林寺的一静大师太厉害了……以你现下的武功,是不可能对付他的……”显然也发现那男子有一丝萌动,垂了头的少女低低地说着,脸上早飞红了一片,温暖的小手却没有放开那双已微微沁汗的大手。
“不可能的……杀父之仇不报,我枉为人子!”
终于还是挣开了那份温暖,黑衣男子冶冶地说道。
“少林寺的大师,个个都是以慈悲为怀……怎么会杀人呢……”
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姬碧苓只想流下泪来。
“他连自己的儿子都忍心杀了……还有什么是不敢杀的!”
那黑衣男子——傅严仇大声地说着,好像是想提醒自己,片刻不能忘记仇恨似的。
“所以你投身毒门,来接近我,只是想要我们的毒药!”
看着那黑衣男子闻言明显地一僵,也不等她,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姬碧苓双肩微微抽动着,痴痴地跟着他的脚步追了几步后,晶莹的泪终于一滴一滴地滴落了下来,洒人了脚下的尘土,在阳光下溅起数点泥尘。
阳光普照大地。
阳光下,有美丽的鲜花,也有丑陋的毒纛。
这世上,若说还能有什么情感,比爱情、亲情更令人难以割舍?也许只有那饱含着血与泪的仇恨罢!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这扬州近郊的杏花村虽非正史上的杏花村,可村中的家家户户也以酿酒闻名,尤其是在杏子初长时候造就的杏花酿,更是清洌芳香,风传十里。
被族长以贵宾之礼迎进村的颜怡玉与惠清,才进入村头的杏树林就被热情的村民们围住了。
依着村规,村里最老的老人,在孙女的扶持下,颤微微地给进门的贵客献上第一碗醇香的杏花陈酿。吐了吐舌头,嗅到酒味就已经知道那酒是入口甜丝丝,但后劲十足的陈酿,颜怡玉举碗当头,一仰脖看似一饮而尽,其实大半是淋漓在衣襟上,豪爽的举动,倒是博得了一片喝彩声。
可他身后的惠清就没那么幸运了,当两个大方的村姑围上来,把碗送到他嘴边的时候他就已经脸红得快要找地洞钻了,结结巴巴地才想说出家人不能喝酒,猛然间想起自己现在的装束打扮都已并非出家人,一急之下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挣出了满头大汗,又不敢推拒那年轻的姑娘,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碰到别人一星半点。欲避无从避,欲辞无法辞后,也只好一咬牙、一狠心,囫图喝下了那碗进门酒,随即远远地躲开了那些看到他窘状更觉好笑的娇憨村姑们,在心中只是念佛。
那被救了回来的孕妇在村人的扶持下,也过来向他们拜谢,看着怀里已经睡着的儿子,带着几分初为人母的喜悦与羞涩,悄悄推了一把在一旁搓着手还是不太敢跟颜怡玉说话的丈夫。
“那个……”
厚实的唇嚅嗫着,那憨厚的汉子偷眼看着颜怡玉早无刚才的怒气后,稍觉放下了心,顿时恢复了先前的几分豪爽,大声道:“今天神医救了我的老婆和孩子,所以我们夫妇俩想请神医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就当认这孩子当个干儿子……让他永远记住,他这条尘命是谁给的。您看行不行?”
“起孩于的名字呀?”
看了看被抱在母亲怀中睡正香的小婴儿,倒也长得白白胖胖、玉雪可爱,颜怡玉心念一动,微笑道:“好呀!你夫家姓什么?”
“奴家的丈夫姓颜,奴家姓曾。”
那颜大牛的妻子原是村里私塾先生的女儿,本就心灵手巧、善解人意,听到颜怡玉如此一问后,知他心下已是允了,忙仰头答道。
“巧了!我也姓颜,看来啊,这干儿子是认定了!微一沈吟后,颜怡玉向企盼地看着他的夫妻两人笑道:“我看,这孩子就叫颜珍清吧!颜大牛,要真心实意地珍爱护曾巧娘生下来的小亲亲!”
“颜、珍、清”一字字地跟着他念过后,那一脸高兴的颜大牛一拍大腿,嘿嘿傻笑道:“好名字!果然还是神医会起名字,这孩子就叫颜珍清了!”
“谢谢神医!”
岂会听不出那孩子名字中暗嵌了他夫妻两人的姓氏,曾巧娘也是一脸的喜出望外,亲了下怀竺中孩子粉嫩的脸,逗得梦中的孩儿在唇角绽开了一朵淡淡的微笑,仿佛也在为自己有了在这世上生存的徽符而高兴。
“呵,干爹出来的忙,没带什么见面礼……”
眼珠一转,从腰畔解下了一片玉锁,颜怡玉陡到惠清身边道:“清,劳烦你,用银针在玉锁上刻下这孩子的名字,”
“……”
听到他难得如此正经且客气,虽然有些困惑,但在众人皆喜形于色的注视下,惠清还是接过了那枚上好的白玉佩,贯注真气在上面刻下了那孩子的名字。
待到他把最后一笔写完,颜怡玉却借着接锁的动作,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附在他耳边说道:“颜怡玉:永远珍爱惠清!…口罢,也不等他害羞或是生气,彷佛自己也有些脸红地一笑后,把那由他亲手刻下的玉锁片挂到了孩子的身上,低下头亲了亲玉锁上的字,再亲了亲那孩子。只留下怔在当地咀嚼他话中深意的惠清面红过耳,连看都不敢再看那被冠予他们两人名字的孩子一眼。
“好!好!人救回来了,孩子的名字也有了。今天晚上我们款待颜神医,大家一醉方休!”
没有注意到两人间的波涛暗涌,村民们让开了一条路,直把他们迎到村长家里去了。
春风沈醉的夜晚,好客善饮的村人们从各家各户里带来了美食,携来了美酒,庆祝着村中又有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也感谢古道热肠颜怡玉与惠清出手相救之恩。
酒过三巡,弦月如勾。
远处,犹在传来笑语声声,好不容易才从村长热情招呼下脱身的颜怡玉走在田梗上,呼吸着村野中夹带淡淡杏花香气的晚风,聆听着草虫的声音在稻田中鸣响,一向清醒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醉意,缓缓地向村民们特地为他们准备,打点收拾干净的农房走去。
早就不胜酒力的惠清被颜怡玉的扶持下,依在他怀里有一步没一步地走着,打了个干嗝后,只觉得胸闷欲吐。
颜怡玉忙把他扶到石头上坐下,小心地帮他抚背顺气,同时示意那奉命送他们过来的村夫可以先行回去交差了。
“亲亲……你觉得好些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