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随便晃了一圈。”
声音低沉,混在夜晚湿漉的空气里,让人听不出情感里的暧昧。
下巴点了点身边的空处,樱燎示意柒寒坐下,那人却冲他摇了摇头,狡黠的勾起唇角。
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怎么?柒寒大仙今儿个逮妖怪可有遇到什么好事?”
将手支在身后,樱燎悠闲的打趣柒寒,一整天不见的人,这会儿看起来便是极为新鲜。
“好事倒是没有,好东西倒是有见着。”
“哦?不说来听听?”
“一杯清酒你就想从我这儿套话?”
“呵,小人自是不敢。”
风在树叶间流转之后,在一片沙沙作响的声音里带出月亮的光影,在云的开合之间,是柔和而皎洁的白色光斑,从他们所处的这一处,一直游走到不远处的阴影里。
正在谈笑之间的人,忽然脸色一变猛的站了起来。
柒寒听着小瓷杯碎裂的声响,像是一种转折,顺着樱燎的视线,他背着身回望过去,在树的阴影之下,缓缓走出的人,白色衣衫温和面容,是那一日赠了他一朵桃花的人。
柒寒还在探究,那人已经出声,浅浅的轻笑着,目光朝向的地方,是自己身后的人。
他说:“樱燎,我来要回寄放在你这里的东西。”
呵,他以为,这一夜仅是月色正好,却不知浓浓的酒香也能招来记忆。
风还在吹,却已经没有方才那股微甜的气味。
柒寒看见樱燎难以置信的表情,以及他微微颤抖的身躯。他想笑着打趣樱燎,你怎地也会有这般不知所措的神情?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喉头干涩起来,发不出一点声音。
明明只是与他无干的事情,脚步却要被停滞在原地。
疼痛不知从哪里开始生长,随着那人的靠近,柒寒忽然觉得周身泛起阵阵的寒意,与上一次在桃花日光下不同的,就像是刻意掩藏的东西忽然没了禁锢,周身蔓延开来的,像是一种死亡的沉寂,从外界而来的,或是从内里散发着的。
将手捂上双眼,他听见樱燎依旧低沉的声音,夹杂着痛苦与眷恋的,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龍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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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叁拾肆 。。。
无需追溯到太久之前的某一日,那个月光甚好的夜晚,柒寒还能回忆起一个拥抱的温度,而那时候,自己还来不及听清的呢喃是什么呢?
让我好好想想罢。
你这么小心翼翼保管在身体里的,即使发出声响也不能泄露的,是那个人的名字。
可是现在之前那时,原来,那个人的名字,我早就知晓了。
所以,我大抵也是有着某些错误的,忽略那些的我,和故意不去提及的你,是否要承担着同一种罪过?
巧妙的维持着平和的氛围,构造虚假的爱意。
但是,你看,这不是很容易就被打破了的东西么?
于是我才要不断的问你,你看着的,寻找着的,到底是怎样一件事物。
便也不要再蒙住双眼了罢。
疼痛席卷殆尽之后的那是什么?
是埋藏在心底某一处的,连自身都还未能觉察到的空落与不甘。
愣神也只消一刻,将小酒杯同松菇一并放到台阶上,然后再拍拍小家伙的脑袋,柒寒转过身去面朝向来人。
虽然樱燎唤他龍七,而柒寒本身也相信樱燎断不会错认了自己原先的相好,并且即使是自己,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眼见着樱燎诸多的小动作,也有了某些隐隐的预知。感知有时总比念想要来的敏感,只是终究还不能信任,眼前这个人,当真便是千年之前,那位守着七离之海,龙王最宠爱的七子。
尧青的小册子上记录着的,他是当年七离一役之后,便消失了踪影的人。
想想要讲的话,柒寒选了个最为妥帖的开头。
“这位仙家,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
柒寒这一句,说的委实妥帖了过头,在场的两人皆是一愣,原先不甚安好的氛围,倒也硬生生叫他转成另一副光景。
先不论樱燎站于他身后,瞅不见多少表情,对面那位接了自己的招呼,在一愣之后竟得显出一份兴致盎然,将笑不笑的模样,反倒弄得柒寒有些难办。
“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偶遇友人,便想着来问声安好。”
龍七这么说着,视线却并未调转回樱燎身上,堪堪便要让柒寒以为,他话里的那位友人,说得正是自己。
柒寒还在琢磨,自己这一处方位于西南的角角,先不论妖界里头同上神有干系的不过几位,自是极偶尔才出得一个宴请的事由,也全要先经过自己这头,而如若只是普通的兜转,恰巧途经也着实不易了些,这般的虚与委蛇,也确是过分了些,但仔细想来,自己现下里在盘算的同与他人说的,也不过同样的道道,也就不去深究了。
不巧想得出神没能接上对方的话,倒是后头的樱燎有了动作,跨下台阶,挡在柒寒身前。
“龍七。”
间隔极为短暂的第二次,声音却已没了方才的生硬。
柒寒其实觉得在现下的这种场合里,自己如若不是恶劣性子作祟又恰好在场,也确实没什么出声的必要,而此时,他也难得善解人意了一回,单单就在一旁做着观察,要知道对对方有兴趣的,可不光只龍七一人。
被樱燎唤作龍七的男子,从头至尾都未曾显出一点生疏,他朝樱燎行了必要的礼节,淡淡的声音出口,“太子殿下,久不曾见,可否安好?”
他虽未再提及那所谓寄放在樱燎那处的物件,柒寒却本能的知道,那便是当年用来将樱燎禁锢于七离之海的东西,叫做龙泪的利刃。
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柒寒笔直的望向龍七的双眼。他仔细的看过尧青给他的记录,即使是记载表面的东西,也自然不会遗漏那把传说中的弑神剑的出处。可是那是他的错觉么?眼前的人,无论怎么看,却都不像是个已经双目失明了的人。
“太子殿下,天帝的神使传了话于我,说是天庭事宜众多,还请快些领您回殿。” 像是觉察到了他的视线,对面的人忽然偏过头来,朝柒寒微微一笑。
“御守仙君,我们下次再会罢。”说着,也不等柒寒回应,兀自转身离去。
走的时候,樱燎回过头来看了柒寒一眼,却终归没有开口。
他不说,柒寒也不好妄自去揣测他的用意,“抱歉”这种话,他自然也不会多情的去以为被包含在了那一副暧昧不明的脸色里头。
尾随与听人墙角这两件事,向来是柒寒不愿不不屑去做的,虽然他甚是好奇这看似久别重逢的两人到底会说些什么,却也不会真的想要知道。
那两人走后,柒寒坐在樱燎方才坐过的台阶上,又喝一杯余下的酒水,却发现已经没了先前的沁人的香气,他将酒杯举得高高的,好让月光穿过那薄薄的杯壁,看着那莹白的色泽,他竟有些发怔。
不远处有小妖怪急匆匆跑来,扑到在柒寒面前的同时,让他碎了手中的东西。
看着地上一双瓷杯的残骸,柒寒久违的叹出一口气来。
龍七同樱燎,其实并未走出多远的距离,应着龍七的要求,停留在一条小溪边,就是今早樱燎带松菇清洗的那处。
“不是急着回天庭么?”
樱燎双手松松抱在胸口,倚靠着树干看龍七脱了鞋下得小溪。
“骗你的。”
“我猜也是。”樱燎轻笑。
“许久不见,你我也得逢个聊天的时机才好。”
“嗯,就听你的。”
静默一会儿,掏出袖子里的东西,樱燎走过去停在溪岸边,“这个也是你的吧?”
他在妖界恰好撞到的那只妖怪,给了他写着柒寒名字的帖子。
“哪个?”原本已经走到中央的龍七又折返回来,衣摆拖沓着沾上一些水渍,他却是毫不在意的,只是伸手去摸樱燎拿出的东西,一不小心点了别处,那薄薄的一张张就要飘进水里,被他险险接住。
手指来回摩挲两下纸页,他将它又还回樱燎手里,解释道,“本是我拖了妖界的朋友下的帖子,没想却到了你手里,那便也无可奈何了。”
微小的细节,樱燎没有遗漏,虽然那是他早该知道的事实。
“龍七,你的眼睛……”
顿了一下,龍七忽然笑开来,举起手在自己眼前晃了两下,“怎么?发现了?”
即使是惯常的形容还在,他的眼确实是已经什么都无法看见。
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忘记的,当初将樱燎封住的东西,是支付了怎样的代价才得到的,他与他都没有过错,却是所有的人都要承担后果的。
虽然解释起来有些牵强,但这就是所谓的罪与罚。
“你也莫要小瞧了我,即使没有这双眼,我也仍旧能若个正常人一般做我想做的事。”
龍七弯□去,用手掬起一掌水递到樱燎面前,那里头,还摇晃倒映着一弯浅浅的月色。
“樱燎,知道这是什么吗?”他问他。
樱燎摇头。
“这是命。”
快要不能呼吸。
冬末春初的时节,溪水仍旧凉的刺骨,樱燎看见龍七微微泛白的嘴唇,想要问他“你这又是何必?”却终究没说什么,伸出手将他拉上岸来。
细心的替他把足上的水拭紧,又穿上鞋,樱燎低着头问他。
“你要找柒寒?”他用了极为简单的措辞,虽然两人皆知事情并非如此单纯。
不论是刚才的那封帖子,还是先前发生的那件事,都可以让樱燎得出某个结论,连他都还无法猜测到缘由的。
避无可避。
在柒寒面前,樱燎虽只字未提,却无法让自己假装视而不见,无故被放出妖界的怪物,被交到自己手中的龙鳞,那时他便是笃定了,终归有一日,龍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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